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李靜璿落水,如小苒戰戰兢兢了好幾日,卻一直沒等到皇帝或者皇後下旨要了她腦袋。


    直到再次被宣入宮,才得知那日皇後盛怒去禦書房替她愛女鳴不平,正巧遇上二皇子李元栩也在禦書房,李元栩將自己見到的經過說了一遍。


    皇帝聽聞,不但沒有要罰他義女的意思,反而訓斥了李靜璿。


    這件事在如小苒看來,就算翻篇了。


    然而在如勇看來,他那惹禍精女兒這一下是真的得罪了皇後。


    要說如小苒與李靜璿的恩怨,還得從九年前說起。


    那一年武陽老侯爺剛從北疆歸來,秦邵陌也隨去了一年。


    北疆的惡劣氣候並未難倒這位平日裏養尊處優的侯府世子,卻是將少年精致白皙的麵龐煉得多了幾分麥色的健康與堅毅。


    十五歲修長勁瘦的束發少年,一襲靛青色長衫,英姿不凡地騎在馬上,迴首睨了一眼身後的馬車,鳳眸隨之一暗。


    馬車裏,小女孩凝脂般的小手輕輕掀開車簾,靈動地眸子好奇地探看外麵繁鬧的街區,直到車輪轆轆出了城,往郊外的狩獵場而去。


    “你爹還真是喜歡這位未來兒媳婦呢,平日裏也就算了,今日去狩獵也不忘將人塞給你,這狩獵場少有女子,莫不是怕你會看上了哪家公子?”


    白衣少年駑馬含笑說著,迴眸看了看馬車,又看了看身側發小,那雙桃花眸裏帶了幾分戲謔的興致。


    秦邵陌側眸狹了一眼沈誌遠,冷冷道,“看上你如何?”


    聞言,沈誌遠後背一悚,知道這位發小藏著怒呢,忙陪笑著,“別!你未來正妻還在後麵,咱們暗生情愫就好,可別被她瞧著了端倪。”


    這一句顯然是玩笑話,沈誌遠難得有機會能‘打趣’這位冷麵發小,憋著笑蹬馬揚鞭,大喊,“你們慢慢走,沈謀先行一步了。”


    再不跑就死定了!


    話音剛落,幾位隨侍早已駑馬隨著沈誌遠跑出很遠,隻留下秦邵陌一行人跟著馬車的速度緩緩前行。


    半日後,他們終於也到了狩獵場。


    馬車停穩,隨侍置好腳踏,如小苒小小的身影便從馬車內鑽了出來。


    今日小丫頭一身竹青色裙襦,為這四周凋零的秋色平添了幾分嬌翠。


    白淨紅潤的粉頰兩側垂掛著墨色環髻,配著一對烏黑的眸子,再加瑩瑩的櫻桃小口,可愛得像是精心製成的瓷娃娃一般。


    見如小苒行到跟前,秦邵陌淡淡吩咐道,“隨我來。”


    說完便轉身抬步往附近的馬場去,小丫頭提著裙子趕緊跟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後。


    身後小小的身影才過秦邵陌一半高度,那步子更是小得多了,幾乎是前麵人走一步,後麵人跑三步。


    最終來到馬場,秦邵陌選了一匹身型較小的白馬,檢查了牙口,還未成年,約莫三四歲的年齡,性子倒是看起來沉穩,配小丫頭的身型也還可以。


    秦邵陌微微點了點頭,秦哲將馬牽到如小苒麵前。


    那馬雖比一般馬瘦小些,立在小丫頭麵前卻是高大嚇人,見此,如小苒的小身板悚得退了退。


    許是小丫頭今日一身翠色,像極了馬兒喜歡的青草,那馬兒見如小苒退了退,便探頭進了進。


    小丫頭眨了眨眸,伸手朝馬兒口鼻摸了摸,那馬兒通了人性一般,舔向麵前小女孩的手,軟軟嫩嫩的。


    “你留在這,秦哲先教你騎馬。”


    秦邵陌吩咐完,便轉身離開去了獵場。


    對於秦邵陌的離開,如小苒並不吃驚,他素來不喜搭理她,若不是因為老侯爺執意,如小苒自然也是不喜歡跟著他出來的。


    沒有冷麵閻王看著,小丫頭放鬆了許多,紅靈取來幹草,主仆倆人歡快地喂起馬來。


    與馬兒相熟後,秦哲正準備開始教他家少夫人騎馬,卻聽到不遠處車輪轆轆,夾雜著眾多腳步聲漸行漸近。


    最終,馬車緩行到他們身後,眾星捧月般地跟著一眾宦官和嬤嬤。


    如小苒看向錦繡的車廂簾布,在陽光下泛著金絲的光澤,不禁想,這馬車真是好看,不知裏麵坐著什麽人呀。


    馬車終於穩穩停住,宦官嬤嬤們前唿後擁,迎下了一位婷婷嫋嫋的女子,金釵之年,那初顯豔麗的麵容宛若含苞待放的桃花,一身瘦袖錦衣,滿是精心打扮過後的痕跡。


    待來人走近,秦哲抱拳一禮,“五公主。”


    聞聲,如小苒這才跟著福身道,“五公主安好。”


    李靜璿精美的杏眸向四周尋了一圈,略顯失落地問向秦哲,“你在這裏,那我玄澈哥哥呢?”


