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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鬟不情不願,但礙於薑雨柔的責怪的眼神,嘴一撇,輕聲一聲,朝竇青霜虛虛施一禮,語氣陰陽怪氣道:“表小姐,請跟奴婢來吧。”


    竇青霜跟在丫鬟的身後,未多作一言。


    薑雨柔盯著竇青霜的背影,良久,輕輕一歎,轉過身來時,冷不丁的瞥見不遠處站著幾個人,驚的她拍了拍胸脯,狀似後怕,語氣染上一絲無奈,“姐姐,你是何時來的,怎的不發出丁點聲響?嚇死我了。”


    “哼!”


    立在她身前的少女約莫十六歲,比薑雨柔高出半個頭,身著淺色羅裙鑲銀絲長袖對襟衫,下身著了件紫羅蘭色收腰長裙,滿頭精致金絲珠釵蝴蝶墜,唇脂殷紅,睫毛長長卷卷,如粒珠玉般泛著誘人的色澤。


    此女正是薑府長女薑含菱,她身後跟著幾名自小培養起來的心腹丫鬟,麵上的不滿毫不遮掩,“三妹妹的膽子何時那麽小了?”


    薑雨柔笑道,“姐姐說笑了,雨柔是太開心了,我還以為今日不會見姐姐出閨閣呢,也不敢前去叨擾,如今見姐姐出來,還扮的這般美麗,妹妹也就放心了。”


    “少跟我來這套,”薑含菱冷笑一聲,眯著眼睛看她,“你的那些齷齪心思就不必再演了,知道我母親討厭她,就巴巴的來代替府中的人迎接那個賤人,能彰顯些什麽,庶女永遠都是庶女,尾巴給我收著點兒,否則,什麽時候我不高興了,就斬了它了。”


    “竇氏孤女如同瘟神,自然勞駕不得母親與姐姐,”薑雨柔掏出帕子拭去額頭細汗,不急不惱,笑吟吟的看著她,“雨柔身份卑賤,自然是要替母親和父親擋去汙穢。姐姐莫要生氣,妹妹絕無踐越之心。”


    薑含菱翻了個白眼,其實她最討厭的莫過於薑雨柔了。在這府中,有她母親竇春雲在,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罰什麽人就直接打罰了,唯有這個薑雨柔,像個沒脾氣的水球,戳不破也戳不動。


    每每想要罰她,父親總會及時的趕到,否則以母親和自己的手段,這個小賤人何時能長的這般完美?


    薑含菱正欲發怒,薑雨柔卻是忽然福身,淡笑道:“聽說蕭大人近日甚得聖寵,得了北宮鎮騎兵的玉令,無立大功者無大權位,如今蕭大人得此神兵,盡得朝廷上下道賀。雨柔記得,姐姐與蕭大人似乎有些情誼,再晚些去,怕是蕭大人的門檻處都站滿了人了。”


    蕭祈袂英年才俊,如今又得如此大勢,那些想要攀親的人怕是將提親的門檻都快踩碎了,別人不知道,但薑雨柔知曉,薑含菱對蕭祈袂可是一見鍾情。


    果然,薑含菱站不住了,憤憤的瞪了薑雨柔一眼,提著裙擺,麵色焦急的朝門外跑去,隨行的人趕緊跟了上去。


    瞧薑含菱有些狼狽的模樣,薑雨柔撲哧一笑,在她身邊的丫鬟趕緊上前替她扇風道,“小姐,得罪大小姐,怕是老夫人不會饒了您。”


    “她為自己女兒的婚事都愁白了頭,何時才能管到我的頭上來?”薑雨柔輕甩衣袖,看著自己修的精美的指甲,“況且還有那位眼中丁的表小姐擋著,-我這一生,注定要一帆風順,順遂到底。”


    “小姐說的是,”丫鬟低低一笑,左右瞧了下無人,湊上前道:“先前聽說大小姐對蕭大人有意,老夫人將傳言的人都毒打了一頓以製謠言,如今看來,竟是真的?”


    “老夫人打的一手好算盤,想要薑含菱母儀天下,成為世間最為尊貴之人,”薑雨柔溫和一笑,“可惜東宮的那位身子孱弱,常泡藥罐之中,連床都沒有下過,她的如意算盤,算是胎死腹中。如今大姐年紀越來越大,老夫人根本就坐不住了,暗地裏不知道牽了多少的線,可惜她的女兒卻是不爭氣,瞧上了寒門所出的蕭祈袂。”


    丫鬟道,“奴婢聽說蕭祈袂蕭大人年紀輕輕便統領三千騎兵,家中更無侍妾通房,如今地位水高船漲,小姐並不比大小姐差到哪裏去,難道,就不想爭一爭?”


    “傻子才會做那種事情,”薑雨柔整了整裙擺,“哥哥的書信可迴來了?”


    丫鬟道,“未曾,不過有帶口信,說是一切安好,不必小姐掛懷。”


    “我可沒時間關懷他,隻是想提醒他,莫要忘了泉水之恩罷了,”薑雨柔懶懶的打了一個哈欠,“送些熱水到我屋中,站了半日,身上盡是汗,都有些臭了。”


    “那,那個表小姐?”


    “小寧會看著辦的,好了,其他的事情就不要來叨擾我了,今日做了一迴主,著實累人的緊,我要休息了。”


    “是。”丫鬟恭敬的跟在薑雨柔的身後。


    偏院。


    一座偏小的院子,打掃的還算幹淨,庭院中種著一顆梨花樹,綠葉鬱鬱蔥蔥,為這蕭條的小院平添了一份活力。


    “表小姐,到了,”小寧微楊著頭,手一伸,上下掂了掂。


    竇青霜看著她,半晌,小寧麵色微僵,重重的哼了一聲,“表小姐,不是吧,你連點賞錢都拿不出來嗎?”


