顧知夏在茲城的驛館內休養了大概半個月,身上的傷已經差不多痊愈了,但心裏惦記著楊誌安那邊的情況,又擔心大榮國家安危,終日免不得鬱鬱寡歡,每天隻思忖著,該如何進得岐國軍營去。


    那景天照雖然待她好,但警惕心也不曾鬆懈過,倘若她沒有緣故地,就說要進軍營,鐵定會引起他的懷疑,因此,必須先得想一個好說法才成。


    這日出門散心時,在街頭忽然聽見幾個百姓在談論大榮派使臣前來和談的事,顧知夏心裏正關心此事,便停下腳步多聽了兩句,不料卻聽到一個驚天的消息。


    “你們知道那來和談的使官是誰嗎?正是大榮那位年紀輕輕的戶部尚書楊大人,據說當年四王子在大榮時,還曾與他結過仇呢,還竟還敢來,看來膽子不小。”


    後麵這幾人說什麽,顧知夏就沒聽見了,她隻覺天旋地轉,脊背發涼,有點頭暈。


    楊誌安做了大榮的使官,來了岐國……他跟景天照原先就有恩怨,如今又因為她的緣故,兩人間更是矛盾重重,景天照早就對他有殺心了,他還送上門來,真是不想活了不成?


    前些時日她還說楊誌安比以前穩重了呢,怎麽這麽快就被打臉了?真氣死她了。


    “姑娘,你怎麽了?怎麽突然臉色變得這麽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小蓮擔憂地看著他。


    “我沒事。”顧知夏搖搖頭,低著頭暗自思索,片刻後,下定決心道:“小蓮,你幫我準備一輛馬車,我要去軍營找殿下。”


    “現在嗎?”


    “對,立刻。”


    小蓮不明所以,想了想,還是轉頭去吩咐護衛備車。


    半個時辰後,顧知夏乘著馬車出了城,往西而去。


    “其實姑娘若有什麽事要找殿下,大可以叫人去通知他就是,不必自己跑去的。”小蓮拿來軟枕給她靠上,眉目之間,藏著濃濃的憂色。


    “你的身體還沒大好,本不該奔波。”


    顧知夏望著窗外快速移動的景物,道:“我已經痊愈了,沒那麽嬌弱。”


    到得軍營轅門外時,已經是黃昏時分,由於沒有進出的令牌,被守門的衛兵攔在了門外。


    待衛兵進內通稟了景天照,有士兵出來相迎,顧知夏等人才得以進去。


    進去後,有士兵領著到達中軍帳那邊,景天照就站在門口,麵帶微笑地等著。


    “知夏,你怎麽來了?身子可痊愈了嗎?”說著,將人帶進帳中。


    “已經全好了。”顧知夏一邊笑著作答,一邊不動聲色地拿眼睛瞄賬內四周,隻見賬內空空,隻有一張書案立在正中,後麵一展屏風,將帳子隔開為二。


    “我閑來無事,便想著來看看殿下。”


    景天照讓士兵另外桌椅,拉著顧知夏坐了。


    “你當真是來看望我的?”


    顧知夏見他雖然笑著,眼裏卻有懷疑,便知他是在懷疑自己的來意,便笑了笑,說:“我一方麵是為了看望殿下而來,另外嘛,我聽說這次大榮來的使團裏,有楊誌安在內,所以想來看看是真是假。”


    這段時間裏,顧知夏一直有意向景天照表明自己要找楊誌安報仇的決心與急迫,今日的作為,景天照並不會覺得唐突,反而認為很合理。


    “是真的,楊誌安是使團的主要負責人,明日就要到了。”


    “太好了,我終於可以跟自己的大仇人見麵,將他手刃了!”顧知夏當即錘著桌麵站起,眼中都有怒色迸射出來,那樣子真實極了。


    景天照不疑有他,連忙按住她的肩頭,讓她坐迴去。


    “知夏,你且坐下冷靜一下,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楊誌安此番前來,乃是作為大榮的使臣,岐國隻能以禮待之,萬萬不能傷他性命的,大榮畢竟還氣數未盡,不可小覷,要是身為尚書的楊誌安死在這裏,大榮皇帝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岐國會有麻煩,所以,你不能對他下手。”


    聽他這麽說,顧知夏就放心多了,看來景天照殘暴歸殘暴,卻還是顧及後果的,至少楊誌安這次來,不會有生命之憂。


    “難道我要眼看著仇人在眼皮子底下自來自取,卻什麽也不做嗎?我的大仇要到何時才能報?”


    “知夏,你相信我,終有一天,我會幫你殺了楊誌安,隻是現在還時候,你且再等一等,好嗎?”景天照耐心地勸慰她,隻一心想安撫住她的情緒,卻全然沒注意到她眼底那閃動的黠光。


    顧知夏裝作不樂意,皺緊眉心,握著拳頭道:“既然殿下如此說,那我一介弱女子,還能還有什麽辦法呢?”


