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夢笑道:“公子倒是鼻子尖得很哩,我們這裏剛進了一批鹿邑大曲,就給你聞到味兒了。”


    “鹿邑大曲?”敖澤雖然不大喝酒,但是知道不少名酒,卻是從沒有聽過這鹿邑大曲。


    “這是道祖誕生之地的名酒,難道沒有聽說過?”花如夢道。


    敖澤搖搖頭,道:“還真沒有聽說過。”


    花如夢道:“此酒綿柔甘醇,實乃酒中佳釀,不過看公子並不像善飲之人,怎麽想起來買酒喝了?”


    敖澤笑道:“最近欠了人情,不得不還。”


    花如夢噢了一聲,又問道:“不知公子要幾壇這老酒?”


    敖澤心中暗暗盤算,尹天火教習一壇,老酒鬼前輩那兒也要一壇,子受前輩那兒也要送一壇,不知楚末師兄喜不喜歡喝酒,先備下一壇吧,有空再與韓璐他們幾人一起吃飯時,最好也備上一壇,嗯,自己最好也留下一壇,一共六壇。


    “六壇。”敖澤對花如夢道。


    花如夢笑道:“好嘞,我這就讓人給公子抬過來,一壇二十兩銀子,總共一百二十兩銀子。”


    “一百二十兩銀子——”敖澤心中一聲驚詫,嘴角抽搐了一下,沒想到這麽幾壇酒竟然這麽貴,心頭滴血,我白花花的銀子呀。


    花如夢看到敖澤如此神情,問道:“公子嫌貴了?”


    “沒有的事兒,”敖澤立刻迴道,“二十兩銀子一壇的酒,定然是好酒,不貴不貴。”


    …………


    敖澤收好玄金重鐵和那六壇老酒,出了洛邑商會的門,仍是心痛不已,都說修道之人離不了“法侶財地”,看來這“財”也是不可或缺之物,可是自己是個窮小子,鑄造一把趁手的兵器都這麽費勁,以後可得想個生財的法子來,總不能這麽一直靠典賣東西來過日子吧。


    迴到太學院,敖澤將那六壇老酒在自己房間中藏好,便趕去了工坊,這裏本就是讓學子修習煉器之用,爐火都是現成的,不用自己再破費,這樣一來,又能省下不少銀子。


    生好爐火,敖澤取出那柄損壞的鋼叉,睹物思情,這是父王用過的兵刃,沒想到竟毀在了自己手中……自己離開洞庭大澤也已好幾個月了,不知父兄可還安好……想了一陣,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一狠心便將剛才扔進了熔爐之中,重新熔煉。


    敖澤以元氣禦火,爐火熊熊,不一會兒鋼叉便化為鐵水,又不斷加入一些其他金石,好使槍柄強韌,攪拌均勻之後,便將鐵水倒入事先備好的模具之中。待鐵水冷卻,敖澤取出槍柄,仔細端詳後,便不斷鍛打,修改瑕疵之處,使之更加完美。


    鑄好槍柄,敖澤又依法煉製槍頭,隻是玄金重鐵難以煉化,隻得又像當初在項邑城中鑄劍一樣,咬破舌尖在爐火上吐出一口精血,頓時爐火洶洶,不多時玄金重鐵開始煉化。敖澤怕玄金重鐵不夠用,便將先前收取的盜蹠兄弟的長刀拿來煉化,使用夾鐵鍛打工藝來鑄造槍頭,並不會影響槍頭的品質。


    敖澤小心翼翼,按照樣式不斷鍛打,玄金重鐵慢慢成形,不斷修正改進,槍頭終於鑄好,果然就如一頭兇悍的虎鯊一般,利齒獠牙,等待著時機將獵物撕碎。


    敖澤身心沉浸在煉器之術中,不知過了多少時辰,終於大功告成,將槍柄和槍頭合在一起,槍長九尺三寸,重八十一斤,寒光森森,攝人心魄。握在手中試了一下平衡感,卻是再趁手不過,心中又是對尹天火教習多了一分敬重。


    此時已夜深人靜,四周一片闃靜,敖澤手持虎鯊長槍,長槍在月色的映襯下幽光粼粼,心想,終於有了一把趁手的兵刃了,以後也不用再吃韓璐揶揄了。滿心歡喜,出了工坊,來到院前的廣場,興致勃勃,便持“虎鯊”演練了一路槍法,頓覺渾身酣暢淋漓,得意非凡……


    “槍是好槍,隻是槍法差了點兒——”


    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敖澤頓時心中一驚,自己在此練槍,竟然毫無發覺有人在一旁觀看,忙凝神戒備,沉聲問道:“是誰?”


    隻見一個佝僂的身影,緩緩地從暗夜之中走了出來,借著工坊內的火光,敖澤終於看清那人麵目,竟是藏書閣的看守老者子受前輩,連忙收起長槍,道:“原來是前輩,這麽晚了,前輩怎麽還沒有休息?”


    子受前輩笑了笑,道:“人老了,睡得就少了,出來走走。”看到敖澤手中的長槍,又老態龍鍾地上前走了一步,道:“這麽晚了,還在練槍?”


