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190年。


    歲旱。


    宜祈福。


    這年蘇跡二十三歲。


    遙想本該在陰溝死去的少年,硬生生憑借一口怨氣,活到至今。


    打碎了必死的命運。


    那一天,直到他一把火將整個長天門毀之一炬,依舊沒有等來那些人口中的三位尊者與門主。


    李兮兮口中如山般的大妖,也是沒有一點蹤影。


    他滅掉的好似隻是一個比較普通的邪修據點一般。


    隻有離去之後不久,在半路上遇見一位踏空而行的中年男子。


    蘇跡倒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不遮不掩的修行者。


    想要上去打個招唿。


    結果對方像是妻子被偷晴,急著迴去捉壯漢一般。


    看了蘇跡一眼。


    隨後搖了搖頭。


    火急火燎的對著蘇跡揮出一掌。


    蘇跡與中年男子對上一掌。


    蘇跡直接在空中連退近十步。


    這人,比他強出不少。


    換做平日,蘇跡說什麽也不會讓他走的。


    但蘇跡看得出來,那人很急,急到都沒有遮蔽身形。


    略微思考了一下,或許這人確實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情。


    蘇跡沒有糾纏下去,放任對方離開。


    想來這種人,在仙門中也不是什麽太厲害的人物。


    否則哪裏需要親力親為?


    而後,這三年,蘇跡有些迷茫了。


    仙人不理。


    大妖不睬。


    是他做的不夠驚心動魄?


    好像不是的。


    掀起武林風浪。


    一人一劍踏平長天門。


    無論哪一件事,單獨放出來,都足以攪動歲月的潮汐。


    所以,究竟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


    他大抵是不太想的明白。


    ……


    正午。


    這個秋日有些異常的難熬。


    正午的陽光如烈火般炙烤著大地,連空氣都仿佛被點燃,帶著一股焦灼的味道。


    茶攤上,老舊的木桌和竹椅在熱浪變得渾濁。


    唯有那說書人手中的驚堂木,隨著一聲響亮的拍打,劃破了這沉悶的氣氛。


    “話說少年當年,禦神龍下九天……”


    茶客們或坐或站,被這驚心動魄的故事深深吸引,手中的茶杯忘了送入口中。


    說書人見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落得手中長劍,斬斷束縛蒼生的鎖鏈……”


    說到這裏,說書人故意停頓,端起旁邊的茶水,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吊足聽眾的胃口。


    眾人屏息以待,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這人是三個月前來的說書先生。


    雖然看著年輕,但口中的故事比起一些老江湖也不曾多讓。


    甚至還有一些他們沒有聽過的船新版本。


    最關鍵的是,他不收錢,也不討要任何好處。


    茶攤的茶水也隻是象征性的收兩文錢,設置一個門檻,杜絕一些七老八十的,半隻腳都踩到棺材裏,不占點便宜就是吃虧的老年‘白嫖怪’。


    忽然,茶攤上,一陣風吹過,帶來一絲難得的涼意,卻也讓人心生寒意


    。


    一道淩厲無匹的劍氣劃破長空,猶如天際流星,直直砸在地麵。


    “何方神聖?!”


    此時茶攤的聽眾中有一人眉宇間閃過一抹驚異,旋即雙掌黑光湧動,猛地拍出,意圖抵擋這突如其來的劍氣。


    一位背負劍匣的劍客緩緩步入眾人視線,身姿飄逸,那股由內而外散發的劍意,讓人心生寒意。


    剛才那道劍氣,正是出自他手。


    ,劍客神色從容,眼中閃過一絲冷冽。他輕輕抬手,背後的劍匣應聲而開。


    劍氣繚繞的法劍瞬間飛出,環繞在他周身,猶如五星拱月。


    “受死。”


    劍客淡然吐出二字,隨即漫天劍氣驟然升起,五柄法劍之上,劍氣如絲,交織成網,一時間茶攤人走鳥散。


    “殺人啦!”


    “殺日啦!”


    “薩日朗!”


    劍氣所過之處,空氣撕裂。


    那茶攤聽眾雖然實力強大,但麵對劍匣的威勢,不得不全力以赴。


    唯有那說書仙人,依舊待在他的位置上。


    拿起桌上的茶盞小品一口。


    好似不將兩人的恩怨放在眼中。


    事實也是如此。


    這兩人雖然戰鬥的聲勢浩大。


    可實際上一個兩個連金丹都不是。


    在蘇跡眼中真的就是小打小鬧了。


    不過他唯一有些好奇的是,這些修行者怎麽開始拋頭露麵起來了?


