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生中了一槍,一顆子彈穿透了右大腿,但沒傷著骨頭,衛生員給他簡單地包紮後他還能走路,但兩天來他們營連續不斷分秒必爭地行軍,連續不斷每次都有死亡的敵軍反撲與阻攔性進攻,他已極度疲憊,大約傷口已發炎,他感到一陣陣發熱畏寒,衛生員給他的消炎片和止痛片他大把大把地吃下去沒多少作用,他一瘸一拐地走著,已遠遠跟不上急行軍速度。副連長胳膊早已掛彩,在全營殿後,看到他走路的樣兒,命令道:“李雲生,你留下,留下,讓收容小隊來收你!”

    他明白,副連長的意思是要把他像包袱一樣地甩掉。副連長和他是同一個縣人,他倆認過老鄉,副連長要他留下也算是對他的關照,戰鬥太殘酷,隨時都有死亡。打穿插前,營長已明確地說,輕裝上陣,避開敵軍,盡可能減少戰鬥,整個營要以最快的速度,像把利刀,插入敵後趕到目的地,與兄弟部隊匯合,阻擊逃跑的敵軍。打穿插兵貴神速,傷員肯定要留下來了。他心裏有些難過,真不願意離開自己的連隊,這使他喪失了立功的機會。突然,稀稀拉拉的槍聲又密集起來,隊伍立即散開,但戰士們沒有臥倒,而是以更快地速度向前衝去。炮聲接連不斷,炮彈在他們周圍炸響,猛然一陣巨響,煙霧彌漫,他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殘陽如血,晚風習習。

    李雲生被涼爽的晚風吹醒過來,四周格外地靜。他想翻身坐起,卻不能動彈,連忙叫:“副連長!副連長!”他的聲音是沙啞的,沒有迴音,他看看自己,四肢還好,僅是右手有點皮肉擦傷,傷口灼痛出血,血痂已結了厚厚一層。他覺得頭痛如裂,陣陣惡心想吐。他身邊不遠處躺著衛生員,衛生員已血肉模糊,四肢不全,一身稀爛。他看到副連長了,心頭一驚,副連長已被炮彈削去了半個臉,肚子被炮彈炸開了,紫紅色的腸子露了出來,他想哭,卻流不出淚。

    槍炮聲已十分遙遠,自己的部隊一定離這兒很遠很遠了,他想站起來,右腿劇痛。此時,他遠遠看到一群敵兵順著山路朝這邊跑來,他慌忙抓了一顆手榴彈,沿著山坡滾向能藏身的窪地。窪地後是斷崖,他這一滾,從斷崖上跌進了山溝裏,覺得頭好像被人猛烈地敲擊,雙眼冒金星,又昏了過去……

    ***

    月明,星稀,涼風陣陣。

    李雲生醒來了,發現自己躺在擔架上,被人抬著走。擔架晃悠悠,他覺得四肢緊梆梆的,想動動手腳,發覺四肢被繩子捆在擔架上,胸部、腹部也被拴了幾道繩子,右大腿槍傷刀割一樣的疼痛,頭昏沉沉而隱隱作痛。他覺得有些不妙,使勁地動了動雙手,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粗暴的聲音:“不準動!”

    李雲生發現自己被兩個敵軍女兵抬著走,另外還有個女兵身上背著不少東西,剛才說話的就是她。糟糕,做了俘虜了!他迴想敵軍一陣炮擊,副連長和衛生員都犧牲了,一同打穿插的戰友們一定走的很遠很遠了,他感到難受,更感到懊喪,深深的恥辱感從心裏湧起,媽的,做了俘虜,居然是娘兒們的俘虜!與她們拚了!一股不甘罷休的怒火從胸中躥起,他拚命掙紮,欲掙脫拴住的手腳,三個女兵嘰哩呱啦草果芝麻地講了一通,紛紛用生硬的中國話吼叫起來:“不稀(許)痛(動),不稀痛!”

    還是那背東西的女兵講中國話流利,她厲聲說:“不要亂動,你再亂動我們把你丟到山溝裏喂狼!”

    他又拚命掙紮起來,抬著他的兩個女兵左右搖擺,幾乎摔倒,他怒吼道:“把老子殺了,把老子殺了吧!”

    那背東西的女兵對他尖聲吼叫起來:“不要亂動好不好?我們抬著你走快一天一夜了,我們不想殺你,是想救你,你還發著燒哩!”