    敖澤道:“隻是剛剛鑄煉了一把長槍,來試試手感。”


    子受前輩點點頭,又問道:“看你這路槍法是咱們太學院所授?”


    敖澤迴道:“正是太學院所授。”


    子受前輩不禁搖搖頭,歎了一口氣,道:“太學院的這幫教習們,也真是憊懶,隻會照本宣科,就會教些槍法和口訣,槍術中最為精髓的槍魂卻不提及。”


    敖澤喃喃道:“槍魂?”


    子受前輩哈哈笑道:“不介意把你的長槍我借我看看吧?”


    敖澤怔了一下,連忙遞上手中長槍,道:“前輩請看就是。”


    子受前輩接過長槍,在手中掂了掂,道:“此槍鑄煉的還算不錯,隻是這槍頭有些花裏胡哨的,不知是何用意?”


    敖澤赧顏,道:“此槍名為‘虎鯊’,是依照尹天火教習所畫的圖樣打造出來的。”


    子受前輩又道:“哦,原來是他畫的圖樣,怪不得這麽花裏胡哨的,這些煉器師總是愛這麽嘩眾取寵,卻不懂得化繁為簡的道理,槍就是槍,弄了這些個枝節,反而有些四不像了。”


    敖澤心中一陣驚奇,問道:“此槍可刺可削,功法多變,如此這樣有什麽不好嗎?”


    子受前輩笑道:“原本是沒有什麽不好,隻是對你槍術的修練多有掛礙。槍便是槍,要那麽多額外功用作甚?總有一些煉器師覺著將多種兵刃匯於一體,便能增強兵刃威力,但卻忘了,對敵之時,生死就在一瞬間,哪裏容你去思索用槍還是用刀的招式去破敵。”


    敖澤心中卻是一陣悵然,自己這麽辛苦鑄造了這把長槍真的就是一件花裏胡哨的東西……


    就在此時,尹天火教習正睡得香甜,突然覺著鼻孔裏一陣搔癢難耐,突然坐起身來,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不禁揉了揉了鼻子,心裏莫名其妙,以往可沒有這樣打過噴嚏,難道有人在背後說我壞話了,我又沒有得罪什麽人,是誰這麽無聊,背後叨叨人……


    子受前輩看出敖澤心中的悵然,又道:“想看看我的槍法嗎?”


    敖澤茫然地點點頭,道:“願睹前輩風采。”可是子受前輩如此老態龍鍾的樣子,真怕閃了腰,又道,“隻是前輩……”


    子受前輩道:“嫌我老了?”


    敖澤道:“小子不敢。”


    子受前輩雙手用力握住長槍,頓時之間有一種無可睥睨的氣勢從老者身上散發出來,原本佝僂的身子也顯得挺拔起來,渾濁的雙眼竟也神采奕奕起來。


    敖澤本以為是自己錯覺,可是凝神向老者看去,老者的身上的確有種不可思議的變化,說不上是哪裏不一樣了,老者還是老者,但是老者身上那股風燭殘年的老氣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勇往直前的銳氣。


    我有長槍如烈火,


    挑落星辰不嫌多。


    離歌一曲酬知己,


    濁酒情仇任評說。


    (自己胡謅了一首詩,讀者任評說^_^)


    子受前輩向前跨出一步,雙手舞動長槍,這柄長槍在老者的手中,就如突然有了生命一般,時而威猛熱烈,時而又溫順如處子,又像一把微弱的薪火,竟然漸漸成了燎原之勢,一往直前毫不停滯,似乎要將阻礙它的一切障礙全部粉碎殆盡。


    敖澤看得心曠神怡,沒想到世間竟然有如此精妙的槍法,自己以前所學,跟老者的比起來,簡直就如稚子舞棒一般粗陋可笑,先前的悵然也一掃而空,不禁拍著手,歡唿雀躍道:“前輩如此精妙的槍法招式,真是世間罕有。”


    老者收住長槍,拄槍而立,笑道:“少拍馬屁,槍法招式隻是小道爾,槍的氣勢和精魂才是大道。”


    “槍的氣勢和精魂?”敖澤喃喃地重複道。


    “槍的氣勢和精魂,便是你的槍道。”子受前輩又道。


    敖澤聽得懵懂,本想再問子受前輩何為槍道,隻聽到老者又接著道:“等你經曆生死磨難,見識的多了,便自會明白,此時就是再多想也是無用。”


    敖澤道:“多謝前輩指點。”


    子受前輩看著敖澤,問道:“我這套槍法名為‘縛龍’,有翻江倒海縛龍降虎之能,是我一生心血,可惜我已風燭殘年時日無多,卻仍無傳人,今日倒是便宜你了,小子,你可願學?”


    敖澤臉色古怪,愣在那兒一動不動,不說學也不說不學。


    子受前輩奇道:“怎麽,不願意去學?”又仔細看看敖澤,隨即便明白過來,心道,這條小泥鰍的心思還怪多哩,聽到這套槍法縛龍降虎,這是覺著犯了忌諱啊,就是心中想學,可是也不能接受,怪不得愣在那兒不動彈,搖搖頭,無奈笑道,“罷了罷了,什麽名號到頭來都是虛的,又何必在乎什麽名號,小子,我這裏有套槍法,氣勢如虹威猛如烈火,你可願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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