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其舟帶著南織鳶往後院去。


    後院有一處空地,他讓人放上箭靶。


    “阿鳶會射箭嗎?”


    他讓人拿來箭矢。


    女子大多隻會讀女戒女訓,十個女子中挑不出一個會騎馬射箭的。


    “不會。”


    她哪裏接觸過這些?


    她如今對射箭感興趣,無非是想為自己的以後做打算。


    女子,還是要自己會些本事才好。


    “我教你。”


    魏其舟拿過弓箭,眼神示意阿鳶站到他的跟前。


    “拿穩,然後瞄準。”


    “瞄準敵人的心髒,這樣,才有一線生機。”


    “阿鳶,明白嗎?”


    他說完,一箭射了出去,正中紅心。


    南織鳶看著那箭,嘴角彎彎,她明白了。


    但,她的力氣不夠。


    “換把輕一點的弓箭來。”


    這把弓他用慣了,很重,阿鳶不適合拿。


    一旁的墨客:???


    殿下是不是忘記了?


    這哪裏有輕點的,又適合女子拿的弓箭?


    誰能想到主子有一日會如此認真的教一個女子射箭?


    魏其舟大概也想到這個問題了,他懊惱了一會。


    早z知道,他應該先讓人打造一把輕一點的弓箭。


    南織鳶看出了他的為難,她主動開口:“若沒有就算了,我恰好有些累了。”


    她大著肚子,總覺得累,也射不了箭。


    等她生完孩子,若還有機會,她再和他學吧!


    “好,那阿鳶先休息。”


    魏其舟心中打算,他一定要快些打造一副上等弓箭,送給阿鳶。


    他的心中已經有了弓箭的雛形,等他迴去畫下,就讓人照著打造。


    想到這裏,他就激動。


    轉眼到了六月初六,六月六,並不是一個好日子,一場傾盆大雨落下。


    南織鳶坐在窗邊賞雨,這場雨來得氣勢洶洶。


    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煩躁。


    雨水濺落,有幾滴弄濕她的袖子。


    “小姐還是莫要坐這裏了。”


    小姐還懷著孩子,身子本來就弱,要是感染風寒該怎麽辦?


    “沒事。”


    她看著雨幕,一點都不想走。


    她的心跳快了許多,她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會是她多想嗎?


    南織鳶緊攥拳頭,眼中滿是擔憂。


    現在還有什麽事情能讓她擔憂呢?


    除了赫其樾。


    可赫其樾已經被她遠遠的甩開了,他們再也沒有關係了。


    他也不會找到這裏來的。


    那她還在擔心什麽呢?


    南織鳶自己都說不通,她沉默著。


    春桃看著著急,她忙將窗戶關小了些。


    “小姐這樣也能賞雨。”


    “小姐的肚中還有小主子呢!”


    春桃本意是想讓南織鳶在意自己的身體。


    南織鳶沉默了半晌,自己躺迴床上了。


    另一邊,赫其樾一行人終於到了京郊。


    這場雨來的太急,好在入影早就備了蓑衣。


    不過,最好是找個地方避雨為好。


    雨太大,蓑衣頂不了多久。


    “主子,屬下聽說這裏有一座寺廟。”


    “上廟中躲雨吧?”


    如今城門也關了,他們唯一能留宿的地方,也隻有寺廟了。


    “嗯。”


    赫其樾鼻腔溢出一聲。


    他找阿鳶心切,他原本不想停留的。


    可天已晚,再怎麽著急也找不到阿鳶。


    “上山。”


    也隻有京郊這個普渡寺能收留他們一晚了。


    雨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赫其樾眾人策馬往山上跑。


    他們身下坐著的都是草原上最好的馬,再加上他們各個都有武功,驅馬上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很快,他們上了山。


    入影敲響了寺門。


    赫其樾的發梢和右肩膀已經全濕了,他就站在門口,安靜的等著門開。


    小僧人很快就開了門。


    “施主是?”


