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顧琰小跑走遠,她轉過身,眼角含淚望著季之玥她們,輕輕開口。


    “前兒個早上,有一幫人來圍了元薯鋪,說是買我們的金薯廟,被你二嫂罵走了。”


    許是鋪子在祁夫人名下,而祁侍郎又是二品大官,且跟方家沾親帶故,她們很容易就把人打發走了。


    但今兒午後,那些人似乎是查到她們跟方家隻是普通的租戶關係,便又過來鬧了一迴。


    何婧笙眼眶發紅,“那人說金薯廟還有莊子荒山都是天賜機緣,就應該是所有百姓的。他讓我們將寺廟莊子荒山都上交給朝廷,寺廟那些薯,也要交由朝廷的官員管轄分配,不得擅自販賣。”


    許文芳迴來時走得匆忙,渴得連幹了一大碗水果茶。


    她順口接過話。


    “都是些蠻不講理的強盜,硬讓我們關了鋪子,不給買賣。那鋪子就是大嫂的命,大嫂當然不肯,她想要攔,喏,被打了幾巴掌。


    我得虧穿得厚,不然推我那幾下,還不知道要添幾道擦傷,指不定還會折了膝蓋腿。”


    說起來許文芳就一窩子氣,“金薯廟莊子被霸占了,好幾個鋪子也都出事了,鋪子裏的夥計還都挨了打。我和大嫂沒法子,隻能給銀子夥計看傷,將鋪子關了。”


    她單手掐腰,另一隻手拿手帕又揮又扇,“大冷的天,氣得我冒熱汗。”


    許文芳說話快,沒人插上嘴,她很少委屈,“我耍嘴皮子厲害,但碰上那麽不講武德的人,我他爹的可真是個秀才!有理也說不清。”


    眾人沉默:“……”


    季之玥歪了歪頭,眉目清雅俊秀,杏眼幹淨純澈。


    好像有一大串話在她耳邊飛過。


    顧以霄手指攥著給侄子批注解的書,神情凝重,“二嫂可知他們是什麽來頭?”


    天子腳下,打著朝廷的名號,怕是來頭不小。


    許文芳思索片刻,腦袋空空,拍了拍大腿,自己懟自己,“奉旨來的好像?許文芳,你可真行啊,出息了啊,挨打都沒記住誰打的你。”


    何婧笙瞥她一眼,搖頭輕歎。


    她六神無主,聲音顫抖,“那人姓徐,叫徐嘉煋,說是兵部管糧草的,上頭派他來接管天賜的救濟糧。霄哥,你說這可怎麽辦?”


    京城有點名頭的徐家,還是以嘉字為名。


    徐嘉煋,沒記錯的話,是皇後的親弟弟。


    管糧,兵部,應當隸屬於車駕清吏司。


    顧以霄斂眸琢磨,語氣不冷不熱。


    他分析道:“車駕清吏司的郎中,五品官,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他身後背靠皇後娘娘,家族子弟有出息的不多,也就他祖父值得一提。


    桃李滿天下,還教授過先帝,位列三孤之一,是從一品太子少傅。


    明麵上,我們隻是方家金樓的常客,這件事,方家不能出手。大哥二哥剛入宮,在皇上麵前也說不上話。


    二哥和監正雖是師兄弟,但若這件事皇後娘娘知情,皇上未必不知情。是以,在皇上未表態前,我們隻能先讓步。”


    他有點心梗,做了最壞的打算,“敢自報家門,恐怕皇後娘娘是知情的,沒準這事皇上也知道一二。”


    來了京城,好不容易搞定籍戶,安了家,京城哪些勢力不能惹,他們都是查過的。


    更何況家裏兩個男人都在宮裏當差,關係錯亂複雜,平日裏在鋪子還要跟人打交道,他們不得不防。


    顧以霄眉頭輕蹙,“多說無益,還是等我和阿玥進宮探聽後再做打算吧。”


    早不來晚不來,怎麽偏偏季姐姐進宮就出事了?


    宸貴妃,皇帝一下子將季姐姐推到了眾人麵前,究竟是自大,覺得自己護得住,還是根本沒在意季姐姐的生死?


    還有皇後,是敲打?威脅?還是巧合?


    顧以霄轉過頭,“阿玥。”


    季之玥像他肚子裏的蛔蟲,秒懂,“我都聽你的!”


    顧以霄嘴角彎了彎,笑意溫和,“大嫂二嫂先別急,既然他想要那座廟宇,給他們就是了。”


    許文芳不依,“憑什麽啊!廟宇也就算了,本來就是荒廢的,搬走那金薯像就行。可莊子荒山可都是我們花大錢買的!”


    她拉了拉發呆的季之玥,擠眉弄眼地問,“你忍得了這口氣?我不管,二嫂忍不了。鋪子可是我們家賺錢的源頭,莊子荒山薯廟,一個都不能給。吞金薯,別盯著我弟看了,你還想不想天天花大錢了?”


    季之玥沉迷於給顧以霄捂手,好不容易捂熱了,就聽到二嫂嘰嘰喳喳個不停。


    她側過身,重重點頭,“一個不給!”


    “這還差不多。”許文芳挑了挑眉。


    顧以霄深思熟慮後,不疾不徐地道,“阿玥的廟,阿玥能做主,我的意思是,先給出去,鋪子關了,你們和鋪子的夥計們也能休息休息。等寺廟出了事,他們求著我們收迴來,再提這些天閉鋪的賠償損失。”


    何婧笙眼眸輕抬,微微頷首。


    許文芳若有所思,“等寺廟出事?”


    她恍然大悟,“噢!行!讓之玥嚇死他們!讓他們跪著求我收迴去!”


    何婧笙心惴惴的,“我問了一下,京城有兩處薯廟得了機緣,咱們家躲過了,別處怕是躲不過。”


    她沉吟道,“之玥要是有餘力,不妨多在京城選幾處。我們賺少點也沒事,別到時候好好的救災糧食,全給人霸了去。”


    顧以霄臉色微妙,“大嫂說的我和阿玥心中有數,隻是阿玥看不慣京城那些包藏禍心的薯廟。”


    不然京城那麽大,也不會隻給顧家的金薯廟和城外住了許多的難民廟賜了福。


    京城隻兩家,是有些顯眼,一不小心就成為了眾矢之的。


    但京城那些寺廟,阿玥帶著他探訪過,的確不安好心,沒必要浪費精力維持。


    “也是。”何婧笙噤了聲。


    顧以霄想過顧家出錢多建幾個,但那樣遲早會被人傳到皇帝耳朵裏。


    接濟難民,得了民心,有好也有壞,有心人參上一本,防不勝防。


    他也想過讓阿玥在鄉野小路,荒廢偏地賜福。


    可這種白費力氣不討好的事情,他自己能做也就算了,阿玥那邊他說不出口,何況阿玥也不見得願意做。


    季之玥左右瞅了瞅,他們心中那股憋屈的怨氣仿佛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她一把抱起顧以霄,“進宮瞧瞧,順便看望一下姐姐姐。大嫂二嫂,晚飯我們在外頭吃,不用留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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