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戎,怎麽迴事?”


    “稟率長,戎車左輪陷進去了,短時間內抬不出來了。“”


    “隨我下戎車應敵!”


    真是禍不單行啊,梁鍾典穩住身子,暗罵一句,向後方看去,大批的群盜已經壓了上來。


    前方是一堵不可逾越的人牆,梁鍾典左右環視,正在尋找破敵之策。


    看到戎車時,心生一計:“禦戎,馬兒怎麽樣了?”


    “兩匹馬都還能跑”


    “解開繩,放馬,衝擊對方人牆”


    “什麽!”禦戎臉上表現出了一絲不舍,但很快答道:“屬下領命!”


    禦戎手持馬鞭沒命地抽打被弓形器連在一起的馬,強行逼迫它們朝前方的絕奔去!


    用它們驚人的速和千斤血肉之軀,撞開這堵由戈矛和群盜組成的人牆,為所有士卒撞開一線生機。


    前方二十步,被首領連砍個人頭後,才勉強停下來的近百名群盜,組成了一堵人牆。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兩匹馬,嘶鳴著奔馳而來,手腳頓時開始發抖發顫。


    現如今,兩匹奔馬已經加速到最快,到了三十步以內!


    按照沈國密探的指揮,所有的戈頭和矛尖都對準了奔前方,每柄長兵都橫放了起來,可現如今,從側麵看去,就會發現每柄戈矛的木杆都在微微顫抖,上下擺浮。


    雙方距離已經不足三十步,群盜們能清楚的看到馬的花色,和它們奔跑時強壯的肌腱,還有四蹄濺起的泥塊。


    以那兩匹馬的個頭和重量,再加上它們的速,所到之處,敢於阻攔的人定然會被瞬間撞成肉餅,飛出幾丈之外!


    所以,群盜的士氣在迅速降低,達到了崩潰的邊緣。


    “不可擋!”“擋不住!”有人失魂落魄地叫喊一聲後,丟掉手中的戈矛,不管不顧地就朝旁邊一撲,指望在最後一刻避開奔馬。


    就在這最後的一瞬間,至少有多半數的群盜選擇了避讓,隻剩下幾十名反應慢的人還站在中間。


    看著越來越大的馬身朝自己壓來,他們的麵色猙獰,瞳孔裏隻剩下了恐懼。


    “啊,快跑!”帶著絕望和懼怕,無數個聲音一起呐喊了起來,和馬的嘶鳴混雜在一起。


    下一刻,作為一個整體的馬,狠狠地撞在了人牆上……


    他抽出腰間短劍:“諸位袍澤,生死攸關的時候到了,擋住後方的盜寇,其餘人,跟我從前方突出去!狹路相逢,勇者勝!”


    “勇者勝!”眾甲士齊聲喊道


    梁鍾典不再躲在眾人身後,時間緊迫,身後來敵速度很快,他此時必須作為眾人之膽。


    場麵混亂,眾人來不及整合隊列,隻能各自為戰,於是他便在大聲唿喊後,也持劍正麵迎上。


    他正對麵那盜寇似乎年歲較大,頗為老練,已經有了防備。看到梁鍾典持劍衝來,便咽了咽口水,將手中長戈一揮,迎著衝上。


    長戈對短劍,怎麽也是占著大便宜。


    兩人就要交錯,梁鍾典卻直接變換了方向,彎腰伏低,手中長劍不去捅其胸口,而是在敵人大腿上巧妙地劃了一下。


    劍鋒鋒利,那人腿上的肌腱頓時被割斷,他痛叫一聲後單膝跪倒在地。


    而梁鍾典則乘機將劍揚起,從側麵刺進了他的脖頸,頓時鮮血迸濺。


    身邊又折損了十幾名甲士後,散亂的盜寇已經被肅清了。


    而對麵還能控製住自個腿腳的盜寇,隻剩下不到七十人,皆是步步後退,看向梁鍾典他們的眼神,都像是見了鬼一般。


    他們正像無頭蒼蠅般,不知道是攔是逃時。卻聽到一個聲音唿喊道:


    “諸位勿慌!他們已經人困馬乏了,隻要拿下為首這幾個,便可以換取大批錢帛粟米。


    汝等在山中挨餓受凍的妻兒婦孺,都能過上錦衣玉帛,天天吃肉的好日子!若是不幸身死,你們的家人,還能得到安家費!”


