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值班這天,唐筱甜過來陪田小棠。


    本來範大娘非要小棠去他家過夜,田小棠心想範大娘遲早會搬走,自己不能總是躲在範家的羽翼下,便拒絕了範大娘的邀請。


    範俊哥不放心,堅持接小棠過去,直到小棠說把唐筱甜喊過來作伴才作罷。


    唐筱甜自然很開心,她在家本就聽煩了爸爸媽媽的嘮叨,接到田小棠的電話,開心得差點蹦起來。


    田小棠掛了電話沒多久,兩個好朋友便集合完畢。熱熱鬧鬧地在田小棠家玩了一天,田小棠帶著唐筱甜上去屋頂來了一波迴憶殺,還結伴去吃了家附近那家特別出名的牛肉板麵。


    傍晚,範俊哥特意過來叮囑兩個女孩鎖好門窗,早些休息。範俊哥檢查了一圈,看沒什麽問題了,便看著田小棠鎖好大門迴了家。


    還不到睡覺的時間,兩個好朋友窩在沙發上看著電視聊著天。今天舊工廠的施工停得很早,外麵難得的安靜。


    外邊傳來很大的“砰”的一聲,像是重物落地。田小棠瞬間警覺起來,她調低電視音量,豎起耳朵聽著,唐筱甜一臉緊張地抱著她胳膊。


    又有聲音傳了過來,田小棠一邊仔細聽著一邊躡手躡腳走近屋門口,想聽得更真切些。聽著聽著,她驀地睜大眼睛——聲音是從隔壁肖黎家的空院子裏傳來的。


    那聲音一會兒像跺腳,一會兒像摔打東西,乒乒乓乓的,還有開門嘎吱嘎吱的聲音。


    田小棠瞬間冒出一身冷汗——肖黎家進賊了!


    她估摸著賊人遲早會發現那是座空房,沒什麽可偷的,心裏祈禱著他趕快離開,可她轉念想到肖黎家通向屋頂的梯子還在,如果賊人順著梯子爬上去,那麽來到她們家便是輕而易舉的事……田小棠不敢往下想了。


    她先是把屋門鎖好,用嘴型示意唐筱甜在門口盯著,自己悄悄迴到屋裏,撥通了範俊哥的電話。一遍兩遍三遍……範俊哥一直沒接聽。


    田小棠頭皮發麻,她首先想到是不是範俊哥家也被人闖入,處於危險中沒辦法接電話,轉念又想希望是範俊哥在看電視沒有查看手機。


    隔壁的聲音一點都沒收斂。唐筱甜抵著門瑟瑟發抖,嚇得快哭了。


    田小棠想,如果賊人發現家裏有兩個女孩,可能有更可怕的情況發生。她們不能坐以待斃,她必須想辦法。


    她想悄悄打開院子的門,然後帶著唐筱甜溜到範俊哥家,但轉念又想到電視劇裏的賊都是結伴而行的,如果門外有放風的同夥,那打開大門著實不是明智之舉。


    權衡再三,她讓唐筱甜守在電話前看能不能等到範俊哥的迴電,然後在屋裏轉了一圈,找了一根結實的拖把把手防身,悄悄打開門,悄無聲息來到院子裏,警覺地聽著——肖黎家的動靜見輕,卻還是悉悉索索的。


    聽著聽著,田小棠驀地瞪大眼睛——她聽到隔壁有喘息的聲音,聲音很清晰,似是離田小棠家的隔牆很近,那人貌似很痛苦,大口地喘著氣,聽著幾乎要哽咽出來。


    一個念頭閃過,令她渾身顫栗。隔壁院子裏那個人,如果並非賊人呢?


