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9月21日淩晨5時許,天才蒙蒙亮,福建省南安市詩山鎮的李燕雪就穿衣起床。這是她的老習慣。她是個學習優秀的孩子,每天都起個大早,讀一會兒書,然後吃早飯,匆匆跨上自行車趕5裏多路到詩山中學去上學。她摸進洗手間,掀亮了電燈,揉了揉眼睛正想洗臉,卻看見洗臉台和瓷盆上有一大攤血跡。她吃了一驚,想叫爺爺李祝佳來看個究竟。爺爺60多歲了,原來定居香港,因年老多病,前年才迴故裏安享晚年。他也有早起的習慣,每天清晨都要在門前的院子裏練幾套太極拳。李燕雪連叫了幾聲“阿公”,外頭靜悄悄的沒有人應聲。


    李燕雪走到大客廳時,從虛掩的門縫透進的晨光中,看到爺爺橫臥在大廳地板上。她還以為爺爺是患了冠心病什麽的暈倒了呢,連忙再拉亮電燈一看,見爺爺倒在一片血泊中,顯然為人所害,就嚇得“啊”地一聲抽了口冷氣。但她沒有驚叫起來,而是本能地闖進大廳右側的一個房間,想叫醒曾奶奶和保姆阿婆。可是,與撳亮的燈光同時映進她的眼簾的,還是兩具屍體,一個躺在床沿,一個蜷縮在床角。


    李燕雪嚇壞了,雙手使勁扶著門框,才沒有癱倒。最終她竟能抑製極度的悲痛和恐懼,掙紮著一步一步挨到廳堂打電話。但是,電話線早被兇犯扯斷了,撥了半天,沒有信號;她又連忙奔出門去,叫開了一家鄰居的大門,而且在這裏給村支書、村治保主任和市公安局110,一一掛通了電話。


    20分鍾後,詩山鎮派出所和南安市刑警大隊的10多名幹警,以最快的速度相繼趕到兇殺血案現場。警方認真細致勘察了1個多小時,大體理清了這樁大血案的脈絡。看來八成是一起搶劫殺人案。


    據很快從永春趕迴的李秋原、李秋榮、李秋碧(他們是李祝佳的兒子,在永春辦廠經商)提供:戴在李祝佳腕上的一塊勞力士手表、戴在陳葡萄手指上的兩枚金戒指都不見了,擱在大廳裏供李燕雪上學用的一輛女跑車也不翼而飛,兇犯還從抽屜裏搜走1000多元現金。此外,被劫物品還有手機一隻、唿機一隻、新雨傘兩把、“納愛斯”香皂5塊。


    李宅二樓十多個房間也被翻箱倒櫃,不值錢的舊衣物拋撒遍地,一片狼藉。三樓十多個房間長年沒有住人,也留下兇犯一串串腳印。唯一未被驚擾的一個房間就是李燕雪的臥房,那晚那個房間門口擺著一雙小孩的塑膠拖鞋,兇犯揣想這是小孩住的房間,裏頭不會有什麽值錢東西,不願撬門而入多耗時間,才讓這個中學生幸免一死。


    時任南安市刑警大隊大隊長的肖珍懷把被劫的東西粗略估算,其總值最多不上2萬元,而兇犯卻極其殘忍地殺害了3條人命。李祝佳身中5刀,最致命的一刀在頸部,讓這位無辜老人幾乎身首異處;陳葡萄老人身中8刀,一條精瘦的胳膊差點兒被砍成兩段;陳桂枝阿婆被砍了6刀,其中一刀切斷頸部大動脈,噴灑而出的鮮血染紅了半片白牆。


    這個殺人兇犯是何其喪心病狂、令人發指!


