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來,高力士被困在居所之內,那扇緊閉的門窗好似脆弱的防線,拚盡全力也阻攔不住外頭彌漫開來、絲絲縷縷鑽進來的緊張氣息。狂風偶爾停歇,短暫的寂靜卻如死寂一般,沉甸甸地壓在心頭,反倒更讓人心裏無端發慌。屋內的空氣好似凝固了,每一次唿吸都帶著滯悶感,高力士在這狹小空間裏來迴踱步,袍角帶起輕微的風,卻攪不散滿室的壓抑。他時而走到窗前,透過窗欞縫隙望向外麵陰沉的天色,那鉛灰色的雲團堆積如山,沉甸甸地壓向大地,好似下一刻就要崩塌。望著這如墨的天色,高力士暗暗思忖:“這大唐的天,莫不是要隨著這風雲一同變色了?潼關的軍情,怎就遲遲沒有消息,真真是急煞人也!每多等一刻,未知的危險便多添幾分,若尋不到可用之兵,長安城危矣,聖上又該如何自處?”時而又坐迴榻上,手指無意識地撚著拂塵,把那尾毛都搓得有些淩亂,幾縷絨毛悠悠飄落,在靜止的空氣中打著旋兒。


    小宦官領命去打探潼關軍情,遲遲未歸,高力士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心急如焚又不得不強裝鎮定。他時而踱步到門口,耳朵貼在門板上,試圖捕捉一絲一毫廊道裏的動靜,心裏不住地念叨:“這小子,可千萬別出什麽岔子,此番消息關乎大唐命脈,耽擱不得啊!若是路上遭遇不測,或是被人察覺意圖,走漏了風聲,那可就全完了,整個局勢都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時而又迴到窗邊,伸長脖子眺望宮道,眼神裏滿是焦灼。等待的時光漫長得好似沒有盡頭,每一刻的煎熬都在啃噬著他的心。那幾案上的茶盞,早已沒了熱氣,茶水表麵凝起一層薄垢,他卻渾然不覺,滿心滿眼都被那未歸的小宦官和未知的潼關軍情填滿。


    終於,熟悉的輕巧腳步聲在廊道響起,那聲音由遠及近,好似救命的音符。小宦官匆匆入內,還不及拍去身上的塵土,便“撲通”一聲跪地,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在地麵砸出一小片濕痕。他大口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聲音因為疲憊與激動而微微顫抖:“公公,可算不負所托,打聽清楚了!”高力士長舒一口氣,趕忙上前扶起他,雙手不自覺地用力,聲音都不自覺拔高了幾分:“快起來說,莫急。”此刻,高力士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下了些許,心想:“有消息就好,隻盼著能有可用之兵,解這燃眉之急。若兩支軍隊都不堪大用,後續該如何綢繆,真不敢細想。”


    小宦官緩了緩,咽了咽幹澀的喉嚨,清了清嗓子:“潼關那兒,兩支軍隊風頭正勁。先說李雲霄將軍那支,足足三萬精銳呐,平日裏操練起來,那陣仗,震天動地!天還摸黑,將士們就摸爬滾打起來。晨曦微光裏,長槍林立,舞得虎虎生風,槍尖寒光閃爍,好似銀龍出海;大刀掄得唿唿作響,寒光四射,好似要把這破曉前的黑暗都給劈開。校場上,喊殺聲此起彼伏,震得人耳鼓生疼。軍備更是沒話說,鎧甲堅固,湊近看,能映出人影,那甲片的銜接處,嚴絲合縫,密不透風,用手指敲上去,發出清脆的當當聲;弓弩拉力極大,幾個士兵合力才能拉開,箭矢簇新還帶著寒光,據說射程遠得嚇人,能直直釘入百步外的樹幹,箭頭深深沒入,隻留下一小截尾羽在外麵顫悠。而且,李將軍為人剛正,沒卷入啥派係爭鬥,一心撲在練兵強軍上,時常能看到他身著素甲,穿梭在士卒之間,手把手教習。遇到新兵動作不規範,他也不惱,和聲細語地糾正,士兵們對他又敬又畏。”高力士一邊聽,一邊在心裏暗暗估量:“這支軍隊看著倒是不錯,沒那些烏七八糟的派係牽扯,用起來想必順手,隻是不知底蘊夠不夠深厚,能否堪此大任。這李雲霄雖說名聲不錯,可實戰經驗到底如何,萬一隻是徒有其表,把他調過來,能扛得住安祿山叛軍的衝擊嗎?再者,他沒什麽派係依靠,會不會被朝堂上那些勢力暗中拿捏,反倒誤了大事?”


