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已和尚打幹淨身上的塵土,向陶老大道:“既然拜入明尊座下,就應該常懷虔誠之心,不要想一些沒用的,是真是假,自有明尊來辨別,明尊看的是你們的用心,是否有誠意。”


    陶老大額頭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們貨郎拜入明尊座下是一件極其秘密的事情,就連自己的親朋好友都不知道,這和尚又是怎麽知道的,莫非他真的也是明尊座下之人?想了一陣,謙卑地向明已和尚道:“大師說得是,是小人錯了。”


    明已和尚又道:“知道錯了就好,那佛骨舍利也不管你是怎麽得來的,獻給明尊,也能顯出你的一片誠心來。”


    敖澤悄悄打量著明已和尚,這廝說得頭頭是道,也不知道有幾句是真,有幾句是假。不過,看陶老大幾人的神情,似乎已經有些動搖,開始相信這和尚說的話了。


    陶老大道:“隻是明尊他老人家行蹤飄忽不定,小人也見不到明尊啊?能不能請大師向明尊他老人家通秉一聲,小人這就將佛骨舍利獻上。”


    明已和尚小聲道:“明尊隻是讓我跟著你們,可沒說讓我與你們說話,我怎麽能去跟明尊通秉,這樣一來,你們打我的事情,豈不是要露餡了,害我受責罰。”


    陶老大想了想,道:“大師說的是,是小人想得不周到,讓大師受委屈了,”說著,不舍地從身上取出來幾塊碎銀子,遞到明已和尚麵前,又道,“小人這幾天賺了一些銀子,大師不要嫌棄這些俗物,算是弟兄們的布施,還望大師在佛祖麵前替我們添幾兩香油。”


    敖澤看得目瞪口呆,心中一陣好笑,這和尚嘴裏就沒有一句實話,到最後,還是在誆人家銀子。


    明已和尚麵容莊嚴,正了正衣服,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客氣,再說出家人怎能收受此等黃白之物,不過既然是布施給佛祖的香火錢,我也就代為收下,在佛祖前為你們供奉一盞長明燈。”雙手卻很誠實地接過銀子,然後放到懷中,又道,“陶老大,我再多一句嘴,明尊對那佛骨舍利在意得很,還有,剛才咱們之間的誤會,就不要再給別人說了,免得傳到明尊耳中,咱們麵子上都不好看。”


    陶老大眼中流露出一絲鄙夷之色來,這出家人也如此貪財,就是不知道好不好色,又想,明尊好像也是這佛門中人,連忙又收斂了輕蔑之心。


    明已和尚道:“陶老大你們忙,小僧就先告辭了。”悄悄向敖澤招了招手,就向來時的小巷走去。


    敖澤跟了過去,悄聲向明已和尚問道:“你這和尚,到底在搞什麽鬼?”


    明已和尚道:“你先別問,到時候再給你說。”


    敖澤道:“你這和尚,動不動就騙人錢財。”


    明已和尚道:“怎麽叫騙,我這是化緣。”停頓了一下,提高了聲音,道,“快走,別讓那幾個笨蛋發現了。”聲音大小,剛好能讓陶老大幾人聽到。


    敖澤心虛地向身後,瞟了一眼,卻看見陶老大幾人麵容甚是難堪,緊緊地盯著明已和尚,再次抄起木棒,就要奔了過來。


    “人家又要打過來了。”敖澤小聲向明已和尚道。


    明已和尚不慌不忙,卻又小聲向敖澤道:“敖公子,待會兒要是挨了打,還請多擔待,不要聲張,小聲要釣大魚。”


    敖澤不明白明已和尚要做什麽,隻得無奈地應承了下來,心想,看來是要挨打了,等這和尚的事了,看我不給討個說法,不過,看這架勢,這是又要挨打了,自己怎麽就跟著這無良和尚過來了,真是出門沒看黃曆。


    陶老大幾人聽到明已和尚的話,連忙提著木棒奔了過來,又將二人圍了起來。


    “大師先莫急著走。”陶老大滿臉不悅地喊道。


    明已和尚裝著一臉糊塗,道:“陶老大還有什麽事情嗎?”


    陶老大道:“小人剛剛拜入明尊座下不久,明尊聖言一直記不住,不知大師能不能給兄弟們說說。”


    明已和尚問道:“明尊聖言有那麽多,不知道陶老大是想問那句啊?”