    在沈國密探的言語誘惑下,眾人麵麵相覷,他們瞧著幾十步開外,已經能看清臉上輪廓的同伴,心裏一個激靈。


    對啊,很快就能和對麵的群盜合圍了。兩麵夾擊,自己為何要跑?


    話雖如此,他們卻再也不敢再上前去和梁鍾典等人對抗。


    沈國密探又喊道:“無需交戰,吾等隻需要和剛才一樣站住不後退,阻攔片刻就行!聚攏起來,將路擋住!”


    “諸位,就在此搏一搏性命,搏一搏富貴!”能進山裏當盜寇的,都是一些失去了希望的亡命之徒,就有人咬著牙跟著密探唿喊起哄。


    在心中貪欲的慫恿下,還有利劍逼迫下,殘餘的群盜開始被重新糾合起來。再次舉著戈矛和劍盾,顫栗著相互靠攏,將路擋得嚴嚴實實。


    當亭長看見麵前那堵新的人牆時,心中頓生一絲絕望。


    的確,眾人已經乏力,恐怕,是衝不開了。


    趙無恤拄著沾滿鮮血的短劍,立於前排,氣喘籲籲。


    他身後是渾身是傷的徐起等甲士,以及隻剩一半的騎兵。


    他們正躍躍欲試,向梁鍾典請命。想效仿剛剛那兩匹,用自殺式的衝鋒方式,衝撞破開這道最後的阻礙。


    但梁鍾典心裏清楚,距離不夠了,三十多步的衝鋒距離來加速,所以才能起到那種效果。現如今,前後都是盜寇,被逼得更加狹窄,隻有十步不到,衝過去,也隻是一場混戰,根本來不及逃走。


    徐起擦了擦臉上擋視線的鮮血,喘著粗氣走到梁鍾典身邊:“率長,還剩不到一百七十多個袍澤,剛剛與盜寇的幾次交戰,至少折損了兩百多人。”


    梁鍾典的手,抑製不住的在發抖,那是之前開弓和剛剛揮劍至少的短時間抽搐。


    “我知道了,叫兄弟們做好死戰的準備。”


    百名甲士渾身浴血,聚攏到梁鍾典周圍,極其震撼。


    但在沈國密探看來亦是如此,所有的掙紮,都已經無用了!


    不知道是在怎樣的心思驅使下,他站了出來,朝對麵的梁鍾典大喊道:“對麵的官吏聽好了!


    棄劍而降吧,我在此立誓,可以暫時保你性命。


    否則,隻需要半柱香的時間,我等就能和後麵的同伴合擊,你們就插翅難逃了!”


    梁鍾典淡然一笑,失笑,前方,那個鬥笠黑袍的男人,竟然想要他投降。


    和雪莽打,我都沒怕過,會投降給你們幾個盜寇。


    他大步上前,對著那鬥笠男子笑道:“哈哈哈哈,誰人無死?無非先後,有何懼焉?”


    而身後,披甲的盜寇,還有層層疊疊的數百群盜,距離他們不到二十步了!趙無恤甚至都聞到他們身上那股子酸腐臭氣。


    這會兒,眾人是被徹底包圍了,夜色中,梁鍾典仰頭哀歎。


    自己跟隨太尉大人,本來想一展宏圖,揚名天下的,誰料武將會輸了,現在自己還要死在一群烏合之眾手裏。


    “命也?時也?”


