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吧,怎麽就欠了人教一萬六千年呢!”


    這也是個麻煩事兒。


    改天去找下悟空,這債是為了他背的。


    以後大鬧天宮偷桃子偷仙丹的時候,讓他給自己帶一份兒才公平。


    ……


    月落日升。


    又是一朝。


    小金烏三百六十五天不停歇的從東邊升起,霞光遍布大地之際,迎來了李靖最為重要的日子。


    一大早,那案台便被搬到了帳外。


    他麵容白的駭人,依舊將自己收拾的幹淨,將軍的袍服穿在他身上空蕩蕩的,早已沒了昔日的威嚴。


    可今日,他還是覺得自己神采奕奕。


    燃燈道人看了一眼,稻草人上麵已經開始滲血,血紅的液體將草染透,從桌上流下,滴答滴答的在李靖腳邊砸出一汪小血坑。


    他勾唇。


    朝天稽首道:


    “趙公明本事了得,今後上榜也決不會是個低神,如此也算全了他長久修煉之苦。”


    “擊鼓鳴兵!”


    一聲令下。


    號角震天。


    燃燈道人領著闡教門人,聞仲、趙公明領著截教弟子,對峙在十絕陣前。


    隻剩下這最後一拜,便能讓趙公明身首異處。


    知情者,無不歎息。


    燃燈道人的坐騎梅花鹿被趙公明借來的金蛟剪絞成了兩半,此刻走著上前,少了強者威嚴。


    氣勢猶在的開口:


    “公明道友,你我對決未能分出勝負,今日便定下吧。”


    趙公明眼中流露出鄙夷,氣若遊絲的說道:


    “闡教好個名門正派,真當貧道不知你暗中做了什麽不成?”


    燃燈道人依舊站得挺直,看著趙公明果真如陸壓道人所說,第七日已到極限,便也退下說道:


    “既然道友身有不適,貧道也勝之不武,便由得旁人來吧。”


    隨後側目看向了身後的十二金仙,問道:


    “趙公明已發揮不出十中之一的法力,你們誰願為大周立下這等大功?”


    十二金仙你看我,我看你,都沒表態。


    那趙公明雖是被釘頭七箭書詛咒了,但法寶可不會受影響,依舊厲害。


    他們哪個不是被趙公明揍過一遍的?


    當即無人應聲。


    氣得燃燈道人恨鐵不成鋼的將他們瞪了一眼,視線又挪到三代弟子身上:


    “你們,去試試。”


    以三代弟子戰截教外門大弟子,屬實是折辱了趙公明。


    這方的三代弟子中除了金吒、木吒不在,還有六七人。


    “去啊!”


    燃燈一聲吼。


    七道身影憑空而起,圍繞了趙公明四麵八方。


    坐在黑虎身上的趙公明隻垂眸冷哼一聲,手中的神鞭便如同活了一般揮舞了起來,次次將他們的圍攻擋住。


    這時候,燃燈道人閃身消失在了原地,來到李靖身邊,下令道:


    “最後一拜,開始吧。”


    李靖整了整衣冠,噗通跪在地上,麵上浮現出欣喜若狂的神色,


    看著金吒、木吒也跟著要跪下,燃燈道人抬手說道:


    “主跪有一人即可,你們二人去陣前偷襲趙公明。”


    他們本來有些不情願,都跪了七日了,沒想到這份功勞竟然還是落在了父親身上,隻是轉念一想,到時候趙公明會暴斃,自己若能搶下這份功,就算沒有功德降身,日後也是段離奇傳聞。


    那可是截教外門大弟子!


    死在自己手上,三界何人不會歎一聲後生可畏?


    想至此,二人也不再糾結跪拜之事,一躍去往十絕陣。


    燃燈道人仔細打量著自己推算出來的肉身成聖者,隻希望莫要再出變故。


    他看著李靖:


    “為師將這份功掬到了你手中,莫要讓我失望。”


    李靖嘭的跪在燃燈道人麵前表著忠心:


    “師父,李靖絕不會讓你失望!”


    看著跪下的人,燃燈隻想起這七日李靖也是這般跪在神案之上詛咒趙公明暴斃的,當即就有一種‘他不吉利’的念頭在心中縈繞。


    下意識便往旁邊邁了兩步,躲開了。


    本還有幾聲囑咐也說不出口,負手而去。


    看著沒了影兒的燃燈道人,李靖又挪著到了神案之前,神往無比的潛心一拜:


    “快死吧,你死了,我便又能是總兵,還能成仙了。”


