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鵲呢?白雲庵呢?他們怎麽樣了。」


    「小喜鵲沒事,正在驛站裏歇息。白雲庵……」


    韶樂讀懂了他的沉默,將臉埋進他懷中,不哭也不出聲。經過那場生死逃亡,她似乎一夜間長大了。


    若說及笄禮後她還懵懂不知所謂,現而今多少也該明白了。宮裏有人欲取她性命,為此還累及了師太她們。至於這幕後黑手是誰,她也隱隱有些感覺。


    可是那又怎樣?換得迴師太嗎?


    天上未飄雪,她臉上卻滑下一道冰涼。


    顧泊如不忍見她這樣,悉心勸慰:「白雲庵之事,非你之過,你無需自責。」


    「可是……」


    韶樂想開口,眉心已落下一吻。暖意絲絲,仿佛這冰雪中冉冉升起的太陽。


    「凡事,有我。你無需掛心。」


    顧泊如眼神溫柔地望著她,害韶樂心跳漏了一拍。她赧然垂眸,咕咕噥噥地岔開話題:「我、我不想迴驛站。」——那裏,好可怕。


    「好。」


    原以為顧泊如會帶她下山尋一間客棧住下,等人馬整頓好再迴宮,不想竟是去了一處小村子,且還堂而皇之地闖進一間村舍。


    未經同意,隨便進人家門,這、這這是典型的尚闖民宅啊!


    韶樂戰戰兢兢地坐在榻上,四下尋找木屋的主人,隨口問道:「這是在哪?」


    顧泊如拿腳尖勾來火爐,給她取暖,語氣淡淡道:「我家。」


    「你家!」韶樂刷的把眼睛瞪到最大,驚覺失言後,懊惱地捂住嘴。


    顧先生把她帶迴他家了,顧先生的家,她被顧先生帶迴他家了……


    一句話在腦海裏顛三倒四地來迴滾動,韶樂臉上的熱意也突突上升,一時竟感覺不出冷。呆了片刻,她醒過神來,驚道:「您也住在這山下?」


    顧泊如點點頭,撥旺火爐,並未看她。


    「真巧啊。」韶樂歪著腦袋,驚喜地眨了眨眼。原來他們以前就是鄰居!


    「是啊,好巧。」顧泊如抬眸看她,嘴角勾起幾分戲謔。


    韶樂被盯得不自在,拽高白狐裘,把臉縮進去。


    「你先在這休息,我去給你弄點吃的。」顧泊如收迴視線,笑意不減,轉身出了屋子。


    等他腳步聲徹底遠去,韶樂才敢探頭,四下打量這間屋子。裏頭擺設並不多,卻勝在幹淨。她不由讚歎,像顧先生的風格,而且……還有重莫名的親切感。


    目光轉而落在一張香案上,正中置著小鼎,還燃著香,鼎後頭則供奉著兩塊牌位。一個上頭寫著「先考」,一個寫著「先妣」。


    韶樂心裏震了震,知道這是顧先生已故父母的牌位後,心裏湧起哀傷。她從前有師太疼愛,現在有皇祖母愛護,而顧先生卻一直都隻有一個人,該是多麽寂寞。


    靈光突然閃過腦海,她忽然想起什麽,對著牌位出神。


    顧泊如剛好從屋外進來,見她臉色不對,忙上前問道:「怎麽了?可是哪不舒服了?」邊說邊抬手去試她額上的溫度。


    「我、我想起來了……」韶樂木木然轉過頭,眼睫因驚恐而微微打顫,「我從前,在棠梨宮見到過,榮貴妃在寢殿裏偷偷祭拜一個人。」


    顧泊如眉頭一皺,細問道:「可還能想起什麽?那牌位上寫著什麽?」


    韶樂捧著額頭努力迴憶,掙紮半天,搖頭歎道:「當時我是無意間撞見的,不敢待太久,怕被發現,所以……沒大瞧清。」


    顧泊如輕撫她的頭,安慰道:「無妨。」


    韶樂一臉懊悔,揪著狐裘上的毛喃喃:「就記得元月初時,我剛到棠梨宮,霽雪怕我犯事,特地囑咐我元月二十三那日,絕不可惹貴妃娘娘生氣,否則下場會很慘……」


    「元月二十三?」顧泊如小聲重複一遍,腦海中逐一浮現千絲萬縷的線索,卻始終串聯不成一條線。


    究竟是為什麽呢?榮貴妃為什麽會盯上這丫頭,甚至還不惜牽連整個白雲庵?


    視線轉向窗外,白茫茫一片,瞧著幹淨得很,可這純白下到底藏了什麽醃臢,隻怕要親手刨開才能明了。


    「顧先生?顧先生?」韶樂頭一迴在他臉上看到隱隱殺意,嚇著了,小心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顧泊如收迴思緒,輕拍她的手:「吃飯吧。」


    他起身要抱她下去,韶樂趕緊溜走,自己去穿鞋。她現在已經大好,哪裏還好意思麻煩他這麽照顧自己。


    真的一點都不麻煩!


    顧泊如盯著空蕩蕩的兩臂,沒抱著溫香軟玉,心裏有點不痛快,但沒表現在臉上。


    桌上的飯菜簡單,四菜一湯,沒宮裏那麽多花樣,但味道卻極妙,尤其是那道紅燒獅子頭,湯汁勾芡得正正好,肉糜入口即化,比宮裏頭的禦膳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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