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風夾著些許寒意,天空高遠,偶有南飛的大雁劃過天空,淺黑色羽翼一揮,掠散一朵雲絮。


    日色已暮,顧泊如提著魚簍往坐忘齋去,臨近院門,目光陡然一滯。


    黛色青磚上,炊煙嫋嫋升起,輕盈而歡快,靜謐又安詳。


    心尖倏地一顫,他忙丟下魚簍往裏奔,半倚在月洞門上,四下搜尋。


    「顧先生迴來啦!」


    韶樂本在侍弄修竹下的雜草,瞧見人後蹭的從地上跳起,袖子半卷在手臂上,抬手想擦去臉上的泥,不想卻越蹭越髒。


    顧泊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怕又是幻覺。怔怔然上前,伸出手,顫巍巍地貼近她的臉,啞聲問道:「是你嗎?」


    韶樂呆了呆,以為是自己的臉太髒,叫顧先生認不出來。訕訕吐舌:「我……去洗把臉。」說完,轉身要走。


    隻不過一個轉身,顧泊如的心卻沒來由地一慌。以為她要永遠離開,忙大步上前,將她圈進懷中,緊緊抱著,像受傷的小獸一樣,低聲哽咽。


    「顧……先生?」韶樂眨巴兩下眼,拱出腦袋,抬頭茫然看她。


    輕薄的劉海向兩側斜去,隱約露出額角的一道擦傷。因她皮膚細嫩,襯得這傷口刺目驚心。


    顧泊如輕輕撩開她的頭發,手指撫著那道傷,柔聲問道:「疼嗎?」


    韶樂搖搖頭:「不疼的,隻是很普通的擦傷,過幾天就好了。」


    她怕顧泊如擔心,還咧嘴撐開一個笑。因這一笑,滿園秋色忽然間春意盎然。


    顧泊如心裏柔軟一片,她永遠不知道,她的笑有多好看。兩眼彎彎,弧度明明下垂,顯得無辜,偏偏眼尾處翹起一抹俏麗,叫人心神蕩漾。


    他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她額角的傷,細膩的觸感繞在唇邊,勾著他往下,落在眼睛上,本想就此打住,羽睫又蹭得他心尖癢癢。他索性抬起她的下巴,直接銜住了她的唇。


    清甜的氣息攪亂一池春水,隻一碰就再難收住。


    起初隻是淺淺的試探,見她並未抵抗,他便抵住她的後腦勺,撬開她的唇瓣,更加放肆地品嚐起來。


    韶樂兩眼發直,懵了。


    想說話,可被顧泊如堵得完全說不出來,勉強隻能「嚶嚶」兩聲,帶著幾分無意識的勾人音調。嘴上癢癢的,麻麻的,腦子裏空白一片,仿佛又中了一迴迷藥。


    清冽的青荇香浮在周圍,溫柔得似三月春風,又霸道得若驚濤駭浪,攪得她渾身軟綿。她說不清這究竟是什麽樣的感覺,隻聽進心頭甜絲絲的滋味告訴她,她很喜歡。


    既然喜歡,那就順其自然。她閉上眼,環住他的腰,靜靜享受此刻的靜好。


    院外,一角衣袍從門邊晃過,帶著蓬勃怒意,踏碎草尖露珠。


    韶樂最後是逃著離開的,捂著嘴巴,心虛得跟做賊一樣,而且還是個被占了便宜的窩囊賊。


    還有人比她更心虛。


    顧泊如直接去了淨室,掬起一抔冷水就往自己臉上潑,想把身上的火澆滅。在這方麵,他其實知之甚少,更直白點說,他是第一次。


    動作胡亂,毫無章法,純粹是在順應本能地去攫取她的清甜,以至於到現在他的舌頭還在發麻。這也怨不得他,書上又沒教過這個。


    好在萬幸的是,她也不會,而且還深信,他會。


    於是她就這麽呆呆地張著小嘴兒,小心翼翼地迎合,似一張純白的紙,任他發揮。


    他停不下來,也不想停下來,即使知道今日之後,她很可能會像當初躲穆錚那樣躲他,他還是想放肆荒唐一迴。


    閉上眼,那雙煙水迷蒙的杏眼就躍然腦海間,勾得他口幹舌燥。


    他趕緊再潑一抔水清醒清醒。水滴順著他臉頰弧線滑下,懸在他唇邊,欲墜不墜。他抬手抹去,帶著幾分留戀。


    大抵這「為人師表」四個字,算是徹底砸他手裏了。


    不過……值了!


    至於明天該怎麽收場,他想他今晚應當能想出法子。


    結果他想了一晚上,不僅什麽也沒想出來,反而越想越慌,越想心裏越沒底,她不會真像之前躲穆錚那樣躲他吧……


    月光在屋簷上傾灑清灰,夜風似舞,樹影重重。


    他同窗外的風燈互相幹瞪眼,直到天蒙蒙亮才隱約昏睡過去。待曙色完全落滿山間,他才迷迷糊糊醒來。


    院子外頭的砸門聲攪得他頭疼。他其實有點起床氣,最討厭被人擾斷清夢。忿忿然推開門,還沒瞧清人,胸口就先被錘了一下。


    「嘶——」他倒抽涼氣,瞬間精神抖擻。


    韶樂沒料到門會突然打開,還保持原來敲門的節奏,直到拳頭上的觸感變味,她才抬頭,尷尬笑笑:「顧先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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