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府芳芷園


    穿著翠綠衣裳的婢女提著竹籃正要往芳芷園東院走,小姑娘剛過拐角,一位年紀稍長的婢女從身後輕聲喚住她:“翠兒,你去哪裏?”


    聞聲,翠兒迴眸福身一禮,指了指竹籃內的修枝剪,“靜姝姐姐,我剛修剪完二小姐主院裏的花木,現在要去東院裏修剪呢。”


    翠兒口中的二小姐指的是沈幽蓉,這一處芳芷園正是沈幽蓉的住處。


    靜姝上前幾步小聲迴道:“大公子吩咐過,叫咱們這幾日不要去東院。”


    “為什麽呀?”


    “我也不太清楚,聽大公子身邊小廝說,東院裏住了一位姑娘需要靜養,不能被打擾了,夫人安排了丁嬤嬤在裏麵伺候。”


    “丁嬤嬤?”翠兒睜大了眸子,“丁嬤嬤從來隻服侍夫人,這位姑娘究竟什麽來頭呀?”


    靜姝蹙眉搖了搖頭,“隻知道是大理寺的人,還是位女官呢。”


    翠兒思忖了一會,又看了看手中的竹籃,“那我在外麵修剪花草也不可以嗎?”


    “怕是不行呢,聽說昨兒夜裏有幾隻野貓在東院牆頭打架,全被大公子趕走了。”


    “大公子大晚上不睡覺親自趕的?”


    靜姝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壓低了聲音又說,“聽說那姑娘剛來那晚傷得不輕,渾身都是血!東院裏頭忙忙碌碌折騰了一整晚,到天快明了才消停,大公子也守了整整一夜呢。”


    話音剛落,靜姝餘光瞥見沈夫人與二小姐沈幽蓉從拐角過來。


    靜姝忙扯了扯翠兒衣袖,翠兒即刻會了意,兩人畢恭畢敬立在院牆下對著款款而來的沈夫人母女福身一禮。


    沈夫人春風滿麵地點了點頭,沈幽蓉也沒什麽小姐架子,對著兩位婢女微微一笑,她們身後跟著一位年長的婢女,婢女手中提著食盒,看起來沉甸甸的,三人徑直入了東院。


    見此,靜姝會意看了一眼翠兒,“瞧見了吧,這兩日夫人天天往裏頭送參湯呢。”


    翠兒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真想見見裏麵那位姑娘長什麽樣呢。”


    靜姝笑道:“我也很好奇,能被大公子看上的姑娘究竟是什麽樣的呢?”


    如白亦穿戴整齊,又將被褥工工整整疊置在床榻內側。


    “呀!如姑娘您怎麽下床啦!怎麽還親自整理被褥呢!這些事叫老婆子做就行了,您傷還未好,可不能使勁兒呢!”


    說話的是丁嬤嬤,她剛端著藥碗從屋外進來,見到如白亦動作吃力地整理床榻,忙上前拉住她,神色焦灼地又說,“如姑娘您快先坐下,趁熱將藥喝了吧。”


    如白亦接過藥碗,微微笑道:“多謝丁嬤嬤,隻是小傷而已,不礙事。”


    “流了那麽多血怎麽是小傷呢!這身子是自己的,年輕時候不好好愛護著,年紀大了可就要後悔了。特別是你們習武之人更要注意身體,傷筋動骨流血的都不是什麽小事!”


    如白亦含笑未接話,將苦藥一飲而盡。


    丁嬤嬤又遞上了蜜餞解苦。


    這位丁嬤嬤心直口快,嘮叨的性子比如白亦母親周氏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凡如白亦接了她的話茬,接下來一炷香的時間她能將同樣的事情重複三遍,有一次聽得如白亦差點在床上睡著了,又不好意思真的睡著,隻能撐著眼皮掐著傷處讓自己配合著聽完。


    丁嬤嬤人雖嘮叨,卻是細致入微,這兩日前前後後將如白亦照顧得妥妥帖帖,無微不至。


    “丁嬤嬤,我今日能走動了,想著在府上已是叨擾許久,給你們添了許多麻煩,等下辭了沈夫人便迴去了。您對我的照顧之恩,如白亦定不會忘,以後用得著的地方還請丁嬤嬤吩咐。”


    話罷,如白亦起身交手一禮。


    “如姑娘您客氣啦,您是夫人與大公子的貴客,那也是我老婆子的貴客,自當要好生照顧的。”


    這兩日相處下來,丁嬤嬤著實喜歡麵前這個小姑娘,不但模樣長得俊俏,脾氣也是極好,不驕不躁,也能容忍。


    小姑娘那一身的傷口子丁嬤嬤換藥的時候見過,落在男人身上都得疼得滿地打滾,然則麵前這位文文靜靜的小姑娘在換藥時卻是哼都沒哼一聲,盡管滿頭密汗涔出那也是咬緊牙關硬撐了過去,丁嬤嬤倒是疼得揪心。


    “如姑娘,您這傷還未大好,迴去路上難免顛簸,傷口開裂就不好了!老婆子勸您還是再住幾日,這大夏日的天氣炎熱,開裂的傷口容易感染,若是因此留下疤痕就更不好了!”