    李雲生覺得十分虛弱,剛才掙紮了幾下,居然大汗淋漓,全身軟軟的,像泄了氣的皮球,腿上的槍傷似雞啄般地一陣陣跳痛,又像鈍刀子一下一下地割著傷口,頭痛而沉重,雙耳不停地鳴叫。他打量四周,兩邊全是黑壓壓的山岩和樹林,他們行走在山溝裏,明月當空,月光在樹林中顯得灰蒙蒙的。背著東西的女兵在後麵打著手電筒,手電光像螢火蟲般地微弱。她們抬著他,他感到她們行走越來越困難,根本不是在路上走,而是在樹林裏亂鑽。突然一陣風起,滿山遍野樹林“嘩嘩”響,像千萬士兵齊聲呐喊。他感到一陣從骨子裏發出的寒冷,全身顫抖起來,牙齒嗑得咯咯響,腿上的槍傷疼的更利害了,頭痛惡心想吐,整個人昏沉沉的。漸漸地,他神誌變得朦朦朧朧。冥冥中,他感到他睡的整個床鋪晃悠悠的,發出“咯嘰咯嘰”響,下鋪老是翻身,一翻身他就被搖醒。不,自己早已不住高中宿舍了,不是大學沒考起,當了兵了麽?……他穿著新軍裝,胸戴大紅花,因他沒考起大學,應征入伍,一度對他失望的父親那雙混濁的眼睛又燃起希望的火花,對他說希望他在部隊立功受獎,爭取考軍校,將來有個好前程。他向父親發誓,他一定努力,考不起軍校,也要在部隊混出個名堂來。父親火了,那雙已看透了世態炎涼的眼睛像噴射出火來。罵他說喪氣話,他應有考起軍校的必勝信心。與父母依依惜別,臨上車,他最後又看了衰老的父母一眼,母親雙手不斷地擦拭著雙眼默默流淚,矮小的身軀顫抖不停,父親那慈祥的麵容,那混濁的眼睛飽含淚水,顯得晶亮晶亮……眼睛,一雙仇視而陰森森的眼睛,他們營又受到了阻擊,好不容易打開一個缺口,全營衝了過去,他們排由副連長帶隊,剛衝過阻擊區,在一條山溝旁突然與敵軍相遇,敵軍向他們射擊,兩個戰士被打倒,他身邊的副連長胳膊上挨了一槍,大家來不及臥倒,開槍還擊,他和副連長衝在最前麵,離敵軍隻有幾米遠,他下意識地扣動了自動步槍的扳機,打倒了前麵的一個敵兵,剩餘的五個敵軍也被其他戰士開槍打倒了。負傷倒地的敵軍垂死掙紮,開槍還擊,又有一名戰士中彈倒地,他衝在最前麵,他打倒的那敵兵還沒死,已舉起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那是什麽樣的一雙眼睛呀,仇恨、殘酷、陰森而惡狠狠的。他反應及快,立即開槍,那敵兵像隻被殺死的雞,無力地垂下了頭。在最後這一刹那他的目光又與敵兵目光相遇,那雙眼睛,那雙狠毒陰冷的眼睛……

    ***

    李雲生醒來了,發現自己躺在山洞裏。這山洞像顆手榴彈,洞口細長,有一米多高約五米多長,裏麵有六七米寬,最少有十米長,洞口的光柱直射洞底。他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是中午也許是下午,洞裏靜悄悄的。洞中央有個石頭壘的火塘,火塘中的木柴還跳動著溫暖的火苗。那三個女兵到哪裏去了?他仔細地聽聽洞外,什麽聲響也沒聽到。他覺得全身燥熱,又渴又餓,特別是渴得口裏要冒煙了。他環視整個洞,沒發現有水,連水壺、口缸之類也沒有,洞底整齊地鋪著三張床,每張床是用四節小碗粗的竹子豎埋地下,上麵固定了幾根細一些的竹子,竹子上鋪了竹笆。他發現,他睡的也是一張竹笆床,稍一動竹笆就“咯吱咯吱”響,在他的床邊丟有一些有巴掌大的塑料袋和幾根輸液管、針頭等,塑料袋上印有“706代血漿”、“葡萄糖鹽水”,“中國製造”的藍色字樣。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腕和胳膊上有不少針眼。她們三個女兵中肯定有人懂醫道,這麽一堆藥袋,自己最少昏迷了一兩天。她們為何要救活自己?是要拿自己去請功?媽的,還不如死了強!李雲生發現他床頭洞壁上掛著盞馬燈,馬燈旁的洞壁小平台上放有一個塑料桶,裏麵裝的一定是煤油,把煤油往身上一潑,點燃就完事。但他又不甘心這樣做,橫直是死,不如與她們拚,捏都要捏死一個。他又在洞裏四麵打量,在洞底的一個竹子台架上,有一兩袋糧食和一些雜物。槍!有兩支步槍也放在竹架上,還有一箱子彈,他興奮得幾乎喊了起來。把槍抓到手,就有了主動權,他立即掀開蓋在身上的軍用毛毯,坐了起來,才稍稍這麽動了一下,右下肢一陣劇烈的鑽心痛幾乎使他昏了過去。此時他才發現自己一絲不掛,右大腿腫得有小桶粗,纏滿紗布的傷口滲出的膿血發出惡臭。耳鳴如雷,雙眼閃金星,唿吸急促,心跳得像打鼓,全身冒冷汗。他覺得虛弱極了,無可奈何地又緩緩躺下,雙眼牢牢地盯著竹架台上的兩支槍。他想,敵軍常以戰鬥小組形式,三個一夥四個一組躲在山洞,洞裏有槍支彈藥和吃的,夜裏組織起來襲擊我們。他們把我抓到洞裏來,隻要把槍拿到手,這山洞就是我的據點,我不但可以抓往這三個娘們,還可抓到更多的敵兵,看最後誰是誰的俘虜。