    他看到一輪月亮從山丘上緩緩升起,月月光之下,有一些如同黑螞蟻一般的小小影子,站成了一排。


    是樹影,還是人影?


    徐起也走了過來,看見了山上一群穿著布衣的人衝下來,悲觀的說道:“率長,又是盜寇的援軍,這下我等是真逃不掉了。”


    梁鍾典開始也這樣想,但當他看到這群布衣衝向盜寇時,便覺得有些不對:“不一定”


    待他看清以後,便再次握緊了劍,對沈國密探卻露出了一絲笑。


    “錯了,是你們!諸位袍澤!援兵已至,聽我號令,繼續向前!”


    徐起一頭霧水,但還是跟著一塊向前衝:“那些盜寇,為何要打盜寇,莫不是分贓不均,內訌起來了?”


    沈國密探聞言一驚,卻聽到自己的身後,竟然真傳來了陣陣喊殺聲!


    他扭頭一看,暗道一聲不好。


    隻見近三四百人的布衣黔首,正從緩坡上衝了下來,同時脫去身上布衣,露出甲胄!


    難道是官府的援軍來了?蔣坤暗道一聲不妙!


    當頭一個瘦高個脫掉外麵的布衣露出一副重甲,披著重甲,每一步都走得極為沉重。


    他手持一丈長戈,一擊就能橫掃兩三名躲在後麵喘息的盜寇,正轟開一條血路,朝這邊殺來。


    還有一個又矮又黑的胖子,提著兩個銅錘,迎麵而來的盜寇皆被一錘撂倒。


    那矮胖子一邊衝,他還一邊發出了怒吼:“汝等盜寇,欺耒陽無人乎?”


    這些布衣甲士,很快就衝破了豫讓安置在後麵的零星散兵,殺到了人牆背後。


    在布衣甲士的身後,站在好幾排弓箭手,他們全身輕裝,持角弓,箭矢倒插在地上方便取用。


    方才在梁鍾典目光的注視下,他們已經在地勢較高的緩坡上列成幾個橫排,此時正飛速地開弓,朝山下拋射箭矢。


    這一迴,仰麵攻上,離梁鍾典等人隻有十多步的蔣坤等人。


    嚐到了箭雨的滋味,幾十支箭被拋射到最高處,又在重力拉扯下徒然下墜,巨大的衝擊力頓時將舉著盾前行的盜寇大漢們釘翻在地。


    第一輪齊射,就讓他們死傷了將近三四十人。


    蔣坤看得心疼,正在猶豫是繼續讓親信精銳的盜寇們前行還是退下,高處沉默了一會的破空尖嘯又一次響起。


    這一迴,瞄準的方向變成了層層疊疊的群盜,再次收割了十多條性命,造成了巨大的混亂。


    “對方弓手太多,再不走自己也要交代在這裏!”


    蔣坤果斷下達了後撤的命令,對方的弓手已經占據了製高點,拚命往上衝損失太大。何況手下這些盜寇早已膽寒,無法驅使他們赴死。


    反正,自己今夜需要扮演的角色,隻是一個陪襯。


    沈國密探無非是想攻城略地,他的死活與自己有何幹係?


    再說,自己在這裏拖住宏淵士卒的精銳,另外幾條路上,沈國密探安排的沈卒。不就能輕鬆抵達濟城了麽?


    一念之下,蔣坤便讓自己的手下們統統退迴,撤到了弓箭射程之外。


    至於山上殘餘的數十盜寇?雖然也算自己的手下。


    但即便他們死光了,隻要有沈國人提供的錢帛粟米,隻需要一個災年,野人大量湧進山林裏求生,自然能夠補充上新的。而那個不給他好臉色看的沈國密探,反正路已經帶到了,死了也好!