    兩人說話時,沈夫人母女款款入了屋,聽出丁嬤嬤正勸留呢,一下明白如白亦是要迴去,沈夫人忙接話道:“如姑娘是要迴去嗎?莫不是府上照顧不周?”


    聞聲,如白亦慌忙起身一禮,“沈夫人,沈小姐,府上照顧實在細心周到,是白亦心中過意不去。”


    “別動別動!快坐下!”沈幽蓉急忙上前扶著如白亦坐在床榻邊又說,“你住在這裏,我和母親歡喜都來不及呢,我母親呀,恨不得你天天都住在相國府呢。”


    說完,她掩麵笑起。


    沈夫人即刻瞪了一眼她‘多嘴’的女兒,一麵從食盒內端出了白瓷青花大湯碗,打開瓷蓋冒著騰騰的熱氣,一麵取出青花瓷碗盛出了一大碗湯。


    “今日一早熬了野菌老鴨湯。”沈夫人一麵說著,一麵將湯端到了如白亦麵前。


    “多…多謝沈夫人。”如白亦受寵若驚地起身接碗。


    沈夫人:“我見你昨日的山藥泥鰍煲都沒喝多少,像是不喜歡,今日換了鴨湯,你快嚐嚐合不合口味?”


    如白亦本就不善言辭,這種情況下更不知該說什麽感謝的話,隻能乖乖地悶頭喝湯。


    第一日沈夫人送來的是烏雞山參湯,如白亦喝了一碗,沈夫人又勸她喝了一碗。第二日沈夫人換了山藥泥鰍煲,說是因為如白亦昨日雞湯沒喝多少,估計她不愛喝雞湯才叫人一早抓的新鮮泥鰍煮的湯,如白亦盛情難卻,隻能硬著頭皮喝了三碗以表感激。


    今日沈夫人居然又說她昨天三大碗是‘沒喝多少’,如白亦一麵給自己灌鴨湯一麵在想,到底要喝多少碗才算是喝夠了呢?


    正在鬱悶時,沈夫人微微含笑又遞上了第二碗。


    如白亦倒抽一口涼氣,趕緊接過碗,這一身傷沒要了她的命,倒是快死在了喝湯上麵了…


    看著如白亦大口喝第二碗,沈夫人心中甚是歡喜,彎眸問道:“如姑娘…你同我們家誌遠是怎麽認識的呀?”


    第一日如白亦精神還未恢複,沈夫人不敢多打擾她;第二日她精神恢複了許多,沈夫人兜兜轉轉問了她些家世,有無婚配之類;今日見如白亦精神大好,便打算深入打探。


    聞言,如白亦一頓,仔細想了想,“大約半年前,沈大人協助大理寺查辦鹽稅貪汙一案時,與他有過一麵之緣。”


    “後來呢?”沈夫人饒有興趣地追問。


    丁嬤嬤端來了椅子放在如白亦身前,沈夫人從善如流地坐了下來。


    “後來是永平伯爵娘子一案與沈大人見過幾麵。”


    “再後來呢?”沈夫人身體前傾,脖子越伸越長,沈幽蓉也豎著耳朵仔細聽著。


    “再…後來…”如白亦看了一眼麵前的幾人,莫名的壓迫感傳來,惶恐迴道:“再後來是捉拿人販子時不當心誤傷了沈大人。”


    見沈夫人神色急迫,如白亦訕訕又說:“還…還好沒傷到他筋骨…”


    沈夫人現在倒不關心他兒子當時有沒有受傷,隻是眨巴著鋥亮的眸子等如白亦繼續說下去。


    屋內靜默一瞬,如白亦覷了一眼眾人臉上的‘繼續說下去呀’表情,慌忙補了句結尾,“這是這樣了。”


    沈夫人掃興地收了脖子,蹙眉心想,怎麽說來說去都是案子,而且聽描述隻不過是萍水之緣而已。


    然則這位‘洞察入微’的母親早就仔細琢磨過他兒子這幾日焦灼的神色,以及他每次看如白亦眼神中的玄機,敏銳的直覺讓她認定自己兒子與這姑娘沒這麽簡單!


    她絞了絞手中的絹帕,心想,肯定有什麽重要信息她還沒獲取到!


    見此,沈幽蓉團扇掩麵暗自笑了笑,這一重要信息如白亦怎麽可能知道,她倒是親眼見到了自己兄長是怎麽在情敵麵前表達心意的。


    如白亦總算喝完了丁嬤嬤端來的第三碗湯,趕在第四碗湯要送到她手中前,她急忙求生般地開口道:“這…幾日多謝夫人小姐的照顧,實在叨擾了,夫人費心為我熬湯,白亦感激不盡,今日身體大好呢,雖然平日在大理寺公務纏身也有數日未歸的情況,但是這次並未提親告知母親,想來她在家裏肯定很擔心,所以…”


    如白亦話還沒說完,一位嬤嬤疾步入屋稟道:“夫人,大理寺阮大人來了,還有如姑娘的父親也在前廳,來接如姑娘迴去的。”


    沈夫人起身問:“前廳有人接迎嗎?”


    嬤嬤點了點頭,“老太爺,老爺,大公子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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