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3月29日上午,人們在吉林市慶豐小區的一座五層樓房內的緩台處,看到了一幅慘不忍睹的畫麵:


    女屍微睜著雙眼,半張著嘴,似乎有什麽話要說而沒說出來;男孩較安靜地仰臥在血泊裏,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


    接到報警後,吉林市公安局安排大批警力趕赴現場。通過現場勘察和周圍訪問,殺人兇手直指——女屍的丈夫、童屍的父親杜曉範。


    3月29日下午,杜曉範被依法逮捕,很快就交代了所有罪犯。


    杜曉範,這個兇殘的殺人犯,在吉林市幾乎無人不曉,這是因為他在光天化日之下,用斧頭殘殺了自己的結發妻子程躍輝和自己的親生兒子杜雲鵬。然而,令人不解的是,靠助學金讀完中學和中專、17歲參軍、19歲入黨、25歲提升為獨立營副政委、在地方曾擔任過區稅務局副局長、市稅務局行政科副科長、基建辦負責人等職務的他,可以說一生中完全是在黨的培養教育下成長起來的。


    是什麽促使他犯罪?又是怎樣走上犯罪道路上的呢?這還得讓我們從他的身世和經曆談起。


    1944年7月22日,杜曉範降生在吉林市郊區二道河鄉河東村一個下中農的家庭,他父母都是老實厚道的農民,全家靠種地維持生活,日子過得比較艱難,杜曉範勉強讀完小學就無力繼續念下去了。於是靠申請助學金讀完了中學,並考上吉林市化工技校。他深知自己能到中專學習不容易,十分珍惜黨和人民為自己創造的學習條件。他的學習和思想在校內都是出類拔萃的,被推選為校學生會學習委員。


    1961年7月,轟動全校的征兵運動開始了,他在給學校領導的申請中寫道:“盡管我現在還不算適齡青年,但我有決心、有信心投身這火熱的運動之中,保衛祖國是每個公民的神聖職責,是不可侵犯的天職,服兵役是每個青年的光榮義務,當祖國需要我時,一定站在保衛祖國的最前線,為祖國立功,為人民立功,成為世界上第一流的戰士。”


    由於他的良好素質和誠懇的要求,部隊破格吸收了他。


    入伍後,他有幸被分配到一個戰功卓著的榮譽連隊。這個連隊在戰爭年代屢建大功,是該軍的拳頭和尖刀。在攻打錦州時獲得“尖刀連”稱號,解放天津時獲“攻城先鋒”,在一次阻擊戰中羅榮桓元帥親自題詞,授予該連“守如泰山連”稱號,在朝鮮戰場上,該連以七比一的戰績重創美陸軍一師,打出了軍威、國威。在這樣的環境裏,杜曉範才能得到了很好的發揮,他很懂得在這個連隊裏隻要努力工作將會得到什麽樣的報償。


    經過幾年的艱苦奮鬥:他在戰略戰術、摸爬滾打等軍事科目上做到了樣樣精通,成了當時大比武的尖子和一個讓同齡人眼熱的佼佼者。


    6年的時間,他從普通一兵提到了該連政治指導員,為他以後的發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盡管在這以後他曾因在大慶支左時與油建商店女售貨員亂搞戀愛,將該女領迴家連住7天而受到團監察委員會給予的黨內警告處分,但仍然沒有影響他提任獨立營的副政委——副團職的政委。


    然而,人的一生總不是一帆風順的,當他在通往錦繡前程的道路要大展宏圖的時候。


    1968年8月,杜曉範被派到磐石縣石咀備件廠去支左,為了深挖備件廠所謂的“石咀礦山國民黨地下接收委員會”,在軍代表負責人的授意下,杜曉範親自在該廠舉辦了“敵偽人員學習班”,把一個在解放前群眾自發組織起來的護礦隊當成了“國民黨地下接收委員會”。並在學習班設了刑訊室、隔離室,組織了20多人的執勤隊,動用了三角帶、鞭子、手銬和繩子等刑具。工人們稱這個班為“老虎班”,給廠內帶來了一片恐怖。


    在辦班期間,他不做任何調查,搞刑訊逼供。工人王士林是1958年入黨的老同誌,杜曉範一開始就以“國民黨接收大員”的莫須有罪名把他揪了出來。王士林因身體不好,不到兩個月就病重住了院。住院期間,杜曉範還去審訊過。王士林當時大口吐血,因害怕挨打就胡亂“咬”了一些同誌,杜曉範對他的口供不做分析和研究,供一個揪一個,先後揪出了20多名同誌。


    李景明是夾皮溝金礦的黨委書記、礦長(原備件廠工程師),杜曉範派人以協商事情為名將他騙到了備件廠,一下車就對他說:“遠來的和尚會念經,這台戲就等你來唱了。”然後把他送到了一間不動煙火的冷屋子裏。李景明在毫無精神準備的情況下被關押起來。在杜曉範親自提審他時,他不承認自己是國民黨,還講了自己的苦難曆史和參加共產黨的經過,對杜曉範的無理審訊進行了斥責,由於幾次提審都讓他站在燒旺的火爐旁烤,眼睛被烤壞了,不帶鏡子看不見東西。