    陶老大道:“當然是‘唯有明尊,能度一切苦厄’那一句啊,當時聽明尊說起,頓時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心靈空明,可惜隻聽了一遍,記得不大清楚,後來再想誦習,卻總是記不起,不知大師能不能說與我等兄弟聽聽。”


    明已和尚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樣,難得陶老大如此用心,說說也是應該的,不過,容我先想想,小僧也是許久沒有念誦,有些忘了。”


    陶老大道:“不急,大師慢慢想。”


    明已和尚沉吟了許久,如恍然大悟一般,道:“我想起來,‘熊熊聖火,燒我殘軀,揚善除惡,惟光明故,生亦何歡,死亦何懼?喜樂悲苦,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愁實多,唯有明尊,能度一切苦厄’。”


    陶老大不待明已和尚說完,連忙喝道:“好你一個賊膽包天的和尚,竟敢假扮明尊座下誆騙我們,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


    明已和尚詫異道:“陶老大,剛才咱們不都是說明白了,這時我怎麽就又成了假扮的了?”


    陶老大道:“這聖言是每個拜入明尊座下的人都必須牢記心頭的,你怎會如此支支吾吾不記得,還要細想。”


    明已和尚笑道:“我還以為是露了什麽破綻,原來是這個啊,小僧記性不好,所以才需要想想。”


    陶老大重重地哼了一聲,道:“更何況,那聖言你也背錯了,不是什麽‘燒我殘軀,揚善除惡’,而是‘焚我殘軀,為善除惡’,即為明尊座下,怎會連聖言也記不得?”


    “再說了,聖言隻有這一句,明尊座下之人怎會不記得,你背都能背錯,可見你根本就不是明尊座下。”陶老大又道,“你這和尚看來是沒少打探消息,說,你們如此處心積慮,到底是為何事?”


    明已和尚無話可說,沒了先前的從容,顯得有些慌張,尷尬地笑著道:“誤會,誤會,都是誤會,小僧隻是看幾位大哥臉色晦暗,像是有大禍臨頭的樣子,小僧不忍幾位罹難,就想著借此機會,給幾位解上一解。”


    旁邊一個年輕些的貨郎,眨巴著眼睛,道:“和尚還會看相?是什麽樣的禍事?該怎樣解?”


    明已和尚道:“關乎身家性命的大禍事,你們可要當心了,這些天就不要再外出活動了。”


    那年輕貨郎撓了撓頭,道:“怪不得這幾天我一出門,就眼皮跳得不行,一踏進家門就又不跳了,莫非真的有什麽禍事?”


    陶老大瞪了那年輕貨郎,喝道:“老六,這就是一個招搖撞騙的賊禿,他的話你也信?”


    那老六道:“我就是隨口一問。”


    陶老大又道:“這廝連明尊的座下都敢假冒,簡直是膽大妄為,我看這和尚嘴裏就沒有一句是真話,切莫要信他的。”


    明已和尚道:“小僧也是一番好意,你們怎麽就不信呢?”


    陶老大道:“你這和尚滿嘴胡言亂語,沒有一句可信的,再不說實話,別怪兄弟們對你不客氣?”


    明已和尚道:“說什麽?”


    陶老大揚了揚手中的木棒,狠聲道:“當然是說到底為什麽要跟著我們,你到底有何企圖?”


    明已和尚滿臉委屈,道:“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就是看著幾位臉色晦暗,像是黴運當頭,想著來幫你們解上一解。”


    陶老大道:“你這和尚果然不老實,兄弟們給我打。”然後幾個貨郎,揚起手中的木棒,就向明已和尚劈頭蓋臉地打了下去。


    明已和尚連忙抱著頭,蹲下身子,結結實實地挨了十幾木棒,愣是一聲不吭。


    陶老大幾人打了一陣,見明已和尚一聲不吭,也是疑惑,這和尚是鐵打的,就這麽不怕疼?便都停了下來,看向了敖澤,還沒問這小子話呢,看這小子弱不禁風的樣子,搭上一頓,肯定能老老實實地交代知道的東西。


    “既然這和尚不願說,那你小子就說吧,不然的話,下場就像這和尚一樣。”陶老大向敖澤道。


    敖澤看了看陶老大幾人,又看看蹲在地上的明已和尚,道:“幾位老哥,這一切都不關小子的事兒,都是那和尚的主意,我隻是被這和尚臨時雇來的,到現在雇錢還沒有收到,他的事兒可跟我沒有關係,你們有什麽事兒,盡管找這和尚,我是無辜的。”


    陶老大怒道:“你這小子也不老實,兄弟們給我打。”不由分說,手中木棒都有都朝敖澤身上招唿去。


    敖澤也忙抱起頭,像明已和尚那樣蹲在地上,結結實實地挨了十幾棒子,不禁瞪著明已和尚,道:“這些打,可是我替你挨的。”


    明已和尚嘻嘻笑道:“那真是委屈敖公子了。”


    敖澤又瞪了明已和尚一眼,道:“你倒是想想辦法啊,總不能就這樣一直挨下去啊。”


    明已和尚突然站起身來,喝道:“夠了,去帶我們見你堂主,他自會告訴你們真相。”


    陶老大連忙止住其他幾人,道:“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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