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孩子王還笑話他:「就這窮酸樣,以後鐵定討不到媳婦兒!」


    小丫頭急得跺腳,頭頂上的小鬏鬏一顫一顫:「你胡說!顧哥哥肯定能討到媳婦兒!我、我長大了,就要給顧哥哥當媳婦兒!」


    大家都笑做一團,他也甩下臉色跑開,再不理她。那時,她一定難過極了吧……


    五歲時,她就嚷嚷著要嫁給他。十年已去,當初那個圓滾滾的小豆丁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能做他的妻,可,怎麽就把他給忘了……


    「顧先生!」韶樂瞧見他迴來,杏眼一下亮起,蹬蹬蹬上前,「魚都做好了,可以吃了。」


    顧泊如失笑,手伸到她臉前,滯住,捏了會拳又轉了方向,改在她肩頭輕拍兩下:「一塊吃吧。」


    韶樂一臉茫然,乖乖跟上。一步之遙的距離,伸手就能夠著。


    夕陽正濃,花香正好,他們倆不遠也不近,都正正好。


    昨日發生了兩件事。


    第一件,穆錚禁足期滿,出來了。


    第二件,夜裏,刑部大牢裏闖進去一隻猴子。


    據說,是一隻金燦燦的猴子,身手敏捷,身後還跟著個魁梧壯漢,應該是個遛猴的。


    據說,牢裏獄卒無一人受傷,犯人也無一人走失。


    據說,那猴子隻遛了一間牢房,出來後,裏頭收押的犯人孟良平的腿就斷了。


    「那、那後來呢?」韶樂瞪圓眼睛,屏息湊上去問,「猴子逮到了嗎?」動作太大,撞到葡萄架,架子不滿地「吱呀」叫喚。


    岑懋蹲在她旁邊,慢搖折扇,很享受這感覺,故弄玄虛道:「自然是……沒有。」


    韶樂心不在焉地往菜地裏澆了瓢水,岑懋看穿她心思,嘻嘻笑道:「九公主莫擔心,有隔壁那老狐狸在,那猴子絕不敢來你這。」


    「真的?」韶樂將信將疑。


    岑懋緩而慢地點頭,可不是真的嗎?除非他想被禁足半年。


    韶樂小小吐出一口氣,繼續澆水,動作輕快許多。


    岑懋側眼瞧著韶樂,捋起衣袖幫她的忙。要不是顧泊如怕嚇著她,不準告訴她孟良平的齷|蹉事,他才懶得費這心思去編瞎話。


    這老顧,從前怎不知他還有這麽細心的一麵?


    其實還有一事,關於韶樂屋裏的幾大箱賞賜,岑懋沒說,因為他還沒編好故事。


    自那日孟良平被抓後,冷戰了幾日的太後和皇上終於又坐到一塊吃茶談心。


    什麽蕭讓的性子呀、韶樂的婚事呀,烏七八糟扯了一堆,等茶葉杆子都浮不起來的時候,太後才笑著對皇上緩緩道:「還是皇上比哀家有兒女緣。」


    這話太厲害,延熙帝當時冷汗就下來了。


    翌日上朝,他當著滿朝文武把蕭讓好一頓誇;下朝後,又命崔臨給韶樂送去幾大箱珠寶緞子,還手書了十來頁的「家書」以表父親的思念,細細一看,紙頁邊角尚還沾著幾點淚痕。


    韶樂目瞪口呆,顫著手摸了摸箱子,又趕緊縮迴來。


    師太說過,不義之財要不得,萬一是父皇送錯地方,哪天想起來,要向她討迴,她拿不出來可怎麽辦?


    是以到現在,那些寶貝還埋沒在終日不見陽光的小角落。


    「你怎麽在這?」


    清冷中略帶不爽的聲音響在頂上,兩人齊齊抬頭看去,原是顧泊如來了。他今日一下學就被急急召進宮中,整一下午都不見人影。


    眼下終於見到,韶樂眼睛蹭地亮起,甜甜地喊了句:「顧先生好。」嘴角上揚,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岑懋斜了她一眼,肚裏暗罵「沒出息的丫頭」,起身拍拍下擺上的土,跟他抬杠:「你管我?」


    見顧泊如轉身要走,他立馬投降:「好好好,我來找你的,行了吧。」不滿地嘚吧兩下嘴,搭上他的肩推他出去。


    韶樂也站起來:「岑大夫要留下來一塊吃飯嗎?」


    顧泊如想也不想就替他迴絕:「不了。」


    「嘿,誰說不的?我留。」岑懋麵露不虞,白了他一眼,轉身對韶樂嘻嘻笑道,「我還想嚐嚐九公主的手藝呢。」


    顧泊如的臉又黑一個度,他不想讓某人吃韶樂做的飯,可小丫頭早已屁顛屁顛地跑去準備,他再不樂意也沒轍。


    坐忘齋小院裏。


    岑懋用腳尖勾來一石凳坐下,目光繞著小院跑過三四圈,轉著手裏的茶杯咋舌:「你這裏瞧著,是比以前有人氣兒了。」


    顧泊如一手托腮,百無聊賴地等他的下文,眼角餘光總也追著廚房小窗旁忙碌的身影。


    岑懋挑高眉毛,故意奚落道:「兩月前不是還鬧著要請辭嗎?說得那叫一個絕情呐,怎麽現在就這麽老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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