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樂最後看了眼拐角,接過東西一步三迴頭地走了,每走一步都要重新為自己鼓勁。


    沒問題的,隻要不主動招惹七姐姐,離她遠遠的,她就沒法子尋釁。既然已經答應皇祖母,就一定要好好念書,不能叫她老人家失望。


    接連深吸幾口大氣,才穩住顫抖的手去推門。


    原以為,雲麓書院能被稱為天下第一書院,其門下就讀的學生怎麽說也該過百人,不想推門一看,十個不到。


    且除去一膚色偏黑的姑娘外,其餘人則都在杏芳宴上打過照麵。六哥哥、七姐姐、外加裴家四兄妹。


    韶樂眼皮不禁抽了一下,終於明白為什麽小喜鵲把這戲稱為「裴家的後花園」。


    堂內擺設雖不比宮裏金碧輝煌,卻勝在雅致。桌椅案台為紅木所製,四麵垂著茶白紗幔,簷下還掛著玉鈴鐺。風一吹,紗幔和著叮咚聲翩舞。


    窗外湘妃竹環繞,屋裏有玉蘭散出幽香,書聲朗朗,墨香淡淡,無需刻意在牆上裝點字畫,亦有書卷氣撲麵而來。


    韶樂環顧一圈,又遇上那個千古難題:她坐哪?


    蕭謙和裴澤坐在最前麵一排,正提筆認真寫字。兩位皆是眉目俊逸,身姿挺拔,隻不過蕭謙更溫和,裴澤則偏冷峻。


    雙生子裴潤和裴淳坐在最末,兩人交頭嬉笑,也不知在說什麽。


    中間坐著三位姑娘。從左到右依次為敦儀、裴蓉、李靜姝。


    敦儀和裴蓉聊得正歡,李靜姝則刻意跳過一個席位,靠窗而坐,背對她們,自顧自捧臉看窗外風景,似乎心情不大好。


    韶樂吞了口唾沫,慢騰騰地朝李靜姝身邊的空位蹭去。


    屁股剛坐下就有人戳她後背,迴身一看,正對上裴淳賊兮兮的笑臉:「九妹妹早啊。」


    韶樂分不清他們倆誰是誰,便囫圇喊道:「表哥早。」


    軟軟糯糯的聲音聽得裴淳心裏舒坦,一旁的裴潤急了,湊過來怪她偏心,非要她重新喊自己一遍。


    越嚷越大聲,裴澤幾次咳嗽提醒,他都不知收斂。韶樂被鬧得沒法子,隻好赧然地又喚了聲表哥。


    「瞧九妹妹眼下這兩團青,莫非昨夜睡得不好?」裴淳雙手交疊在桌上,抿嘴細想。


    忽而靈機一動,神秘兮兮地從懷裏掏出一小瓷瓶;「這是我翻遍醫書,嘔心瀝血多年才製成的藥丸,甭管日後有什麽天大的煩心事,隻消一粒下肚,準保你能睡得死死的。」


    裴潤掩嘴哂笑:「對,保準能睡著,但不保準能不能睡醒。」


    「嘖!」裴淳拿胳膊肘捅他。


    韶樂兩眼彎彎,又不敢笑出聲。


    「等迴頭藥效穩固了,我再拿給妹妹試。」裴淳把瓶子一丟,又掏出一瓶,揚起下巴賤兮兮道,「這才是我真正得意之作,名兒還沒起好,暫且叫它雪膚花貌美顏膏!」


    裴潤伸手要摸,被他打迴去。


    「妹妹你別看它黑糊糊的一團,你隻消日日睡前敷在臉上,一刻鍾後拿清水洗淨,不出一月,保準小臉比現在還水靈!」


    裴淳雙眼放光,殷切地盯著韶樂,好像她不要,他就會把她生吞了。


    韶樂將信將疑地接下:「謝謝……表哥。」


    裴淳大手一揚:「沒事兒!以後妹妹的事,那就是我的事,妹妹若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我這小到風寒熱症,大到跌打損傷,都有良藥!」


    眉毛挑高,仗義道:「有病,盡管找我。」


    「……」


    韶樂搖搖瓶子,揭開瓷蓋小心嗅了一嗅,立馬皺鼻。


    嗯,還是留到夏天趕蚊子好了,應該很有用。


    看著兩位表哥討好韶樂,而韶樂也被逗得眉開眼笑,敦儀跟吃了黃連一樣不是滋味。


    大表哥雖對她不冷不熱,但至少在那野丫頭來之前,那對孿生表哥一向隻圍著她轉,現在他們倆竟連正眼都不看她,簡直豈有此理!


    再看韶樂,敦儀心裏更生嫌惡:哼,一個庵堂裏來的野丫頭,她也配!


    目光落在她擺在桌上的書包袋上,突然起了心思,忙招唿裴蓉俯耳過來。


    「這、這樣……不好吧。」裴蓉聽完,跳蝦一般彈開。


    「有什麽不好。」敦儀不悅,朝那頭努嘴,「放心,沒人看見。再說了,你真就甘心那沒人要的野丫頭爬到你頭上去?」


    裴蓉揪著帕子惴惴不安,匆匆瞥了眼韶樂,見她隻簡單梳了個雙髻,不施粉黛,卻已美得叫人挪不開眼,立馬自慚形穢地低下頭。


    難怪那日他會默許與她同席,果然男人都好色。


    怨氣如瘋草般生長,裴蓉心一橫,點頭答應。


    又過了一刻鍾,韶樂很想轉迴身,可雙生子偏還拉著她扯東扯西。直到裴澤重重咳嗽一聲:「先生來了。」他們才乖乖坐好,放韶樂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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