    這時候,隻聽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三個女兵進洞來了,他急忙閉上了眼睛,一個女兵對他說:“好呀,你總算醒來了!”

    他閉眼不答話,滿鼻腔是女性特有的氣味。隻聽她們往竹架子上放東西,竹架被子壓得吱吱響,大概是大米之類的重東西。

    “瞧,毯子掉在地下了,洞裏可涼哩!”

    李雲生此時才想起自己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慌忙睜開了眼睛,更慌忙地用雙手去遮隱密處,他那慌亂緊張的動作,逗得三個姑娘開心地笑了,他氣得一聲怒吼:“有什麽可笑的,他娘的!”

    會說中國話的女兵給他蓋上了毯子,說:“你整整昏迷了兩天三夜,我以為你活不了啦,青黴素用了不少,你高燒還是不退。是傷口感染,引起敗血症了,我們又沒有更多的抗菌素,代血漿給你輸了好幾袋,你出現酸中毒症狀,我們沒有碳酸氫鈉之類的藥,隻好給你輸葡萄糖鹽水。你不相信是我把你治好?我在你們中國的醫院學習過一年哩,還到你們昆明部隊醫院學習過半年的戰傷急救,因為我會說中國話,懂得中文才派我去。”這女兵臉上有幾分一個醫生搶救治療好了危重病人的那種得意和滿足。李雲生覺得她很漂亮,微笑使她的臉兒更俏麗動人。這是一朵有毒的罌粟花。他想。

    “感覺餓了吧,我估計今天你一定會醒來,早上我給你打針你手腳已有反應地動了。”這女兵說著,轉臉嘰哩呱啦拖拖拉拉地對兩個夥伴講了一通。胖一些的那女兵出洞去了,不一會,捧來了一竹筒稀飯。這竹筒有大碗粗,三寸高。她們把李雲生輕輕地扶坐了起來。他接過竹筒就大口大口地喝,心裏想,讓你們好好侍候我,老子吃飽、睡足,傷養好再俘虜你們。念你們對我這麽好,我軍的政策是不虐待俘虜,到時候,捆你們時,看你們細皮嫩肉的,老子可以捆鬆點,讓你們少受些皮肉之苦。李雲生一口氣喝了三竹筒,覺得這稀飯味道滿不錯,他吃飽後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洞口照進來的光亮變得灰暗了,女兵們把馬燈點亮,哼著蠻好聽的曲兒,從洞外端進飯菜,圍著竹笆桌子吃飯。盛飯菜的碗全是半截竹筒。李雲生看到她們的飯菜有肉,有魚罐頭什麽的,心裏罵道,他媽的,吃的那麽好,難怪一個個麵色紅潤,水靈靈的!

    三人邊吃飯邊說著什麽,說著說著漸漸爭論起來,胖一些的那女兵用竹筷子指著他,與兩個同伴高聲爭辯著什麽。李雲生判斷,她們一定是在討論怎麽把他交給上司,好請功領賞,爭論該誰是頭功。他心裏惡狠狠地說:過兩天,老子叫你們的美夢破滅!他雙眼盯著竹架台上的那兩支槍。

    三人吃完飯,胖一些的那女兵收拾了竹笆桌上的竹筒、竹筷到洞外去了,高挑個兒的那女兵從洞外拿了一節竹筒進來,再從一個竹籃裏取出些樹葉青藤之類的東西放進竹筒裏,用細一些的竹子不停地在竹筒裏搗著。

    會講中國話的那女兵,提著馬燈,來到他床邊坐下,問道:“你姓什麽,叫什麽名?”