    小僧人看了看他們,捏緊了手中的佛珠。


    能策馬上山,非等閑之輩,至少,有武功。


    “我們途經於此,恰逢雨連天,想來此借住一晚。”


    明日他們就要進城了。


    入影客氣地說,一點都不兇神惡煞。


    赫其樾從始至終都沒有開口,他那雙深邃的眸子像一灘死水。


    小僧人看了他好幾眼,頗覺得他死氣沉沉的。


    他一點都不想讓他們進來,可這是佛祖重地,眾生平等。


    “施主進來吧。”


    小僧人到底還是讓開了路。


    赫其樾率先踏了進去,入目就是一棵被雨水衝刷著的桃花樹。


    他隨意的瞥了一眼就收迴了目光。


    “施主請走這邊。”


    禪房在這裏。


    一行人忙跟了上去。


    今夜普渡寺留宿的香客並不多,因此有很多空餘的禪房。


    “這一排禪房,施主隨便挑。”


    “寺裏並無齋飯,若施主需要,可自行去廚房烹煮。”


    “但用的柴火,明日須得還迴來。”


    不管是去買還是去砍,都得還迴來。


    “好,多謝小師父。”


    入影點頭,目送人離開。


    “主子。”


    見人走遠,他才開門讓赫其樾進去。


    “屬下去燒水。”


    這樣的雨天,還是得洗個澡比較舒服。


    赫其樾沒吭聲,默認了。


    等赫其樾沐浴完,身上幹爽之後,已經臨近子時了。


    “阿鳶。”


    耳邊還有淅淅瀝瀝的雨聲,男人嘴角微動。


    他的目光看著濺落在地上的雨滴,他突然瘋狂的想,若是阿鳶的血和著雨水一起濺落,一定很好看。


    既如此,他便希望這場雨下得久些,一直到他找到阿鳶再停下。


    “阿鳶。”


    他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他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他還睚眥必報。


    黑暗中,男人握緊拳頭,他狠狠地砸在了窗台處。


    木製的窗台瞬間凹進去了些。


    ……


    南織鳶睡著睡著,突然噩夢驚醒,她尖叫一聲。


    等她緩過來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又做了一個噩夢。


    “小姐。”


    春桃聽見聲音忙趕了進來,她很著急,過門檻的時候她還差點摔倒了。


    “我沒事,你小心點。”


    南織鳶見她慌張的模樣,瞬間擔憂。


    “小姐可是做噩夢了?”


    春桃握住人的手,發覺她的手很涼。


    “嗯。”


    她怎麽知道?


    “奴婢前半夜總聽見小姐在喊赫公子的名字。”


    “小姐是夢見赫公子了嗎?”


    春桃試探性地開口,小姐是想赫公子了嗎?


    小姐喜歡赫公子嗎?


    “嗯。”


    夢見赫其樾了。


    又是一個噩夢,太恐怖了。


    真是奇了怪了,這已經是她第二次夢見赫其樾了?


    沒事總夢見他做什麽?南織鳶對此一點都不開心。


    關鍵是,她還能記得夢中發生的一切事情。


    這次的夢比上次還恐怖,她夢見自己被赫其樾逮到了。


    真是恐怖。


    這到底是上天給她的警示?還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呢?


    南織鳶覺得頭疼,她突然間沒了睡意。


    希望隻是她夜有所思日有所夢!


    赫其樾一個晉人,他不敢來魏都城的。


    這可是魏朝都城,他怎麽敢來?萬一身份暴露,他一定會被大軍包圍的。


    他不會冒這個險的。


    南織鳶安撫著自己,她鬆了一口氣。


    她的後背,早已冒出了冷汗。


    “還在下雨?”


    這場雨,怎麽還沒停?讓人煩躁。


    她突然間有些不喜歡下雨了。


    “小姐繼續睡吧?”


    離天亮還有好些時候,可以再睡一會。


    “你也去睡吧。”


    她點頭,這會,除了睡覺,也沒有別的事情幹了。


    南織鳶重新躺在床上,她閉目養神。


    她的腦中總閃過赫其樾那張臉,不知道為什麽,她越來越心虛了。


    她已經去普渡寺上過香了,神明一定會保佑她的。


    赫其樾不會找上她的。


    她也能生產順利的。


    一切都會好的。


    ……


    翌日,六月初七。


    下了半日的雨終於在清晨停下了。


    赫其樾從禪房出來,今日還要進城。


    進城之前,他們還得偽裝一番。


    “主子,水。”


    洗漱完才可以用早膳。


    赫其樾一聲不吭地洗完臉,之後就往外走。


    他沒什麽胃口,就不吃了。


    入影忙跟上。


    他開始將自己早些時候調查到的消息說出來。


    “這普渡寺是整個京城最靈驗的一座寺廟。”


    “主子可要上香?”


    來都來了,順便上炷香?


    “嗯。”


    赫其樾沒否定他的提議。


    他想到了阿鳶。


    這廟既然你們靈驗,那便讓他早些尋到阿鳶吧!


