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李靖的眼中黯淡無光,最後一絲希望被無情吹滅。


    曾經那個站在城牆上指揮千軍萬馬的總兵大人,如今就趴伏在地上,破敗的錦袍上血跡斑斑。


    飽經滄桑凹陷下去的麵容下俱是烏黑,四肢無力的攤開,又很快因為疼痛蜷縮在一起。


    他的視線隻能看到那雙腳,一如當初在陳塘關時,哪吒削骨還肉那日見到她一般。


    “妖……孽!”


    李靖將那稻草人一把扔開,支離破碎說道:


    “妖術!你……用妖術……殘害。”


    楊皎緩緩走到他麵前,輕身蹲下,眼中流露出觀賞。


    鮮血染紅了荒涼的泥土,從李靖的身下泊泊蜿蜒出一條小蛇。


    “可是這妖術,是你求來的啊。”


    詛咒趙公明的時候,李靖可從沒想過這是妖術。


    他多期待啊。


    每天裏焚香沐浴,一天三拜,一次不落。


    哪怕中間有一次他怠慢了,都不會是現在的結果,不是嗎?


    怎麽落在他自己身上時,就大喊這是妖術了呢?


    楊皎看他這般,嘴角抑製不住的上揚起來:


    “真可惜,這樣的你,沒讓哪吒看到。”


    “算了,他不能看到也好,免得髒了哪吒的眼睛。”


    這時候,哪吒二字轟鳴在李靖耳邊。


    他全身經脈的痛楚仿若加深,那也是他的兒子……卻因為天賦異稟有超凡人的優秀讓他惶恐。


    這樣的,真的是他李靖的兒子嗎?


    他更多的不安還是哪吒出生時天降異象,仙人到府,不安這樣的孩子遠離自己掌控,超越自己的能力,他也是修行之人,卻被師父度厄真人告知一生沒有大的成就,不若憑此本事享人間富貴,可生下一個兒子卻是驚動了玉虛宮十二金仙之一親自前來收徒。


    李靖,不甘心啊。


    直到後麵,哪吒的本事越來越大……他心中的嫉妒越來越深。


    若是從前,他對哪吒好一些呢?


    是不是,一切就不會是今日這般了?


    可李靖的悔悟還沒有到來,又被自己心中的貪嗔席卷。


    “不……”


    他突然瞠目,痛楚使得脖頸拉長,青筋在上頭浮現,猙獰萬分。


    牙關因為繃緊而開始顫抖,湊近些,還能聽見牙齒磕碰的聲音,噠噠噠,噠噠噠。


    他怕死。


    李靖怕死至極。


    在看到那稻草人身上的名字時,他還抱著燃燈道人來救自己的希冀。


    可是身體上刀割似的痛在提醒他,難逃一死了。


    李靖哀嚎一聲,強撐著自己翻轉,仰躺在枯草之上,望著天上的太陽,緩緩抬起一隻手來,消瘦的臂膀撐不住寬大袖袍,露出下麵的手來。


    那青紫的皮膚表皮上肉眼可見的裂開一道又一道紋路,隨即傷口縱橫交錯,手臂上的血肉隨著裂縫的紋路片片掉落。


    啪嗒。


    皮肉砸在地上。


    接著。


    啪嗒、啪嗒、啪嗒……


    那隻抬起來的手,赫然隻剩下血淋淋的骨架。


    “啊!啊啊……”


    李靖驚恐的大叫起來。


    不光是這痛楚,這一幕,還讓他想起來當時哪吒是如何一刀一刀削去自己身上皮肉的場景。


    隨即,


    李靖五髒六腑像是腫脹的皮球,在體內快速膨脹起來。


    “救……救救……我……”


    他那隻光禿禿的骨頭就那般伸向楊皎,帶著求生的渴望。


    楊皎後退了一步。


    歪著頭看李靖。


    笑而不語。


    蚊道人站在楊皎麵前,一隻手橫亙在她胸前,謹防著李靖那突然鼓起來的肚皮爆炸,落下髒東西。


    李靖這時候,真的意識到了自己即將死了,還是以這種極其慘烈的方式。


    他驚恐的朝著楊皎退去的方向爬動著,


    每爬一點,從袖口、袍服之下,都能牽帶出一片片碎肉。


    混合著那些鮮血,蔓延了一路。


    他絕望的伸出那隻骷髏架子似的手臂,遙遙舉著:


    “我是……哪吒的……父親……”


    “你不能……見死不救……”


    話落。


    李靖的麵皮碎了。


    像是一塊腐朽的枯木皮,風一吹,就碎裂成塊。


    骷髏頭上還有交錯的經脈在鼓動,他大叫一聲……


    “我不甘心!”


    隨後,


    嘭!


    一聲巨響。


    連帶著剩餘的髒器,炸成一片掉落屍塊的血霧。


    在淒涼的黃土地上開出一朵豔麗的紅花。


    蚊道人揮袖,那些朝著楊皎湧來的血霧又消散的幹幹淨淨。


    除了空氣中黏膩的鐵鏽氣息,好似再無人知曉李靖死前的模樣。


    楊皎手中的引魂幡一動。


    【叮。】


    【恭喜宿主引魂李靖魂魄,獲得抽卡令牌x1。】


    楊皎站在原地久久沒動,直到耳邊傳來西岐大軍歸來的動靜,她才邁出一步。


    隻是這一步,突然有些腿軟。


    不是被李靖炸裂開嚇得,而是想起了自己當初被哪吒定在原地,眼睜睜看著他死去的場景又一次浮現在了麵前。


    “你怎麽了?被惡心到了嗎?”


    蚊道人急忙將楊皎扶住,揮手又將此處的屍首碎塊給衝擊成粉末,徹底歸於地下沒了蹤影。


    周軍歸來。


    一行人等還沒進大營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麵的楊皎。


    隨後……


    薑子牙的四不像蹄子落在李靖炸開的地方,無數雙腳踩在上麵,他們沒有感覺似的,隻是繼續向前的每一步,都隱隱有些紅色的痕跡帶出很遠很遠。


    此時的金吒、木吒已經服下了各自師父給的丹藥,經脈重塑,雖暫時需要修養但已經能夠行動。


    他們大步跑到神案的地方,四處尋找著自己的父親。


    “儀式已經完成了,爹呢?”


    金吒每問一句,腳下就踏上一步。


    木吒也踩了過來,隻覺得平日裏的黃土不似今天的綿軟,他心中泛起一絲寒涼。


    卻又因著楊皎的身份不敢質問。


    可李靖這麽大個人卻是突然消失不見了!


    兄弟二人著急忙慌的四處打量。


    楊戩慢慢踱步過來,


    “姐,哪吒不見了。”


    說完這句話,楊皎微頓,隨後又慢慢鬆懈下來。


    燃燈道人垂眸,掐指一算,臉色猛地大變,顧自呢喃著:


    “李靖的命格怎會生出變數?”


    可他繼續推算下去時,卻被一道更加可怖的法則所阻擋。


    “是什麽?連本道都推算不到……”


    燃燈道人落下的這枚棋子,就這般在一息之間消亡,他負手而去,心中就不平靜。


    能改變封神榜變數者……


    遠處的山巔。


    風過無聲,一縷紅綢隨風飄揚著,似流動的火焰環繞在盤坐之人的身上……


    許久之後,才有一聲輕嗤:


    “嘁,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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