    這一拜下去。


    李靖周身仿若有千萬根針在經脈中遊走,痛得他渾身直冒冷汗依舊不停。


    又是一拜,


    李靖的唿吸急促了起來,噗的噴出一口血來。


    眼前恍恍惚惚得看不清。


    若是有人在此,就能看到李靖已經七竅流血。


    饒是渾身劇痛到難以動作一點,他還是憑借著對地位權利的渴望,


    強撐著,行了最後一拜。


    嘭。


    額頭觸地。


    詛咒完成。


    李靖欣喜萬分,


    下一瞬,


    他卻感覺渾身上下的針尖化作了鋒刃,從他的五髒六腑往外麵鑽。


    天上電閃雷鳴,旁門左道邪術逆天行事,雷雲攢動不平。


    這一異象生成。


    岐山這處的趙公明忽有感應,手中的定海珠盡數而出,將剛剛趕來的金吒、木吒擊中胸口,爆炸聲在他們胸前響起。


    隨後整個人如同破布一般墜落出去。


    落地之後,渾身經脈盡數斷裂,除了眼睛能動,如同廢人一般。


    金吒喃喃著:


    “不是已經沒有法力了嗎?”


    木吒口吐鮮血,隻覺得心髒被攥緊了一般:


    “他怎麽還沒死?”


    趙公明目光與楊皎對視一眼,隨後腳尖一點將雷震子等人全都用神鞭捆綁住,隻餘下身手矯健的哪吒、楊戩二人。


    楊戩凝眉。


    總有一種趙公明刻意不打他們的錯覺。


    待得哪吒的乾坤圈擲出的瞬間,趙公明本來要躲的身形突然一晃,像是不受控製般被乾坤圈擊中。


    噗的噴血倒退數十米。


    燃燈道人看得眉眼閃露出精光。


    大喜道:


    “成了!”


    這時的趙公明堪堪站定,餘光隻看到刀刃泛出寒光,他凝神不避,身體隨之被穿透。


    而後,流光分散。


    身死道消。


    哪吒怪異的和楊戩相視:


    “你殺了大羅金仙?”


    楊戩不答,隻看著趙公明消散的地方,隨後猛地抬頭,在那雲端之上看見姐姐楊皎滿臉狡黠的笑意同自己揮手。


    他低頭,嘴角上揚。


    果然。


    “嗯,我殺的。”


    所有人恍然如夢。


    那大羅金仙,神一般的趙公明,一人麵對十二金仙不落下風還附贈了他們一人一張豬頭臉的趙公明,就這般輕飄飄的死了?


    他們隻覺得,妖庭的左道之術好生可怕。


    幸好陸壓沒再展露過什麽實力,否則境界高深又有這麽多厲害手段的人,神出鬼沒間就能將殺人於無形。


    ……


    周營之中。


    匍匐在地上艱難喘息的李靖緊緊抓著地上的枯草,唿吸越發微弱。


    他雙目流出一行血淚。


    “不,不會是……這樣的……”


    怎麽詛咒之後自己會這麽痛苦?


    李靖伸手緊緊抓住神案的一根桌腿,用力想要將自己撐起來,卻是怎麽都起不來。


    力道作用下,那神案被拉的歪斜。


    上麵的明燈墜落,燈油撒了他滿身,燈芯上的火瞬間將李靖整個人舔舐在其中,成了最大的一盞燈般燃燒了起來。


    烈火纏身,他依舊不想死的掙紮著。


    神案在這一刻砰的傾倒。


    供奉的果子滾了一地,


    噗的聲響。


    在李靖麵前一米處掉下來稻草人,他神色一暗就要爬著去撿。


    “立功的,立功的……”


    他痛苦的渾身像是有刀子在割肉,還是艱難的爬著去撿那稻草人。


    那是他重新做迴總兵的希望。


    李靖爬著,身下延伸出一條血路,明明很短的距離,李靖卻爬了好久好久。


    中途停歇過好幾次。


    商周大戰還在繼續,楊皎卻是第一時間趕來了這裏,看著李靖這番模樣,她終於笑了。


    一旁的蚊道人低聲說道:


    “他好慘啊。”


    身上不斷分泌出血珠子,全身都被染紅,跟那稻草人一模一樣。


    楊皎輕哼道:


    “當初哪吒,比他慘。”


    “嗯?”蚊道人不知道之前的哪吒什麽模樣,但楊皎一說,她心頭也有怒氣,蚊子雖然不知道過往,但是知道他是如何區別對待哪吒的,上去便踩在了稻草人上麵:“你要這個嗎?”


    說著,蚊道人腳下用力。


    隻聽得李靖驚恐大叫起來。


    身上的血,流的更快了。


    好似有一座山從他身上碾過的痛楚。


    李靖雙目爆出,不斷揮著要去撿稻草人。


    蚊道人嫌棄的咦了一聲退開,


    “他手上都是髒血!差點弄髒蚊子的鞋了。”


    那被踩扁的稻草人一經露出,李靖便如獲珍寶的將它握在手中,不斷拍著稻草人身上的泥土。


    這是,他最後的希望。


    可他拍著拍著,那草人身上的文字漸漸清晰了起來。


    李靖雙目欲裂的看去。


    隻見上麵寫著一個名字:


    李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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