    他一定要尋到阿鳶。


    以往他並不信這些,可現在,他比誰都虔誠。


    他隻求佛祖,讓他早日尋到阿鳶,讓他殺了阿鳶。


    可這個願望之餘,他又盼著少女阿鳶能平平安安的。


    察覺到自己的沒出息之後,男人的臉色都難看了。


    他給了自己一個解釋。


    阿鳶辜負了他,隻能讓他殺死。


    所以,她不能受半點傷害。


    “香油錢。”


    他丟下一個錢袋子之後就離開。


    巧的是,旁邊在念經的小師父就是昨晚開門的那個。


    他見人出手闊綽,完全沒了昨日的死氣沉沉,他不免多說了一句。


    “施主,殿外的桃花樹可掛紅綢。”


    “不用銀子,一人可掛一條。”


    這可是求姻緣的。


    求過的人都說很靈驗。


    這位施主看起來年紀輕輕,應當還未娶妻。


    去求一求又何妨?


    赫其樾腳步不停,他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


    求姻緣?


    嗬!他不需要。


    入影也聽見了小師父的話,他倒有些興趣。


    “主子,掛紅綢嗎?”


    也隻有他敢問了。


    赫其樾站定,他瞥了一眼桃花樹。


    隻見上麵掛滿了紅綢,樹承載著萬千的祈願。


    他對這些,一點興趣都沒有。


    可入影又說了一句:“屬下聽說,隻要在這許姻緣,很靈驗。”


    這句話完全踩中了赫其樾的心思。


    很靈驗嗎?


    真的很靈驗嗎?


    那……


    他若許自己和阿鳶的姻緣,也能靈驗嗎?


    赫其樾突然間走不動道了。


    信則有,不信則無。


    他倒也不是不能信一次?


    “拿紅綢來。”


    他就信這一次。


    若不靈,他將寺廟給拆了。


    赫其樾麵上帶著兇狠,等入影將紅綢拿來之後,他龍飛鳳舞在上麵寫了幾個字。


    等寫完,他看了許久。


    風一吹,入影看見了上麵的字。


    [惟願與吾妻阿鳶長長久久。]


    他和阿鳶照著魏朝的禮節拜過堂了,她自是他的妻子。


    他唯一的妻子。


    他娶了一個魏女。


    紅綢寫完要掛上去,這樣才能更靈驗。


    赫其樾開始尋位置,一開始他往高處看,後來他看向了下麵。


    佛祖會先看下麵的還是上麵的呢?


    赫其樾頭一次因為這個糾結,許久之後,他打算掛在最下麵。


    他慢慢地巡視,打算找個好位置。


    然而,不等他尋到一個好位置,他先看見了另一條紅綢上的字。


    這些字跡他很熟悉。


    阿鳶。


    阿鳶的字跡。


    她來過這裏!


    而且,她也掛了紅綢?


    她許了什麽願望呢?


    赫其樾看見上麵有他的名字,他開始幻想。


    阿鳶許了有關他的願望,她是不是一直都在想著他?


    真好。


    一定是這樣的。


    她是不是許願他平安康健?


    赫其樾心跳加快,他將紅綢撫平,開始看上麵的字。


    然後,他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他覺得自己的眼睛沒恢複好,不然,他怎麽看見一句不好的話呢?


    【信女惟願與赫其樾歲歲不相見。】


    “南織鳶。”


    她實在太該死了。


    這個願望,她不會成真的。


    赫其樾運起內力,他手中的紅綢瞬間被碎屍萬段。


    入影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一臉懵。


    主子怎麽好像生氣了?


    那這紅綢還掛不掛了?


    主子怎麽還毀掉別人的紅綢?


    赫其樾此刻生氣得要命,他指尖攥緊,眼中滿是恨意。


    南織鳶,她以為他很想見她嗎?


    做夢!


    他一定要狠狠地羞辱她,然後殺了她。


    從來沒有人敢如此對待他!


    赫其樾的手中還捏著自己寫好的紅綢,此刻他的紅綢就是一個笑話。


    不過,他到底沒毀掉。


    最後,他還是親自掛了上去。


    阿鳶,她沒機會逃的。


    他不會讓她有機會離開他了。


    不想與他相見?他偏要生生世世纏著她。


    赫其樾跨步出了寺廟,他率先策馬離去。


    他將自己的屬下狠狠甩在身後。


    也隻有這個時候,他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不要錢地砸下來。


    他抿緊唇,太委屈了。


    南織鳶怎麽可以這樣對他?


    還歲歲不相見!


    萬一這個願望真的實現了呢?


    她當真不後悔?


    她就沒有喜歡他一星半點嗎?


    赫其樾將自己給氣哭了,鼻子酸紅,眼圈都腫了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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