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顧以霄所料,趙芷筠一人獨住壽安宮,宮女太監數量如同一宮之主。


    宮女十二人,普通太監六人,大太監兩人。


    季之玥瞧著已經開始掃雪的宮女,“阿霄,她們比你耐寒耶,穿那麽單薄都不冷的。”


    冷風凜冽,輕卷著細碎的雪花撲打在琉璃瓦上,發出微小的沙沙聲。


    顧以霄手指掀起頭上的絨毯,抬眸望去。


    他目光最先落到宮女通紅腫脹的雙手上,“不是不冷,許是凍僵了,也不敢喊冷。”


    剛踏入淑婷公主的宮殿,他就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宮殿金碧輝煌,炭火卻隻供給正殿,以至於別的地方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冷清。


    “哦。”季之玥眨了眨眼,伸出手去接雪花,“下雪了。”


    她還以為有人跟她一樣感受不到寒冷呢。


    她緊了緊顧以霄的狐裘,正欲朝內殿走去,便聽見兩個宮女掃完地,搓著手在角落竊竊私語。


    “真是遭罪,還以為公主這得寵,我們這些做奴婢也能跟著好過一些,誰能想到今年的冬衣還少了兩套,過得還不如我在花房好。”


    宮女哈了口氣在手掌心,她壓低聲音,臉上滿是擔憂,“這天兒一日比一日冰寒,今兒還好,隻是小雪,趕明兒飄起大雪來,可怎麽辦啊。”


    “我聽小李子說,是公主好心,特意讓內務府將冬衣換成了銀子,說什麽銀子能讓我們寄迴家,好叫家人可以過個好年。”


    另一個宮女附和道,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滿。


    “我是被賣進宮的,哪有什麽家人?再說了,這銀子到手,還沒捂熱就沒影了。公主真的是不知宮人苦楚,還說,沒必要穿四套衣服,兩套換著穿就行了。寒冬臘月的,兩套衣服怎麽夠?擺明了是不顧我們下人的死活。”


    兩個宮女結伴離開。


    顧以霄眉頭微微蹙起,季之玥心中則是湧起一股不悅。


    都是人類,她的阿霄那麽怕冷,別人肯定也覺得冷。


    看到她們的境遇,她不由得想到阿霄冷的時候手指僵硬的樣子。


    頓時氣上心頭。


    “阿霄,你說我幫她們拿趙芷筠的衣服,她們敢穿嗎?”


    顧以霄瞥她一眼,知她隻是臨時起意,隨口一說,“幫也不是這樣幫的。”


    你怕不是想害死她們。


    “能不能快點奪迴趙芷筠身上屬於我娘的生機啊?”季之玥轉了轉眼珠子,一雙大眼睛明亮無比。


    “我很少幫人,我不擅長幫別人,我也不喜歡幫人,我更喜歡殺壞人。”


    同樣都是積德行善,她更偏向於後者。


    隻可惜趙芷筠眼下還不能殺。


    “阿玥,忍一忍。”顧以霄輕喚她一聲,看著她臉上的認真固執,不禁想到她對天災饑民的態度。


    她對惡人是逢見必殺,一個小偷也會讓她果斷出手懲罰,她眼裏仿佛容不下罪惡,也看不得惡人橫行。


    可她對那些可憐人又保持著一種很微妙的姿態。


    比方說那次馬車撞人,她會共情於人,也會遺憾祁公子興許會因為腿疾無緣仕途。


    但她始終隻是給予一個憐憫的眼神,至於幫扶接濟援助,哪怕是力所能及,舉手之勞,她也不願出手。


    許是前世那些恩將仇報的旱民給她留下了刻板印象,她對這次天災,也並沒有太多同情,隻秉持著能幫就幫,至於傾力襄助,那是想都不用想。


    甚至是靜安寺,她也隻是為了她的修煉能更上一層樓,當然,也許這裏麵也摻雜著一種她是鬆州人的護短。


    “唔嗯~”


    晃神間,忽然被人抱著熱吻起來。


    不知所措,但顧以霄鬼使神差地迴吻了她。


    火紅的狐絨擋住了眼睛,他更加清晰的感知到對方吻他的力道。


    每次啃磨吮吸帶來的感官似乎也被放大了,激得他一下子就有反應了。


    “咦?”季之玥迷迷糊糊停下,低頭瞧了瞧。


    她遲鈍地眨了眨眼睛,抬頭,拉起遮住他視線的紅絨狐毛,“阿霄,是不是破戒之後就很容易了?”