    “世子與沈公子已經入了獵場。”


    李靜璿聽聞,狐疑道,“你不是他貼身護衛嗎?怎麽沒一起進去?”


    “世子吩咐屬下在這裏教如小姐騎馬。”


    這位傲慢的公主蹙了蹙柳眉。


    如小姐?


    她的眸光終於落到了如小苒身上。


    剛就納悶了,她那玄澈哥哥素來不用婢女,今日怎麽憑空跟來了兩個。


    仔細打量,這位‘如小姐’比自己矮許多,約莫九、十歲的樣子,模樣生得還算入眼。


    李靜璿這才想起,好像聽聞有個姓如的小丫頭,同她家玄澈哥哥指腹為婚來著。


    她之前全以為是玩笑話,今日卻真真切切見到了這麽一個人,不禁怒上心頭。


    這獵場何等危險,玄澈哥哥不讓秦哲隨侍著,卻派他來教她騎馬?


    秦哲可是他貼身不離的人!


    如此思來,玄澈哥哥難不成默許了這門娃娃親?!


    這可不行!


    李靜璿越想越不安,越是不安便越是生氣,最終衝著如小苒厲聲道,“你給我跪下!”


    這位五公主自小驕縱慣了,隨意打罰宮女太監是家常便飯,宮內是她的地盤,這宮外所到之處亦是她說了算。


    如小苒是頭一次見到這位五公主,才片刻時間,一陣沒源頭的盛怒迎麵襲來,她愣愣地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為何要跪?


    見此,秦哲即刻躬身一禮,小心翼翼問,“五公主,如小姐是做錯了什麽事嗎?”


    李靜璿並未理睬秦哲,倒是見如小苒充耳不聞的樣子更是來火,隨即吩咐身側嬤嬤上前製住她。


    一直在側的紅靈自小跟著她不修邊幅的主子,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見來勢洶洶的嬤嬤,忙上前護住她家小主子,喊道,“你們要幹什麽呀!”


    嬤嬤們毫不留情地將兩個小丫頭分開,拉扯間還故意加重了手間的力道,疼得兩個小丫頭喊了出來。


    秦哲抖著膽子剛要上前製止,卻聽得身側馬兒一聲長嘶,隨後傳來幾聲悶沉的前後擲地聲。


    許是剛才馬兒被這番陣仗驚嚇了,嘶叫抬蹄間將兩位嬤嬤踢了出去!


    然則最要命的是,這兩位嬤嬤落地前不慎撞向了李靜璿,那金貴的身子被突來的力道狠狠地推落出去,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如小苒與紅靈倒是安然無恙地站在原地。


    犯了案的白馬‘嗤嗤’了兩聲,若無其事地甩了甩馬尾。


    這一下秦哲傻了眼,一股大難臨頭的預感驀然湧來,他咽了咽唾沫,怯怯地等待五公主的反應。


    李靜璿被眾人躬身攙扶著站了起來,那如花似玉的麵上從驚訝到委屈,又從委屈到猙獰。


    她氣急敗壞地看了一眼忤逆她的如小苒,又看了一眼那不知死活的孽畜,怒喝道,“將那畜生給本公主宰了!剁成肉醬!”


    隨後三位宦官齊齊上前要擒住白馬。


    這一次如小苒不樂意了,攔到白馬身前,大喝,“今日我在這裏,你們誰都不許碰它!”


    這架勢倒像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然則宦官們怎會將這九、十歲的小身板放在眼裏。


    就見一個小宦官提起如小苒,將她拉到了一邊,另兩人擒住了馬繩,誓要將馬兒拽走。


    然則這兩人的力道怎是馬兒的對手,那白馬不屑地‘嗤嗤’了兩聲,揚蹄間又踢走了來人。


    見這般蠢奴才如此辦事不力,李靜璿看了看她身後其餘宦官嬤嬤,怒喝,“你們愣著幹什麽,給我一起上啊!”


    齊刷刷一行人圍向白馬。


    紅靈隻顧著糾纏拉住她家小姐的宦官,怒喊著,“放開我家小姐!”


    秦哲靜默在側,在他看來,隻要是未傷及如小姐,那他就不能冒然出手。


    如小苒注意力全在白馬身上,見圍上的這群人一下很難製住馬兒,這才稍微寬了心,隨後憤憤地盯著李靜璿。


    這位公主的言行她已是忍了很久了,定要給她個顏色瞧瞧!


    思此,小丫頭猛然咬向擒住她的宦官。


    宦官慘叫一聲後鬆了手。


    得到自由的如小苒,亮著雛鷹一般犀利的眸光,健步衝向李靜璿…


    ……


    獵場的另一頭,沈誌遠略有些掃興地看向秦邵陌,“這才一會功夫就要迴去了,不像你平日的作風呀。”


    秦邵陌不言語,從剛才起,下眼皮就跳個不停,莫名的心神不寧讓他無心再狩獵。


    直到行出獵場,見到馬場附近亂哄哄的一群人,秦邵陌才隱約猜到這陣心神不寧的由頭。


    沈誌遠蹙眉遠眺人群,狐疑道,“這些人幹什麽呢這麽激烈?你家小丫頭不會也在裏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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