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熙帝挑高一邊眉,轉了轉眼珠。他也覺此事蹊蹺,遂才想以不變應萬變,既然顧泊如主動把責任都攬了去,那便由他查去,反倒省了他不少麻煩。


    遂大袖子一揚,準了。


    一通忙活後,延熙帝攜榮貴妃迴宮,蕭謙送行。臨走前,他還深深望了眼顧泊如。


    裴澤被裴潤和裴淳送迴府,李靜姝在同穆錚說悄悄話,見韶樂看來,兩人都嚇出一身汗,幹笑著溜走。


    方才還沸反盈天的馬球場,一瞬間人走茶涼。


    秋日天高氣爽,候鳥振翅,撩散幾縷雲絮。顧泊如攏起手,歪頭閑閑地看著韶樂,笑意淺淺。


    韶樂卻背對著他,憋氣不讓自己哭出來。眼睛瞪得圓溜溜,像個刻意扮兇的白玉娃娃。


    顧泊如繞到她麵前,她便轉身繼續背對。他往左,她就往右;他往右,她就往左,如何也不肯看他。結果轉到最後,把自己給轉暈了。


    「你在氣什麽?」顧泊如被她逗樂,憋笑憋得胸膛發震。壓著她的雙肩,不讓她動。


    韶樂低頭不願說話,他也跟著俯下身,追著她的視線到處跑,終於把她給看毛,張牙舞爪,揮著小拳頭要捶他。


    顧泊如就站直了任她打,她哪隻手打累了,他就接過來擱在嘴前麵輕輕吹,笑意從眼角漾開,把秋風都笑醉。


    「好啦,不氣了。我不會有事的。」顧泊如抬手輕輕捏了捏她臉上的軟肉。知道她是在擔心自己所以才賭氣,方才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此刻也煙消雲散。


    「可是……」韶樂撅著嘴,還是不服氣。顧先生是好人,他們怎麽可以這麽懷疑他!


    顧泊如無比留戀指尖的溫軟觸感,嘴裏發幹,湊到她耳邊問:「你,為什麽,這麽擔心……我?豆_豆_網。」


    聲音低醇似陳年美酒,誘得韶樂腦袋昏沉。為什麽擔心,為什麽?因為,是你啊。


    「嗯?」沒得到迴答,顧泊如繼續問,壓著她的肩,不讓她躲,「嗯?嗯?為什麽?」


    熱氣從噴在她耳上,把她燒了個七葷八素。表情漸漸支撐不住,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和膽子,她直接把人推開,捧著紅彤彤的臉蛋逃開。


    顧泊如看著她的背影,抵唇輕笑,正猶自迴味:笨蛋。


    偏有人要來煞風景。


    「別傻樂了,人早跑沒影啦。」岑懋搖著折扇大搖大擺走來,同他並肩而立。這姓顧的要沒半點煙火不食,一食起來,能把旁人的牙都酸倒。


    顧泊如白他一眼,今日心情好,不同他計較。朝馬球場中央,方才裴澤跌馬的地方努嘴:「十天半個月,究竟是十天,還是半個月?」


    「哈?這我哪裏說得準?」岑懋輕聲一嗤,繼續搖扇,搖著搖著,動作逐漸慢下,停住,「你的意思是……」


    顧泊如低頭不語,眼中溫柔散盡,團起雲霧。


    接下來的十天半個月,定會有事發生!


    因著顧泊如一句話,接下來的十天半個月,岑懋頻頻往太醫院跑,眼睛死死盯著那幾重宮門,一隻鳥飛過都能驚動他那脆弱的小神經。


    蕭讓事先得了信,有意減少外出,能不出門則不出門,除非皇上或太後召見,他斷不會進宮。


    敵人在暗,他們在明,不知人家會在何時動手,就隻能小心提防。


    然而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


    十一月初二,北風獵獵。延熙帝攜榮貴妃禦駕前往城外湯泉宮休養。


    原定是讓英國公父子倆隨行護衛,可裴從業停職在家,裴澤又傷病在身,均無法同行,延熙帝這才臨時宣召蕭讓陪駕。而顧泊如偏偏被那跌馬之事絆住,不能前往。


    一切聽起來都順理成章,可蕭讓和顧泊如心中都隱隱覺察,大概就是這幾天了。


    隨行的護衛由延熙帝親轄的禦林軍和蕭讓從西山大營調來的駐城軍組成,越靠近皇上寢宮,禦林軍的人手就越多。


    瓜田李下,蕭讓也知要如何避嫌。


    前兩晚,風平浪靜,該吃吃該喝喝,仿佛真隻是場普通的出巡。到了第三天晚上,陰雲蔽月,梆子剛響過三聲,鑼鳴聲就鋪天蓋地而來。


    「走水啦!走水啦!」


    百重宮闕,雕廊畫棟,被豔紅的火舌肆意侵咬,噴出黑色灰燼。


    延熙帝從夢中驚醒,領著榮貴妃,由太監們引著倉皇往別處避難,衣衫未及穿好,腰帶還飄揚在夜風中。


    廊下宮燈驚恐搖曳,冷風徐來,繪著蓬萊仙島的絹燈在風中轉動起來,忽快忽慢。燈火晦暗時,寒芒閃動,三道破風聲自隔壁高樓處刺來。對準的,正是延熙帝的心髒。


    第一箭,射中了廊柱。


    延熙帝心中一驚,忙擋在榮貴妃前頭。崔臨立馬跟上,將兩人護在身後,揮著浮塵尖聲高喊:「救駕!救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公主出閨閣 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心月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心月瀾並收藏公主出閨閣 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