    她臉上好像寫著一句話:以後不需要一刻鍾了?


    “我…”顧以霄蜷縮著腿,無地自容。


    他唿吸有些混亂,臉上紅雲剛下去沒多久這會兒就又染紅了他的臉龐。


    但在強大的克製力下,他還是很快就壓下了心中的火熱。


    為此,季之玥還有可惜地舔了舔嘴唇,“我剛想幫你。”


    她右手抬到他麵前,五根手指頭靈活地來迴舒展給他看。


    “我都準備好了。”她眨了眨右眼,很是靈動。


    月光雪地,一襲豔麗的紅裙,顧以霄心髒莫名跳動得失了以往的冷靜。


    真是個女流氓。


    他深唿吸一口氣,轉移她注意力,“快進去吧,不然再過一會兒可能要吹燈了。”


    “哦哦,差點忘了。”季之玥迴過神,掖了掖他身上毛絨絨的毯子,抱著他不動聲色地向前走。


    她繞過迴廊,直往正殿走去。


    殿外兩個太監守夜,內殿中,也有個宮女守夜。


    此時,宮女就睡在淑婷公主腳榻下方。


    趙芷筠則倚在榻上,麵色蒼白,臉上跟腿上纏著厚厚的繃帶。


    殿裏點著幾盞燈,明明裏頭是蠟燭,外麵看著卻很像琉璃燈。


    “睡覺不吹燈?壞事做多了吧?”季之玥抬了抬眼皮,懶洋洋地看了眼榻上的人。


    精美的雀鳳屏風隔絕了在腳榻下麵淺睡的宮女。


    (“虛化”)


    季之玥抬手,黑色指甲一晃而過。


    她躍躍欲試,“我倒要瞧瞧,她氣運能好到哪裏去。”


    姐姐姐很快就要進宮了,她得替她姐姐毀了她的臉。


    這個對姐姐威脅巨大的臭女人,她怎麽看都不順眼。


    顧以霄冷覷一眼那個臉龐稚嫩的小宮女,不讚同地攔住她,“她這會兒出事,受罪的是今晚守夜的宮女太監。”


    季之玥:“???”


    甲上的黑色褪去,變迴原來的淡粉色。


    “真麻煩。”季之玥緊抿唇,一臉不爽。


    她手背輕輕地碰了碰顧以霄的臉,探他臉蛋冷暖。


    觸手一陣溫熱,她俯下身,蹭了蹭他的臉蛋,緩解心中的戾氣。


    “別急,便是你姐姐在這裏,她也未必想看她那麽輕易死去。”


    顧以霄看著她的手指,眼神微頓。


    起初想替她遮蓋,托大嫂買了鳳仙花的蔻丹給她塗抹在指甲上,嚐試用紅色取代黑色。


    後來發現不管用,他就又托二嫂買了手套,還親手給她繡了根竹子。


    結果被她寶貝的收了起來,估摸著被她藏進妖域哪個櫃中。


    季之玥撇撇嘴,“姐姐姐比我還天真,皇上對趙芷筠那麽好,怎麽可能忍心讓她失去一切,從高位墜落?”


    她轉過頭,語氣平淡,目光卻不經意間掃過殿中的宮女,“她看著好小,我和小侄子都是年底生辰,我虛歲十九,比實歲年長兩歲,她瞧著好像比我小了不止一兩歲。”


    “嗯。”顧以霄沉思般思索起來。


    “真的什麽都不幹嗎?豈不是白來?”季之玥語氣不太好,聲調陰惻惻的,指甲再度染上一層頗有美感的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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