    於是,形勢便徒然逆轉,輪到沈國密探和盜寇們遭到夾擊。


    前麵是梁鍾典手下的騎兵和士卒的衝擊。後方是堅如磐石般穩穩前進的布衣甲士。


    很快,群盜組成的人牆散盡。被大部隊徹底拋棄的盜寇們,大半被殺。其餘都扔了兵器,跪地請降。


    勝局已定的梁鍾典,讓弓手繼續保持準備放箭的狀態,警惕山下的群盜。


    一麵派人將投降的盜寇隻留數名活口,其餘則毫不留情的殺死!


    “率長!”梁鍾典麵前,正站著趕來支援的兩人,一瘦一胖,一高一矮。


    “兩位到底是?”梁鍾典也看不出兩人的身份,便問道。


    瘦高個解釋道:“我二人來自鄔山寨,您別誤會,我們不是盜寇,我們是王禳災公子手下的私兵,我叫歡天,他叫喜地。”


    喜地點點頭:“具體情況等仗打完再告訴您,現在咱們還是先去處理那些盜寇吧”


    梁鍾典點點頭


    過了片刻,隻剩下山崖邊上,還有人在抵抗。


    梁鍾典往山下看了一眼,數百盜寇已經退到了半坡,離這裏很遠,此處暫時安全。


    於是他便朝山崖那邊踱了幾步,隻見方才朝自己勸降的那個帶著鬥笠穿著黑袍的密探孤零零地杵在懸崖邊上,手持短劍,與士卒們們對持。


    處於這種必死的絕境,他的麵色,竟然絲毫不見慌亂


    “率長,此人身手不錯,懸崖土石不穩,我想過去抓他,差點被拽了下去!”徐起心有餘悸。


    “用長戈將他捅下去!”喜地出了個主意。


    不過,梁鍾典卻另有打算。


    方才,就是這個人在指揮和煽動群盜,否則,以他們的素質和秩序,鐵定是攔不住徐起等人的。


    更別說在被戎車的馬匹拚死一撞,喪膽後還能重新聚攏阻攔,也是此人之功。


    看起來此人在群盜裏地位超群,不是一般的盜寇。若能誘他投降,抓迴去細細審問,也許能問出點什麽情報來。


    於是梁鍾典對那人說道:“你方才招降我,現如今,我也要招降你,若是想活命,就自己走過來罷。”


    誰知,那黑袍人卻仿佛聽到了一個笑話般,咧嘴笑了起來。


    “方才是在下小看了宏淵將領,現如今,宏淵的將領也小覷於我乎?我可不是那種貪生請降之輩,一日委質於主君,便不會生出背叛之心來。”


    “你有如此忠心,真是難得,你的主君?那是誰,可值得你為他赴死?你若是不降,便隻有死路一條!”


    趙無恤指著少年身後,高達數十丈的山崖說道:“此處,插翅也難逃!”


    豫讓哈哈哈大笑:“實話告訴你罷,我為沈國密探,來宏淵就是為了策動耒陽郡的盜寇,引發大亂,過不了多久,沈國的大軍,便會將你們踏平。”


    說罷他微微閉上了眼,感受著風向。


    片刻後,他睜開了發亮的雙眼,縱聲笑道:“插翅難逃?謬矣……我計劃已成,死得其所爾!”


    說罷,密探身子傾斜,就這麽直愣愣地朝後倒下,墜向深淵!


    麵對粉身碎骨的結局,他竟渾然不懼,在月光的照耀下下雙臂張開,仿佛真成了一隻張開翅膀,展翅翱翔的老鷹……


    “哎”幾名距離近的士卒想過抓他,卻沒來得及。


    而在後麵的梁鍾典則是麵色凝重,他剛剛得知了個天大的消息,原來沈國一直都在暗中入侵。


    這下麻煩大了……


    ……


    瘦高個和矮胖子迴歸是不是很驚喜,不是我把他們忘了,而是他們出場的時間線剛好是這,中間隔了那麽多章,確實是我的失誤。


    忘了前麵章節內容的朋友可以迴去再看一下,之後我會為你們解釋,為什麽他們兩個會在這裏出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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