    隻見來人手中掐訣,背後的劍匣再次顫動。


    五劍齊開之後,一道更加浩大的劍影衝天而起,直入雲霄。


    口吐出精血噴灑在劍影上,劍訣陡然運轉。


    一聲震天響的顫鳴,響徹十裏內外。


    茶攤聽眾麵色驟變,更是嘶吼一聲,拚盡全力往後退去。


    生怕被這股恐怖的劍威所波及。


    然而,他的速度終究還是比不上那柄幾乎劃開陰陽的劍。


    一劍之威,草木皆虛。


    茶攤聽眾獨剩半截身軀。


    劍匣男子嘴角掛著血跡,卻毫不在意,袖袍輕輕一抹血跡,輕輕搖了搖頭:“追殺你足足一個月,沒想到你會停下來在這一處茶攤聽書……真是……”


    他想了半天。


    卻也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


    正欲離去。


    忽然感覺自己肩膀被人拍了拍。


    他迴過頭去。


    正是那有些年輕的說書先生。


    “有事?”


    他冷冷甩下一句話,就準備離去。


    “不用和我套近乎,我這手段一脈單傳,不會教任何人,勸你死了這條心吧。”


    這樣的情況他見過太多了。


    無不是對自己一頓猛吹,最後直接又或者間接表示想要拜自己為師。


    哎。


    這些凡人啊。


    明明連生存都已經這麽艱難了。


    卻對這種不屬於自己的力量表現出驚人的渴望。


    可悲,可歎。


    蘇跡皺著眉頭看著劍匣男子,掰了掰手指,說出對方從未聽過的話語:“打壞的東西,賠錢,五兩。”


    劍匣男子這才開始仔細端詳起蘇跡:“你知道我是誰麽?”


    蘇跡翻了個白眼:“我管你是誰,打壞了東西就要賠錢,你就是皇帝來了,我也敢按著他的腦袋讓他賠錢。”


    劍匣男子一言不發,往自己腰包裏掏了掏。


    最後隻摸出兩顆靈石。


    隨後有些不舍,將它們塞了迴去:“行吧,大仇得報,今天小爺心情好,也不是不能指點你一二。”


    蘇跡:???


    這人是不是自我感覺有些良好了:“指點一二不必,我隻要我的五兩銀子。”


    劍匣男子顯然表情有些不悅了:“我勸你,還是不要貪得無厭了。”


    “不知道多少人花上萬兩白銀,隻為換我一次指點的機會。”


    “如今我算你五兩,你賺大了知道麽?”


    蘇跡我行我素:“我就要我的五兩銀子。”


    劍匣男子被氣笑了。


    他是看出來了。


    想當一位說書書生,怎麽說也都是精通人情世故的人精。


    了解的修行傳說,比普通人也要多一些。


    怎麽會不明白自己隨意指點的價值?


    卻堅持咬定隻要五兩銀子。


    還不是看到了自己剛剛隻掏出靈石的動作?


    他認定了自己拿不出五兩銀子,以此來換取更大的價值。


    嗬……


    人心不足蛇吞象。


    雖然剛才的戰鬥消耗不小,但不礙事。


    他將背後劍匣再次祭出:“你有些不知好歹了。”


    當然,他也隻是想嚇嚇這個說書先生,並沒有真的要殺死他的意思。


    “罷了,或許你是真的不知道讓我指點一二的價值。”


    “那你就睜大眼睛好好看仔細了,你不如此道,見我如井底之蛙窺日……”


    “日……”


    “我日?!”


    蘇跡一把抓起地上斷成兩截的屍體,頃刻煉化。


    隨後,他將帶著熱騰騰血腥的手,往自己臉上抹了抹劃出三條血印:“怎麽,我臉上有東西麽?”


    這時。


    劍匣男子才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剛才這位說書先生拍他肩膀的時候,他一點察覺都沒有。


    蘇跡幫他將剩下的半句說完:“你已入此道,遇我如一粒蜉蝣見青天?”


    劍匣男子此刻的狀態:已老實,求放過。


    他老實巴結的將唯二的兩顆靈石掏了出來:“前輩……饒命,晚輩不知道前輩在此遊戲人間,無意冒犯……”


    蘇跡也沒有去接那兩顆靈石。


    他也就是看這男子太能裝,逗逗他。


    順帶問一些事情。


    “怕什麽,難道我還會吃人不成?”


    劍匣男子咽了一口唾沫,看著地上隱約構成人形的一攤血跡,還有蘇跡臉上的血痕。


    您,要不聽聽自己在說什麽話?


    但為了活命,說一些違心話怎麽了?


    “對對對,前輩又不會吃人。”


    蘇跡滿意的點頭:“說吧,怎麽迴事。”


    “修行者不是不能隨意拋頭露麵?”


    劍匣男子小心翼翼的看著蘇跡:“前輩,您在這窮鄉……”


    轉念一想,萬一這裏是蘇跡的家鄉怎麽辦?


    說這裏是窮鄉僻壤,萬一一個不高興一巴掌把自己拍死怎麽辦?


    害,人被逼急了,連人情世故學的那叫一個快。


    “您在這地方呆了多久?”


    “大炎,已經亂了半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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