    景天照見她不悅,生怕她氣壞了身子,趕忙倒了杯涼茶給她喝:“先別想這些了,喝杯水降降火吧。”


    接過茶來喝了,顧知夏逐漸恢複“冷靜”。


    “雖然這次不能殺了那楊誌安報仇,但我兩年前失去記憶,連仇人的樣子都不記得了,待他明日來,能不能讓我陪在你身邊,看他長得什麽模樣?”


    “這……”景天照暗自思索,楊誌安這次之所以會擔任使臣來到岐國,恐怕就是奔著顧知夏而來,而顧知夏失憶,並不知楊誌安其實是她的丈夫,兩人一旦見麵,楊誌安要是講出實情,顧知夏少不得要起疑,為防萬一,還是別讓他們見麵為好。


    “知夏,這是軍營,你不方便留下,一會兒還是迴茲城去吧,你既然殺不了楊誌安,見了他也是多餘,不過徒增煩惱而已,要我說,還是算了吧。”


    顧知夏就知道他會這麽說,當下提出反駁:“我扮做你身邊一名親兵,隻待一兩天而已,哪裏就不方便了?我見楊誌安隻是想記住仇人的模樣,以免日後見了人都不認得,愧對爹娘的在天之靈,殿下,我求你了,就讓我留下吧。”


    說著,還主動拉了他的手,殷切切地看著他。


    景天照難得聽她對自己軟語相求,十分受用,一時心軟,就點了頭。


    “你留下可以,但一切都要聽我吩咐,不可擅自行走於營地,記住了嗎?”


    “好,我都聽你的。”顧知夏連連點頭。


    於是乎,景天照便著人拿了一套甲衣過來,讓顧知夏換上,辦成手下的士兵,留在中軍帳,之後又讓人臨時騰出隔壁的軍帳來,讓她休息。


    天黑後,因景天照要外出巡營,顧知夏不能留下,便早早地來到賬內睡覺,但躺下後,輾轉了很久也沒能睡著,心裏隻惦記著明日的事了。


    左右睡不著,她便索性起身,出了營帳,走到中軍帳門口,往裏瞄了瞄,舉步準備進去,麵前卻突然一把長槍橫過來。


    “中軍重地,任何人不得擅入。”衛兵厲聲道,一雙利眼上下打量著她。


    顧知夏故作鎮定,笑著說:“我就是看看殿下在不在,沒想擅闖。”


    衛兵道:“殿下巡營還沒迴來呢,你等他迴來再說吧。”


    “我是殿下親兵,進去先幫他整理一下書案什麽的,應該沒問題吧?”顧知夏試探地問道。


    “不行,殿下囑咐過,沒經過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準入內,即便是我們幾個守門都不可以,別說是你了。”


    這衛兵倒是盡職盡責……顧知夏心下為難,要是進不了中軍帳的話,日後要想竊取軍機,就幾乎沒可能了,得想想辦法才行。


    她思索半晌,突然擺出厲害模樣,叉腰道:“我是殿下的未婚妻,未來的王子妃也不行麽?你這般對我無禮,一會兒殿下迴來了,有你好看!”


    衛兵錯愕地再次打量了她幾眼,看她身形嬌小,麵容白嫩,確實像是個女子,當下不敢再怠慢,立即扯出一個笑臉來。


    “姑娘莫惱,小人有眼無珠,不知您的身份,多有得罪,還望恕罪。”


    顧知夏輕咳了咳,挺直腰杆:“現在我可以進去了吧?”


    “不行。”衛兵把放下的長槍又舉了迴去,一臉嚴肅,“沒有殿下的允許,小人不敢放行,還請姑娘體諒。”


    算了,再僵持下去也是徒勞,顧知夏隻好暫時離開,迴了營帳。


    景天照是接近子時才迴來的,聽到外麵馬蹄聲響起,顧知夏猛地從榻上翻下,刻意等了一時才出去。


    衛兵通報之後,才終於得以進去。


    “知夏,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呢?”景天照看她臉色很差,眉頭皺得緊緊的,似乎受了什麽委屈,遂連忙過去握住她的手柔聲詢問:“出什麽事了?怎麽這副神情?”


    “沒什麽,我隻是,一個人在營帳裏,聽著外麵一陣又一陣的馬蹄聲響,心中不安,總睡不著。”顧知夏做柔弱狀,低著頭說。


    這模樣就像一隻受了驚的小兔子,令景天照見了,好不心疼。


    “哦,你此前沒進過軍營,恐怕一時間是難以適應,要不我怎麽白天的時候讓你迴去呢。”


    顧知夏把頭埋得更低了,抬袖抹起淚來,“我也不知怎麽就變得這般軟弱了,白天剛來時,也沒覺得如何,誰知到了晚上,心裏就畏懼起來了,真是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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