    “我叫你爺爺!”他沒好氣地說。

    這女兵冷冷地笑了笑,“李葉葉,像個中國姑娘的名字。”

    李雲生轉過頭去,不想理睬她。

    女兵說:“我們三人商量了,有些事要跟你說明白。”

    李雲生轉過臉,瞪圓雙眼吼道:“要殺要剮就動手,別講那麽多!”

    這女兵有些生氣地說:“我們費了那麽大的勁把你弄來,又好不容易救活了你,誰想殺你呀!我們救了你,你就屬於我們的,想活命,傷好後你老老實實的替我們幹活!”

    她沉思了一會兒,說:“我們三人遠離硝煙,就不再是戰爭工具,已是老百姓,你也是一樣的。你和我們雖然是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民族,但我們都是人,人應該是有感情的。我們三人是被迫離開軍隊的,我們不想當兵了,打仗沒意思,整個戰爭都沒意思,勞民傷財,無聊透了!難道一切問題唯一隻有靠戰爭來解決?並且無休止的戰爭又能解決問題麽?抗法戰爭,我爺爺死了,抗美戰爭,我父母和奶奶都被美國佬的飛機扔下的炸彈炸死了,留下一個殘廢的哥哥和我,我剛滿16歲,又叫來當兵了。”

    李雲生雙眼閃閃發光,他感到十分驚訝,好奇地盯著她,心裏產生了不少疑問。她們是逃兵?跑到這原始森林裏來生活是為了躲避戰爭?救他是想把他當作奴隸使喚?媽的,沒那麽便宜!我現在是虎落平川,淺水蛟龍,等我傷好後看誰是誰的俘虜?!

    “她倆的家庭遭遇和我的差不多,都是在戰爭的炮火中長大,父母在戰爭中喪生。我們是人,得生活下去,不願為無休止的戰爭去死。聽說這場戰爭蘇聯、美國都要參戰,這仗又不知要打多少年!我們姐妹逃離戰火,願意在這原始森林中像自由的小鳥一樣地快樂生活。”她美麗的臉上泛起了動人的微笑,似乎眼前出現了美好的憧憬。

    李雲生望著她沒說什麽,他能說什麽呢,但心裏仍有不少猜疑。一陣良久地沉默,隻有馬燈發出噝噝的細微聲音和那高個兒姑娘搗竹筒的沉重而單調的悶響,不知什麽緣故,李雲生感到心裏有些不快,那沉重的音響仿佛一下一下地敲在他心上。

    突然,姑娘轉過臉來望著他,目光變得犀利而閃閃發光,神情十分激動,憂憤交加地說:“戰爭是人類的悲劇,是人類喪失理智的產物,不管是什麽樣的戰爭,給人們帶來的隻有災難和死亡!什麽為國家利益而戰,為民族而戰,全是扯淡,都是當官的亂彈琴,彈出嗜血成性,彈出血和淚的曲子,為這去拚命、去獻青春一點劃不來,去它的吧,我們要過我們的自由日子。你說,人類為什麽要有不斷的戰爭,人類為什麽不能自由平等地和平共處?你說……”

    戰爭是流血的政治,政治是不流血的戰爭。這一大堆提問,涉及到政治、戰爭、國家與個人。要迴答清楚明白,看似簡單卻是十分的複雜,隻有博學而聰明的史學家人類學家社會學家戰爭學家和哲學家們才能說得清道得明。僅有高中學曆並高考落選的李雲生從當兵以來,還沒認真想過這些問題,他當兵後想得更多的是怎樣團結戰友,討好班長排長連長指導員,爭取盡快入黨,考取軍校,新兵連訓練結束後兩個多月就來參戰了,臨出發前的頭兩天戰友們紛紛寫請戰書、入黨申請書,他咬破手指寫了血書,不少戰友入了黨,他暫時未能批準入黨,被提為副班長,他十分高興,他沒給父母丟臉,總算進步了。戰爭的槍炮一響,他想的隻有四個字:活著、立功。要迴答這些問題他答不出,認為也沒有去費心思迴答的必要,她們怎麽想他才懶得理睬哩!