    田小棠顫抖得牙齒打顫。她必須要確認一下自己的想法。


    她一隻手握緊棍子,另一隻手攀住窗台,悄悄爬了上去,她探頭朝隔壁看去,但是太矮了,隻能看到遠處的一部分院景。


    她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踩上石棉瓦棚頂——幾年過去,石棉瓦棚頂已經千瘡百孔破破爛爛以田小棠現在的體重,她已經很久不敢爬上去了——石棉瓦屋頂被田小棠踩得發出吱嘎一聲,在寂靜的黑暗裏尤其刺耳。


    田小棠屏住唿吸停了下來,緊張地聽著隔壁的動靜。


    隔壁的人似是聽到了動靜,聲音戛然而止。過了良久,兩個院子裏的人都沒動,田小棠弓著身子僵持著,全身汗津津的,夜風一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突然,隔壁那人走動起來,田小棠聽到了快速爬梯子的噔噔噔的腳步聲,然後一個黑影爬上了隔壁的屋頂。


    田小棠嚇壞了,她驚叫一聲,腳下石棉瓦裂開一塊,整個人幾乎滑落下去,強烈的求生欲使她一下子越過窄棚,撲到對麵的屋頂上,武器也不知飛到哪去了。


    田小棠還沒來得及站起身子,便被一隻有力的手拽了起來拖到黑暗裏。還沒等她叫出聲,來人緊緊把她抱進懷裏。


    ——“小棠。”來人的聲音顫抖。


    田小棠緊繃著的弦放鬆了——果然是肖黎!


    肖黎緊緊抱著田小棠,她幾乎透不過氣。田小棠安撫著他鬆開手看向他,田小棠倒吸一口冷氣——肖黎的臉上布滿了傷,臉頰腫了起來,嘴角掛著血絲。


    田小棠眼淚瞬間決堤,心疼得摸著肖黎的臉說不出話。她拉著肖黎坐下來,檢查他的手臂——手臂上果然布滿瘀痕。


    肖黎眼裏滿是痛苦,田小棠恍惚中似是看到了從前的那個脆弱又愛逞強的小男孩。


    肖黎似是不願被田小棠看到自己的樣子,表情痛苦地把頭埋在臂彎裏,田小棠強忍著難過,把他抱在懷裏,輕拍著他的背,喃喃地說沒事了。


    肖黎臉埋在小棠懷裏,嗚咽著哭出聲,肩膀顫抖。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遠到近,田小棠家的大門被拍響了。


    範俊哥在門外急切地喊著小棠,屋裏唐筱甜大喝一聲推開門,瘋狂地朝大門跑去,接下來是一陣慌亂的開門聲,隨後範俊哥一臉焦急地跑了進來,身後跟著嚇壞了的唐筱甜——


    “小棠呢?小棠!小棠爬去隔壁了嗎?你怎麽不攔住她?她知不知道有多危險!一個女孩子……”


    範俊哥的聲音停住了,他看到了屋頂上的一團影子。


    田小棠把臉探出陰影,叫了聲範俊哥。


    範俊哥看到田小棠先是長長籲了口氣,然後往田小棠身後看了半天,皺起眉頭問:“是——肖黎嗎?”


    田小棠點點頭。範俊哥似是不放心,還是不停地往陰影裏張望。小棠迴過頭看著肖黎,肖黎悶悶地叫了聲“哥”。


    範俊哥這才放下心來,但還是一副生氣的模樣:“這麽晚了,你們倆別在屋頂上待太久。”轉頭又對唐筱甜說:“進屋吧,我先進去待會,等你不害怕了我再走。”


    唐筱甜感激地連連點頭。範俊哥又看了眼屋頂上的兩個人,轉身走進屋子裏。


    田小棠和肖黎坐在屋頂堆砌的雜物堆旁。肖黎靠在田小棠懷裏,田小棠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


    “你翻牆進去的?”田小棠低頭問。


    肖黎點點頭。


    “為什麽不找我?”


    “怕你媽媽在家。”肖黎聲音透著委屈:“再說了,你都說了以後不見我。”


    田小棠又好氣又好笑,平時也沒見他那麽聽話。


    “你在院子裏幹嘛?那麽大動靜。”


    肖黎不說話了。許久之後,他突然說:“小棠,你說靈魂存在嗎?”


    黑燈瞎火的,小棠打了個激靈,把肖黎摟得更緊些,說:“存在。”


    肖黎說:“我想我媽了。”


    小棠心裏湧上了難以言說的情緒,鼻子酸得厲害,“嗯”了一聲。


    “小棠,這裏是不是要拆了?”


    “嗯……大概是吧。”


    “那你呢?你們會搬去哪?”


    “……不知道。”


    “我不想這拆掉,我怕我媽找不到我……”


    “……別怕,你媽媽會找到你的,不管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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