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讓你主子等等,我要買花。”季之玥聲音木愣。


    她停下挑幹花的手,挑眉,眼底浮現一縷暗光。


    她眼巴巴看著顧以霄:看,她自己衝上來了。


    顧以霄心裏腹誹:走半天,停半天,什麽都不買,攤販都要哭了。


    他手指探出毛毯,語調散漫,“我想要那朵紅牡丹。”


    那朵幹花最貴,但沒辦法,他家阿玥捏壞了人家的假根葉。


    “好。”季之玥眨巴眨巴眼,掏錢。


    成功收到攤販喜笑顏開的菊花臉一張。


    季之玥頓了頓,將顧以霄頭上的絹花取下,把手上這朵幹牡丹簪上去。


    幹枯的牡丹在他發間綻放,花瓣與發黑的墨絲相互映襯。


    季之玥眼睛彎了彎,像冷天裏的彎月,“好看。”


    “你!”雅琴有點不耐煩,但抬頭看了眼,忍住了。


    的確不像公主,公主平日裏妝容濃豔,眼前人……


    笑起來更像秋夢那個賤丫頭了,但也多了幾分可愛。


    渾身透著一股被世家寵著長大的天真。


    宮裏是沒有善人,單純的人根本活不去,不知怎麽的,雅琴打心底裏不喜歡她。


    她丟失的東西,出現在旁人身上,她本能的反感,甚至是想親手毀掉。


    想到公主看上了對方的男人,雅琴心裏有點興奮。


    公主沒多想,但,婦人發髻,又緊緊抱著男人,她們之間怎麽可能清白。


    目光稍轉,雅琴看向她懷裏的青年。


    雖毯子披著,但弧度上看,仍然能窺探到下麵修長的身形。


    南盛國保留了唐宋朝簪花的習慣,幹枯的牡丹,雖已失了往日鮮花的嬌豔,但也別有一番古韻。


    青年麵龐如玉,一朵牡丹簪上頭,為他增添一絲昳麗,卻又不失那份獨特的清冷氣質,媚而不俗。


    季之玥本來想晾一會兒。


    看到雅琴那暗藏算計的眼睛在顧以霄身上一轉,她頓時就不樂意。


    “走啊。”她抱著顧以霄大步流星地朝馬車走去。


    雅琴迴過神,攔住準備動手的侍衛。


    季之玥馬車窗前立定,她彎腰,歪了歪頭,流蘇墜在顧以霄臉上,“你找我們有事?”


    趙芷筠生氣她們拿喬,遲遲不過來,而且來了也不行禮,是假裝不知道她是誰嗎?


    因著皇上親派禦前侍衛護送,她又有意宣揚,這條街的人,誰不知道她是公主?


    居然也敢擺她架子!


    可眼神瞥到顧以霄,她眼神就變得炙熱了起來。


    她笑得極其溫柔,“你們是兄妹吧?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你這般身材高挑的女子。”


    季之玥蹙眉,濃密的睫毛壓出一片黑沉的暗影。


    明知故問!大嫂明明說她梳的是成家婦人的發髻。


    感受到季之玥的不滿,顧以霄抿了抿唇角,抬眸,眼神一錯不錯的看著她。


    他出聲解釋,“我們不是兄妹。”


    “哦~”趙芷筠盯著顧以霄的臉看了又看,眼底閃過驚豔。


    青年眼神清澈冷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鬱色,眉目間透著淡淡的疏離,似與這喧囂塵世完全隔絕。


    初看像一株孤傲的鬆柏,細瞧,眼下紅痣,帶著驚人的美感,穠豔的唇色,配上豔麗的花朵,一時間,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趙芷筠眨了眨幹澀的眼睛,盡可能地放柔聲音,“你哥哥怎麽了?是要去看大夫嗎?上馬車吧,我送你們。”


    不是兄妹,那就隻能是姐弟。


    她不允許他們有別的身份。


    識趣的,就該自己說正身份。


    顧以霄眼中閃過了一絲狠厲,但轉眼又消失不見。


    “不看大夫,我們要迴家。”季之玥摸了摸自己的發髻,很認真地反駁,“我們是夫妻。”


    她眼睛睜圓,顯得可愛靈動。


    她帶著顧以霄一起歪頭,瞅了瞅趙芷筠陰沉沉的臉色,“我背過刑律的,無論是誰,在街上尋滋挑事,都要打板子。”


    趙芷筠沉著一口氣。


    她目光給到雅琴,打板子是吧,既然那麽喜歡,就自己受著吧。


    以下犯上,藐視皇室!