    張海濤同誌是富太公社柳楊大隊社員,1968年10月中旬,杜曉範以“國民黨石咀銅礦接收委員會副委員長”的罪名把他揪到了備件廠,並參加了對他的審訊,當張海濤說到自己沒有任何問題時,杜曉範把桌子一拍,大聲喝道:“張海濤,你老實點!”邊喊邊脫棉上衣,拿起三角帶朝張海濤的腰部抽了六、七下,又上來幾個人把他推倒,杜曉範又用穿皮鞋的腳朝他的脖子踢了兩腳。由於張海濤同誌多次受刑,導致胳膊經常疼,不能參加勞動。


    張國才同誌是1952年入黨的八級電工,1968年10月中旬,被以所謂“國民黨縱火犯”罪名揪了出來。12月22日下午,杜曉範在學習班工作人員辦公室親自對他進行了審訊,這次雖然沒打,但是提出了一大堆問題,使他的精神特別緊張,加重了他的思想負擔,審訊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當夜,張國才趁上廁所的機會,在舊坑道上吊自縊身亡。


    在杜曉範的親自主持研究策劃下,備件廠出現的這起假案使22名同誌蒙受不白之冤,其中有廠級領導2人,科級5人,工人15人,這些同誌的身心健康不同程度受到了損傷,一名同誌致殘,一名同誌死亡。


    在備件廠支左的同時:杜曉範還兼管吉林市鑿岩隊石咀工地的支左工作。10月,該工地的一派群眾組織向他匯報發現了一起“特務”案件,他聽後沒做調查,當即做了三點“指示”:一是抓緊整理材料,否則空口無憑;二是撒出人馬,擴大線索;三是把工程隊控製起來,一律不準下山,做好保密。


    事隔十幾天後,群眾組織向他匯報了調查情況,他看了兩份材料,認為這起特務案確定無疑了,對揪出來的九名同誌親自進行審訊,多數同誌被吊打、捆綁和關押。兩名同誌致殘。


    1976年,杜曉範從部隊轉業到地方,被分配到吉林市稅務局船營分局任副局長。分管政工、後勤工作,他當時正年富力強,渾身充滿了活力,辦事利落,作風穩重、老練,軍人風度猶存,不久就被評為地區稅務係統先進工作者。在此期間,他發揮了在部隊做政治工作的特長,尤其是在做思想工作方麵,備受領導和同誌們的讚揚。


    他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就利用業餘時間到47名同誌的家中進行了家訪,有時背著孩子往返30多裏路找同誌談心。


    他很知道用自己的行動影響別人,1978年春節,為了布置環境,需要有人爬到電線杆上拉鐵線,這本應是年輕人幹的活,可做為副局長的他卻主動爬上電線杆子進行作業,大家看他在十分危險和吃力的情況下堅持拉線,都很受感動和鼓舞。然而,此時隻有他自己知道,作為部隊的通訊營政委幹這件事不過是舉手之勞。


    當時在副局長這一級幹部裏,他是比較年輕有發展的,然而,在局麵打開以後,他便逐漸有了驕傲情緒,得意之時不免忘形,一些自身的毛病也暴露了出來,在一段時間裏分局上下風傳著他與某女人的風流韻事。


    一位副局長曾私下派人去調查,但沒有查出什麽結果,於是這位副局長對調查人說:“無論怎樣此事就到此為止,不能再擴張了。”杜曉範知道此事後極為惱火,找到那位副局長,不由分說上去就是一記耳光,接著又找到上級有關領導哭訴。


    在部隊裏養成的軍令如山、絕對服從的作風也被他用於地方,對下級動輒抬手打人的情況也時有發生,群眾中對此出現了不滿情緒。


    1978年,磐石石咀備件廠、鑿岩隊的廣大幹部和職工先後要求他去“說清楚”。他到這兩個單位在十多次大、小會議中,以十分誠懇和懺悔的心情向廣大群眾說清了問題,承認了錯誤,基本上取得了群眾的諒解。這次檢討雖然是極為深刻的,但他在一些關鍵性問題上卻沒有說實話。


    鑒於他在磐石石咀備件廠私設公堂、刑訊逼供、帶頭毒打群眾造成的後果,經市紀檢委批準,於1981年1月受到了黨內嚴重警告處分,同時調離分局副局長崗位,於1984年任市稅務局行政科副科長。後來,他又被調離副科長的崗位,被任為局基建辦公室負責人。