    姑娘沒等他迴答,但不像剛才那麽激動了,緩緩地像自言自語地說:“我有個男朋友,他一家是中國人。他一家在生活中對我和哥哥幫助很大,我們一塊兒長大,他教我講中國話,他父母親教書,他們給我講了不少做人的道理,教我認中國漢字,他們是天底下的大好人。我當兵後兩次到過中國,我很喜歡你們國家。突然有一天,政府下令要沒收他們的財產,趕他們走,我是他的女友,也是個軍人,卻保護不了他,保護不了他父母,他全家跑到香港去了……”

    這時,洞外那胖一些的姑娘進來了,三個姑娘嘰哩呱啦,蘿卜地瓜地說了一通,會講中國話的這姑娘轉過臉來對他說:“你對我們不要懷有敵意,我們不想傷害你,那天我們悄悄地跑迴家去搬東西,發現了你,才把你弄來。我們跑迴家是很危險的,被抓住可不得了,得快去快迴,抬著你走,太危險了,走的慢會被抓住的,為了你,我們還丟了一些東西。我們想救你,隻想你還有口氣,還活著,是條生命,你能跟我們在這大森林中一起生活,共同躲避過這場戰爭,我們艱難的生活中有一個男人做幫手要好得多。你如果不聽我們的,我們對你可不客氣!你傷好了後,你一人是走不出這原始森林的,要出去得兩三天的路程,如果迷了路夜裏會被野獸吃掉,假使走出去了,不被打死也會被俘虜。”她神情嚴肅,說的十分認真,隨後,她介紹道:“我叫黎瓊姬,那高個兒的姑娘叫阮青,是京族。她年齡最小,19歲,叫武蘭娣。你聽著,我們費了不少勁才把你救活,你應該聽我們的。”

    李雲生無可奈何,自始自終沒說一句話,黎瓊姬又對他說:“我們給你換藥吧。”說著她從竹架台上拿來了藥箱,叫阮青和武蘭娣來幫她。她揭開了蓋在他身上的毯子,他一絲不掛地整個軀體呈現在三個姑娘麵前,他慌忙去拉毯子,欲蓋住自己,黎瓊姬笑道:“別不好意思啦,我們一直是這樣給你換藥。天氣太熱,抬你來那天,你一身酸臭,我們幫你脫了衣褲,給你擦洗了身子。你昏迷那兩天,小便失禁,我們每天都要給你洗。”

    武蘭娣提著馬燈照著光亮,黎瓊姬解開他大腿上的紗布,阮青拿來了一竹筒熱水,往竹筒裏放了把鹽,她還把剛才搗爛的那些東西掏了出來,把這些綠色稀糊樣發出一股淡淡腥臭味的東西鋪在一塊布上。武蘭娣提著的馬燈就在李雲生那玩意兒的上麵,這玩意兒向他全身傳遞著馬燈散發出來的熱,靈敏的鼻子又向大腦輸送著女人溫柔的氣味,雙眼看到的又是三張圍著他的美麗麵孔,他那玩意兒好像要蠢蠢欲動了。他即不能動,也抓不到毯子蓋住自己,隻好閉上雙眼,任憑她們擺布,心想,他媽的,我這玩意兒她們已經看夠了,再讓她們多看幾眼也沒關係,反正不會短半截少一兩。黎瓊姬和阮青給他清洗傷口,動作很輕很輕,但他還是感到一陣陣鑽心疼,疼得全身冒汗。好久傷口才清洗完,她們把那綠色糊狀的東西幾乎包住了他的整隻右大腿,他立即感到右腿一陣清涼,疼痛頓減。換了藥,黎瓊姬又給他打了一針青黴素,用軍毯蓋住了赤裸的他。

    黎瓊姬對他說:“葉,想小便嗎?我們還要去幹會兒活哩。”

    李雲生幾竹筒稀飯下肚,此時的確感到小腹脹,想解小便了,他對黎瓊姬點了點頭。黎瓊姬拿來竹筒,柔軟的手捉住了他那玩意兒套進竹筒裏,兩個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提著,把準方向。李雲生始終感到不自然,方才那玩意兒是讓人家看,現在是讓人家摸了,並且還捏著不放哩,雖然不知人家手感如何,但他清楚地感受到人家姑娘的兩個手指溫暖、柔和、細膩。他欲放小便就是放不出來,掙了好一會兒才衝破阻力,小便像衝鋒槍子彈似地連續不斷的衝出了槍管。隨著全身微微一顫,最後 “一顆子彈”射出槍膛,槍管卻有些發熱,不受他大腦控製地抬高了一寸,像昂起頭的高射炮。黎瓊姬的俏臉兒一下子紅了,狠巴巴地說:“你不老實,我們把你騸了,讓你做你們叫太監的那種人!”

    黎瓊姬拿著他解的那竹筒小便,提了馬燈和兩個同伴一塊兒幹活去了。洞裏立即一片黑暗,隻有火塘發出溫暖的淡淡光亮。這晚,李雲生久久睡不著,他想的很多很多,用什麽辦法俘虜她們? 俘虜了她們後又該怎麽辦?如何才能找到部隊?戰爭打的怎麽樣了?美蘇會參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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