    “沒有。”竇青霜道。


    “你,”小寧氣極敗壞的跺了跺腳,小小年紀,麵色扭曲的都皺了起來,“真是晦氣,就是普通的小姐都能拿點賞錢出來,你,你真是個窮叫花子!不,比那叫花子都不如,你別看我,我可不怕你!你不過就是一個從鄉下過來的,也就隻有我們三小姐教養好,才會對你畢恭畢敬的,叫我說,就應該讓主母將你打出去,省得出來丟人……”


    小寧罵的不停,似乎越罵越順口,她做下人的時間久了,早就不滿主子對自己的打罵,如今得到這般機會發泄,竟然如此爽快。


    原來做人上人的感覺是這般快活,難怪外麵那麽多人都擠破了腦袋擺脫賤籍,隻為步入貴族!


    她也想步入!


    小寧得意洋洋的想著,若是尋常女子,早就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她等了半日,卻無丁點聲響,正眼一看,卻見竇青霜正仰頭望著梨花樹的樹葉。


    “你在看什麽呢!”小寧擼起袖子,她膽子越發的大了,竟掐著腰,“快,去給本小姐打碗水來!”


    夏風襲來,帶著一絲涼意,竇青霜未動,隻緩聲道:“你可見過紅色的梨花?”


    小寧要被笑死了,果然是個沒什麽見識的鄉下女,梨花慣隻有白色或者淡黃色,哪裏來的紅色?


    “真是個沒見識的,哪裏有紅色的梨花?說出去也不怕笑掉別人的大牙!”


    “現在就有了。”


    話音剛落,幾枚銀針極速掠過,小寧隻覺得眉心一涼,腦子裏似乎落入水中般炸開,眼前美好的世界天旋地轉,最後一秒中是竇青霜冰寒麵孔上那雙沒有一絲情緒起伏的漆黑淩目。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落在竇青霜身後,看著瞪著血眼死不瞑目的丫鬟,無奈的歎道,“你就不怕惹上麻煩?”


    竇青霜走過去,將刺入小寧雙眼和腦門中的銀針拔下來,掏出手帕細細擦拭,頭也不迴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阿爹不放心你,”翁白薇走到她身邊蹲下,伸手摸向小寧的脈搏,少頃,忍不住道:“你這針法是越來越厲害了。難不成這些年,你自學成才?”


    “南蜀看著外強中幹,實際臥虎藏龍,”竇青霜看著她,朱唇輕啟,“你在這裏並不安全,一旦暴.露身份,性命不保。”


    翁白薇聳聳肩,“我的命能活一天便是老天憐憫,若能將你完好無損的帶出去,也算了我阿爹的一樁心事。好了,阿爹既然讓我來幫你,你就不必再推脫!倒是這個屍體,你打算怎麽辦?”


    這座小院極其尋常,屋內屋外一眼便能望到頭,這麽大個死人在這裏,怕是怎麽也不好藏啊!


    “樹花都需要養分,”竇青霜道,“淡粉色的梨花,我也沒見過。倒是你,已經知曉自己的身體狀況了?”


    “我又不是傻子!你不說,阿爹不說,自然有別的大夫說!”翁白薇左右看了看,愁的眉頭緊皺,“這裏又沒個鐵鍬,哎,竇青霜,你真是一點都沒變,從小到大,慣會給他人出些難題!”


    竇青霜未言語,自懷中摸出一個黑色瓷瓶,拔開瓶塞,動作極其小心,將瓶中的液體緩緩的倒下。


    隻聽見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滋滋聲,液體所接觸的物什開始逐漸腐蝕,腐蝕麵積逐漸擴大,翁白薇的雙眼也越睜越大,神情隨著屍體分解的程度變得越來越驚恐。


    不過半刻鍾的時間,地上隻剩一灘血水,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難聞的味道,翁白薇惡心的找了個角落吐了起來,竇青霜麵上早已蒙了一層麵紗,不知從哪兒尋了個掃把,緩緩的將四周的土埋了過去。


    “嘔…”翁白薇吐的黃水都快要出來了,忽覺手腕一涼,她心中一驚,惶恐的望著抓著自己手腕的女人,唇角抖的厲害,“你你你你要幹什麽?”


    眼前的女子再也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軟萌可愛的竇青霜了!她似從地獄歸來,滿身血腥之氣,叫人心悸。


    翁白薇以為竇青霜要殺她,語氣染上一絲哭腔,“別吧,我可不想死的那麽難看!哎,竇青霜,看在你我小時候的情分上,可不可以放我一條性命?”


    竇青霜看她一眼,知道她被方才的情景嚇住,沒好氣道:“若無醫治,你的性命,不必我來收。”


    翁白薇焉了,像個鬥敗的公雞,“如果真有這麽一天來臨,你就給我一個痛快,我在下麵,會感激你的。”


    “想多了,”竇青霜放開她的手腕,“你的病,並非不能治。隻不過藥村十分難尋,治療進程極其緩慢,三五十年,便可痊愈。”


    “三五十年!”翁白薇臉色表白交加,嘴角微抽道:“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這麽多年才能醫治好,她都成白發蒼蒼的老太太了,那個時候還有醫治的必要嗎?


    半晌。


    竇青霜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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