    此時他的心情極為沉重,但仍對自己抱有一線希望,因為職務畢竟還沒有徹底免掉,黨籍還為自己保留著。


    事業上的不順心使杜曉範一反常態,迴家打罵妻子,無端懷疑妻子程躍輝有生活作風問題,多年來一直相處很好的夫妻感情出現了裂痕。


    被免職派到基建辦公室以後,他認識了李影(真名宋某某,李影是做人流時用的假名),她是個年紀剛剛20出頭,體態輕盈窈窕、嫵媚動人的姑娘。


    她的出現,使他這顆空虛的心靈裏出現了一絲邪念。他開始注意她,並在她身上下功夫。慣於貪小便宜的她因為他送給她一枚精美的領花便對他產生了好感。當他發現她非常甜蜜地叫他杜叔叔,而且又接受了他送的女式英格坤表時,嘴角上出現了一絲成功的笑容。


    此後,二人便經常往來,該女在某批發公司工作,他經常借為公家購買立櫃拉手、乳白膠、塗料等物品為由,去單位找她,來往非常密切。


    1985年9月的一天,杜曉範找到她,說有事要她到他家去一趟,此時的她對好心熱情的杜叔叔還能有什麽懷疑呢?認為真的有什麽事需要她幫忙,便來到了杜家,當她發現隻有杜叔叔一人在家並知道他想幹什麽的時候,想喊想跑已經來不及了……


    自從1984年以來,杜曉範的心裏就一直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果然不出他所料,最後他被取消了黨員登記的資格,他所抱的最後一線希望破滅了,這一次他可徹底絕望了,因為多年做政治工作的他,深知沒有黨員資格對他的將來意味著什麽,盡管沒有什麽希望,也要拚命爭取。


    於是,他開始竭力尋找理由,為自己己開脫資任。他希望組織上能考慮曆史上的原因和他的一貫工作表現,向上級有關部門打報告,重新複查他的問題。


    身處這種境地,他感到茫無頭緒,這對在事業上一直是一帆風順的他真是打擊太大了。顯然,事業上的希望更加渺茫了,一連串的打擊使他在精神上徹底崩潰了。一向趾高氣揚很自負的他在單位抬不起頭了,整日縮頭縮腦,精神恍惚;而在家卻一反常態,他經常借酒消愁,喝多了就無故耍酒瘋,摔酒杯,殛暖瓶,打妻子。


    然而使他不能理解和氣憤的是,妻子也一反常態地失去了過去的溫順,竟然敢與他抗衡了,並且經常用巴掌迴敬他。此時的他簡直就要發瘋了,他恨不能一下子毀掉這個世界方解心頭之假、在這難熬的日子裏,他與李影的來往更頻繁了,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給他帶來一點安慰。


    1986年3月的一天,當他正在家裏與李影鬼混時,被突然迴家的妻子堵住了,異常氣憤的妻子一把抓住李影的頭發狠狠地扇了一個耳光。此時,他的妻子想起了以前洗衣服時在杜曉範衣袋呈發現並收藏起來的做人流手術的病誌和診斷書,眼前的情景使他對上了號。苦苦的哀求,對天的發誓也不能使她原諒。


    但是,當她想起二個未成年的孩子,想到這個用辛勤和汗水建立起來的家的時候,盡管她當場抓到了他們,並且手裏掌握著物證,還是以最大的忍耐送走了李影,但卻嚴厲警告他說:如果我再發現你們勾勾搭搭,就把你們的醜事公布於眾!


    這以後,他對妻子是又恨又怕,妻子抓住了把柄,對他寸步不讓,夫妻間經常吵架,甚至發展到動手廝打,有時被妻子撓得遍體鱗傷。至此,他徹底絕望了,他感到家庭和社會都在嘲笑他、折磨他;他積恨滿胸,形成了對妻子的仇視。當他向妻子索要李影做人流的手續被拒絕,妻子並提出要與他離婚時,他就想到,他們的醜事一旦被公開,其結果不知會是什麽樣,一個在社會上受歧視的“三種人”,在家庭中沒有地位的丈夫,再加上有生活作風問題,這對他這樣自尊心一向很強的人來說,將如何生活在人世上呢?


    他想到應該滅口,生活作風這類醜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就是死了,也死個幹淨,反正生活在這種環境裏也沒什麽意思,既然她要毀了我,我為什麽不先毀掉她!


    於是便產生了殺機,他隨時隨地在尋找著機會。


    這一天終於來了,1986年3月29日早晨,他告訴妻子,部隊的一位老戰友來吉林辦事,約她一起前去看望,並定好9時在紅旗劇場門前碰麵,兒子杜雲鵬聽說要去看戰友,育紅班也不去了,當時一心想害死妻子的杜曉範,看到兒子也要去時,不免在暗地裏流下了眼淚。但是,這也沒有能阻止他放棄罪惡的念頭。妻子用自行車帶著兒子準時來到了約定地點,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滅絕人性的丈夫手中的提兜裏裝著作案的斧子。


    一家三口向僻靜的慶豐小區走去……


    在法庭上,杜曉範已經預感到自己將要得到什麽樣的結果。當法官問到他殺妻誅子的原因時,這個十足的偽君子還狡辯說是因妻子程躍輝在他被免職後背叛了他,企圖引起社會上對他的同情,然而無情的事實揭去了虛偽的麵紗。他終於用自己的行動走完了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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