    幾十個板子下去,看她還笑得出來嗎!


    顧以霄眼眸動了動,開口,“我夫人性情率直,素來直言不諱,不加掩飾。所言之事,並無惡意,還望貴人海涵,莫怪其直白無禮。”


    聲音冷冽清脆,入耳愉悅。


    趙芷筠眼神製止雅琴,麵色稍霽,“公子風姿卓越,品貌俱佳,然觀人之術似有欠缺,所擇良配未免太過粗淺無知。”


    季之玥輕蹙眉尖。


    她動了動手指。


    顧以霄抬手,指尖輕觸她的臉頰,一觸即分,存餘些許溫軟觸感。


    “夫人真誠無偽,聰慧靈秀,隻是不喜炫耀,不事張揚,實乃內秀於心,外簡於形。”


    他眼角眉梢都縈繞上了笑意,專注看人時一直都帶著柔情。


    季之玥看了看四周,意識到顧以霄是不想她出手。


    幻術不能改變別人的記憶,隻能讓路人模糊對她們的印象,或者是改變一些場景。


    但對話,聽到的人還是會記得。


    她沒辦法改變別人聽到過的聲音,也無法製造假對話。


    幻術,迷惑的隻有眼睛。


    而這裏,侍衛,侍女,耳朵可不止一雙。


    她屏蔽聲音晚了,動手反而會引人多疑。


    趙芷筠猶覺不滿,想要動用關係給季之玥一個下馬威。


    但轉過頭,就陷入了顧以霄的溫情中,她失神地看著顧以霄溫和的眉眼。


    雅琴輕聲喊道,“主子,該走了。”


    趙芷筠也不想太失態,收斂情緒,卻也不覺得自己前麵的話冒犯了別人。


    她趾高氣揚,聲音略微施舍地道,“今日得見,也是有緣。觀公子氣宇軒昂,非尋常之輩,敢問令尊大人名諱?沒準本公主還能在皇兄麵前替令尊美言兩句。”


    有妻又如何。休了便是。再不濟她也能找人做了對方。


    “原來是公主殿下,恕小生有眼不識泰山,見過公主殿下。”顧以霄頷首低眉,拱手作揖,目光冷然,臉上笑容卻愈發溫潤。


    “小生的雙親已不在世,小門小戶,為科考而赴京,並非出身名門,不報家門,也是怕汙了公主尊耳。”


    趙芷筠揚了揚眉,無視季之玥挺直的腰背,筆直的站姿,隻皺眉問道,“你是明年趕考的才子?”


    隻刹那間,她眼裏流露出的失望就溢過了對青年的喜愛。


    她是公主,怎麽能嫁給一個出身低賤之人!


    看服飾,男子衣擺上幾兩金線繡著金魚,頭上青簪價值百兩,披著的絨毯也是珍貴之物,她還以為對方出身大家。


    敢情隻是京外的沒落世家,或是家道中落的商賈等粗俗商戶嗎?


    她可是南盛國最尊貴的公主,她要嫁的人,必得位高權重,樣貌俊俏,年輕有為,出類拔萃,忠貞不二。


    寒門才子,還不配。


    趙芷筠興致缺缺,卻也不死心,“所以,公子隻是個小舉人?明年春闈可有數?你長得不錯,探花郎或許有可能。”


    她越說,眼睛就越有神。


    顧以霄臉上懊惱謙虛,聲音不辯喜怒,“在下學識淺薄,才疏學淺,身子骨也不好,未來幾年能否蟾宮折桂,榮登進士之榜,實屬未知之數。”


    趙芷筠一聽,未來幾年?病秧子,空有美貌,毫無底氣,恐非大器之才。


    她嫌棄地擺了擺手,看都不再看一眼,“雅琴,走吧。”


    日後找駙馬,倒是可以在眾權貴中照著此人的容貌去尋。


    但他妻子得為她的無禮付出代價。


    清淺的笑容在顧以霄的唇邊綻開,他微微頷首,十分有禮,“請公主先行。”


    馬車駛出數裏,轟的一聲,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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