    據受害者親屬和鄉親們描述,3位被害者都是和藹可親的老人。李祝佳64歲,平時除了跟鄉親們下象棋、搓麻將打發日子,從未與誰有過糾葛;老母陳葡萄則是103歲的老壽星,白發稀疏,沒牙癟嘴,大都足不出戶,隻有兩個特殊時候她才坐在輪椅上;夏天傍晚由 50 多歲的保姆陳桂枝推到門前小穀坪上乘涼,冬天風和日暖時由陳桂枝推到穀坪上曬太陽。


    南安詩山鎮發生“9·20”大血案的第二天,剛上任的南安市公安局局長曾誌敏還沒有把那張公安局長的椅子坐熱,就打起背包下到詩山鎮紅旗村,見到了案發當天就由副局長傅子評、刑警大隊長肖珍懷帶隊下來安營紮寨的50多名刑警戰士。幹警們一個個席地而坐,曾誌敏也沒說一句通常該說的客套話。他在會上宣布“9·20”專案組成立,由他擔任組長,泉州市公安局重案大隊副大隊長杜雙路、刑警大隊大隊長肖珍懷任副組長。


    當夜,曾誌敏主持了“9·20”專案組第一次案情分析會。一邊播放現場錄像,一邊由副組長、刑警大隊長肖珍懷匯報現場偵查情況,很快得出以下幾點共同看法:


    一、兇犯對受害者家境有一定了解,很可能是本地人,或者與本地人有關係;


    二、兇犯貪婪得連香皂、雨傘這樣不大值錢的東西也不肯放過,可見他的手頭比較拮據;


    三、現場沒有留下兇犯的指紋鞋印,他或他們作案時戴上手套、穿上襪子,也沒有留下其它蛛絲馬跡,可見案犯是個老手;


    四、兇犯心狠手辣,連百歲老人也不放過,可見兇殘成性,大致可以推斷是已有前科的歹徒。


    至於此案是團夥作案,還是單個兇犯作案,大家就七嘴八舌拿不定主意了。


    從兇犯連殺3人來看,一般來說該有同案犯。但是,如果兇犯事先“踩點”,已經得知“興隆居”夜間沒有青壯男人在家,他手持利刃對付三老一少,那是綽綽有餘的。此外,9月21日清晨刑偵人員到達現場時,看李宅門前留下兩行清晰的帶有血跡的腳印,而且,這兩行腳印都是有出無進,這又成為一個謎團,讓刑警們絞盡腦汁,一直討論到翌日淩晨3點,也沒揣測出個結果來。


    然而,有這許多破案的線索,也足夠專案組奔忙了。曾誌敏立即下令展開大排查,張開大網捕“鯊魚”。


    這項工作的紛繁複雜,簡直難以想象。50多位刑警加上詩山派出所的10多名幹警全都撒了下去,對近日與死者有來往的親友進行訪問,對當前詩山鎮的外來人口進行摸底,對李祝佳子女的關係人進行查問,對詩山鎮200多家工廠進行查詢……


    專案組整整忙了一周,從21日—26日,發現無數疑點,又一一排除;找到許多線索,又一一掐斷。專案組在“山窮水盡疑無路”時,前麵突然出現“柳暗花明又一村”。


    石獅市公安局向他們通報了一條同樣重要的線索:同年7月25日與9月17日,石獅連續發生兩起兇殺案,慘死3人,重傷2人,從死者的傷口與兇犯采用的殺人兇器來看,和發生在詩山的大血案大體相似——兇犯作案都是用山民劈竹削筍的砍刀,又都是極其殘忍地猛砍受害者的脖子。


    石獅警方提供的線索就成了南安警方注意的焦點。


    曾誌敏把石獅的兩起血案與詩山“9.20”血案放在手上反複掂量,擱在心裏不斷揣摩,他愈想愈覺得這三起案件肯定有內在的聯係:殺人工具是相同的,砍殺的部位也是相同的,難道不是同一個人或同一夥人所為嗎?