    高力士微微點頭,目光深沉,猶如幽潭:“那另一支呢?”小宦官接著講:“是劉承業將軍的隊伍,兩萬多人,也算是能征善戰。這劉將軍呢,和朝中幾位重臣沾親帶故,平日裏在潼關,靠著人脈也得了不少便利。軍需官的營帳前,糧草物資堆積如山,一袋袋糧食垛得比營帳還高,嶄新的兵器在陽光下閃著寒光,源源不斷地補充進來。士兵們作戰經驗豐富,不過……”小宦官說到這兒,偷偷抬眼瞅了瞅高力士,欲言又止,嘴唇微微哆嗦,眼神裏透著幾分擔憂。高力士見他這般模樣,心裏“咯噔”一下,暗忖:“莫不是這劉承業的隊伍有什麽大問題?可別給本公公兜圈子,當下局勢,容不得半點差池!若是這支軍隊藏著什麽致命隱患,貿然調用,恐怕會引火燒身,讓本就搖搖欲墜的局勢雪上加霜。”


    高力士目光一凜,眼神好似寒夜中的利刃:“不過什麽,莫有隱瞞。”小宦官嚇得一哆嗦,趕緊迴話:“不過這劉將軍的隊伍,時常有些官場做派。營裏頭,時常能瞧見幾個小頭目聚在一起喝酒賭錢,骰子在碗裏嘩啦嘩啦響,酒壇子東倒西歪,酒水灑了一地。對普通士兵的操練也沒盯得那麽緊,隊列歪歪扭扭,士兵們懶懶散散,有人還趁著操練間隙交頭接耳、嬉笑打鬧。軍中風氣稍顯散漫,不像李雲霄那兒純粹為戰而生。而且,派係牽扯多,萬一有個風吹草動,怕不好掌控,牽一發而動全身呐。這要是調過來,朝堂上那些勢力指不定怎麽拿捏,稍有不慎,長安周邊就得亂成一鍋粥。”高力士聽著,眉頭越皺越緊,內心叫苦不迭:“這劉承業的隊伍,看似光鮮,實則隱患重重,若是把這顆定時炸彈調進長安近郊,到時候內憂外患齊發,別說護駕了,恐怕連這長安城都得搭進去!可若不選他,隻剩李雲霄這一支可選,風險也不小啊,到底該如何抉擇才好?”


    高力士陷入了長久的沉思,背著手在屋內踱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大唐岌岌可危的國運上,腳步沉重又遲緩。如今外敵安祿山叛軍在潼關虎視眈眈,好似一頭擇人而噬的惡獸,那揚起的叛旗在潼關城外獵獵作響,透著囂張與張狂,這是懸在頭頂的利刃;可內患也不容小覷,朝堂之上,楊國忠黨羽眾多,每日上朝時,他們簇擁在一起,交頭接耳,眼神裏透著算計,那眼神好似暗處的毒蛇,吐著信子;東宮太子也暗自蓄力,各方勢力盤根錯節,暗流湧動。若調劉承業的軍隊,雖說物資充裕、作戰經驗有,但那複雜的派係關係,就像一顆埋在長安近郊的定時炸彈,指不定什麽時候“轟”地一聲引爆,屆時熊熊烈火會把這好不容易維持的脆弱局麵燒得一幹二淨。可若用李雲霄的部隊,沒有派係糾葛,用起來順手,隻是他根基尚淺,會不會難以服眾,又能否扛得住這內外交困的重壓?高力士揉了揉眉心,指尖用力按壓,眉心處泛起一片紅痕,權衡再三,最終篤定:“外敵當前,穩定內部是首要之事,絕不能因引入一支派係複雜的軍隊,讓長安周邊亂了套。李雲霄雖無深厚背景,卻也正因如此,能一心聽從調度,隻要給予足夠支持,定能成為守護聖上的可靠力量。況且,他治軍嚴謹,士氣高昂,說不定正能給這沉悶壓抑的局勢注入一股清流。當下也沒有更周全之策了,唯有信他一遭,盼著能借此穩住局麵。”


    拿定主意後,高力士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那眼神瞬間銳利起來,好似雄鷹鎖定了獵物。幾日後,瞅準玄宗精神稍好、心情略為平複的間隙,高力士屏退左右,動作輕緩又不容置疑。待侍從們魚貫而出,輕輕合上房門,屋內隻剩下君臣二人。他緩緩躬身,身體前傾,幾乎貼近玄宗耳畔,聲音壓得極低,好似怕被這寂靜的空氣偷聽了去:“陛下,老奴有要事密奏。” 玄宗微微頷首,眼神透著幾分疲憊與疑惑,連日來的操勞讓他形容憔悴,眼底青黑一片,龍袍也沒了往日的鮮亮,顯得黯淡無光。看著聖上這般模樣,高力士心疼不已,暗自發誓:“陛下,老奴定要護您周全,哪怕拚上這條老命。如今局勢艱難,每一個抉擇都關乎生死,隻願這次決定能為陛下辟出一條生路,莫讓大唐陷入絕境。”


    高力士輕聲道:“老奴一直揪心長安周邊防務,如今派去潼關的人迴來了,得知兩支可堪調用的軍隊。一支是劉承業的,兵強馬壯,作戰經驗豐富,隻是……” 他稍作停頓,微微抬眼,小心翼翼地觀察玄宗神色,目光在玄宗臉上短暫停留,心裏想著:“陛下,老奴實在不想給您添憂,但此事不得不稟明,還望您能看清其中利害。這劉承業背後的勢力盤根錯節,若是引入,朝堂爭鬥定會加劇,到時候內憂外患夾擊,局麵恐難收拾。”“這劉將軍與朝中幾位重臣關聯頗深,派係繁雜。當下局勢,引入這支軍隊,怕會引得朝堂暗流湧動,生出不必要的事端,危及聖駕。”


    玄宗眉頭微皺,麵露憂色,嘴唇微微抿起,似在思索這話中的利害:“那另一支呢?” 高力士接著說:“另一支乃李雲霄將軍統領,三萬精銳,士氣高昂得很!每日操練,從無懈怠,晨曦未露,軍中便已喊殺聲起,士卒們各個熱血沸騰。軍備也是一等一的精良,那鋥亮的鎧甲、銳利的兵器,在陽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關鍵是,李將軍一門心思撲在戍邊衛國,沒卷入任何派係紛爭,如此純粹忠心之人,眼下正是可用之材。老奴想著,若調他的軍隊來長安外圍設防,既能加固京畿防禦,又不給朝堂添亂,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玄宗靠在龍榻上,緩緩閉上雙眼,手指輕輕敲擊榻沿,似在權衡利弊。片刻後,他緩緩睜眼,眼中多了幾分清明,好似迷霧中尋得了一絲曙光:“力士,你考慮得周全,如今這內憂外患的,穩定是首要。就依你所言,調李雲霄的部隊吧,隻是此事需隱秘行事,莫要聲張。” 高力士麵露喜色,即刻跪地謝恩,膝蓋重重磕在地麵上,發出沉悶聲響,“咚咚咚”,好似敲在人心上,高力士滿心感激與欣慰:“陛下聖明,老奴定妥善安排,不讓消息走漏半點風聲。能得陛下應允,此事便成了一半,隻盼後續一切順遂,莫要再生波折,這可是大唐最後的指望了。”


    得了旨意,高力士雷厲風行,選派最得力、最嘴嚴的心腹,那是個身形矯健、麵容冷峻的太監,扮作尋常信使模樣,身著粗布麻衣,頭戴鬥笠,懷揣聖旨與自己的密令,悄然奔出長安城。馬蹄揚起的塵土,都被刻意抖落在偏僻小徑,以防引人注目。馬蹄聲急促又低沉,在寂靜的郊外小路上漸行漸遠,隻留下淡淡的煙塵。那匹馬好似也知曉此次任務的緊要,鬃毛飛揚,四蹄生風,踏碎一路的枯枝敗葉。高力士望著信使遠去的方向,默默禱告:“上蒼保佑,此行務必順遂,莫要再生波折,這可是大唐最後的指望了。李雲霄啊,你可千萬要擔得起這份重任,莫要辜負了陛下與老奴的信任,否則這大唐江山,真不知要走向何方了。”


    使者一路疾馳,日夜兼程趕到潼關營地。彼時,李雲霄正在營帳內研習兵書,燭光搖曳,映照著他專注的麵龐。聽聞有高力士派來的人,心中一凜,忙擱下手中書卷,整衣出迎。他身姿挺拔,幾步跨出營帳,目光灼灼望向來人。夜風吹動他的衣袂,獵獵作響,更添幾分英氣。


    使者入內,先是鄭重其事地宣讀聖旨,聲音沉穩洪亮,每個字都在營帳內迴蕩。而後悄聲遞上高力士的密信,湊近李雲霄低語:“李將軍,高公公對您寄予厚望,此刻形勢詭譎,京城安危懸於一線。調您前來,一是穩固防禦,二是盼您做那暗中柱石,必要時,唯聖上之命是從,切不可輕信旁人蠱惑。” 李雲霄雙手接過信件,目光堅定如炬,直視使者雙眼,眼神裏透著不容置疑的決心:“請迴稟公公與陛下,末將這條命從此就係在護駕之上,定不辱使命,即刻啟程!”言罷,他轉身大步流星走向營帳中央,一聲令下,營中號角聲劃破長空,激昂又嘹亮,驚起四周棲息的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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