    專案組全體同誌都同意曾誌敏的分析,曾誌敏心裏更加篤定,又向泉州市公安局領導作了匯報請示,“9·20”血案的偵查方向就愈加明朗。


    與此同時,石獅的同行戰友對“7·25”、“9·17”兇殺案的偵破取得重大進展,已經查明犯罪嫌疑人叫劉開軍,二十八九歲,係大田吳山鄉錦山村人,曾在石獅一帶打過工。工友們記得他患有斜眼病,於是,人們就叫他“龍眼目”。石獅警方曾請人給這個家夥畫了一張模擬相,四處張貼,懸賞通緝。劉開軍在石獅看到這張懸賞通緝公告後,就連忙離開石獅,而且突然似乎從閩南地麵消失了,警方四處查訪,再也尋不到他的蛛絲馬跡。


    從9月29日起,南安和石獅兩支刑警大軍緊急會師了,都全力以赴追蹤“龍眼目”劉開軍。曾誌敏領導的專案組主要的任務是拿下“9·20”血案,偵破的重點當然放在南安詩山。他和肖珍懷等領導反複琢磨,劉開軍在紅旗村作案,一下子就摸準了李祝佳家裏不但有錢,而且沒有青壯男人在家,他事先肯定來摸過底、踩過點,也就是說,在詩山很可能有他的關係人。但是,這個關係人到底是誰?專案組再次把大網撒出去,重新排查,確定線索。就是大海撈針,也要把這個“穿針引線”的家夥“撈”出來。


    花了小半天工夫,很快查明,劉開軍有個大姐劉玉英嫁在詩山鎮的社一村。


    村民們反映,劉開軍的這位大姐和姐夫都是老實農民,一向安分守己,和左鄰右舍和睦相處,連紅臉、口角的小磨擦都沒有發生過,說他們與劉開軍聯手勾結,似乎沒有多大的可能性。


    這天,肖珍懷換上一身便裝,請村治安員帶路,親自到了劉玉英家進行明察暗訪。劉玉英的丈夫下田幹活去了,她自己在家車雨傘骨。


    劉玉英見治安員帶著便衣警察到家裏來,開頭不免有些緊張,肖珍懷看見她給客人斟茶時,手有些抖,茶水灑在地上。肖珍懷落了座,像老熟人聊家常一樣,和顏悅色地跟劉玉英聊了起來。


    “你有幾個兄弟姐妹?”


    “3個姐妹,1個弟弟。”


    “他們都在哪裏工作?”


    “都隻上過小學初中,有什麽正式工作呀!一個二妹在惠安塗嶺打石頭,一個三妹就在本鎮紅旗村一家雨傘廠當臨時工,還有個弟弟在石獅的服裝廠打工。”


    肖珍懷心裏“嗵”地跳了一下,問道:“你弟弟叫什麽名字?”


    “叫劉開軍。”


    “他常來你家玩嗎?”


    “常來。從我們老家大田到石獅,來來往往都要經過這裏,我弟弟就常來看看我。”


    “他來來往往都騎摩托車嗎?這裏到石獅也就百來裏路,騎摩托車兩個來小時就能到的。”


    這個在外人聽來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對肖珍懷來說卻是十分重要的。因為在“9·20”那起兇殺案中,殺人兇手劫走了一輛女式自行車,而對擱在同一地方而且沒有上鎖的大本田摩托車卻視而不見。


    “他不會騎摩托。他窮得連一輛自行車也買不起,他哪會騎摩托?”


    “成了!”肖珍懷不動聲色地在心裏歡叫一聲。


    這個劉開軍果然不會騎摩托車,肖珍懷進一步斷定他就是殺害李祝佳等3位老人的兇手。


    但是,他現今逃往何方?劉玉英說,她和她弟弟已經好久沒有見麵。肖珍懷再追問什麽,她都答不上話。


    肖珍懷不敢耗費時間,立即迴師紅旗村,在一家雨傘廠找到了劉開軍的妹妹劉為英。劉為英毫不含糊證實兩點:


    1、她哥哥劉開軍確實不會騎摩托。去年他來這裏玩,劉為英曾經借了一輛摩托車,要哥哥帶她去野外兜兜風,可是劉開軍不會騎摩托,隻好拉倒。這事很叫劉為英掃興,所以她的印象特深刻。


    2、9月20日這天,劉開軍到雨傘廠來找過劉為英。她說,她哥是從石獅迴大田老家,路過此地,就順便來看看妹妹的。當時劉為英正在上班,很忙,劉開軍就到村子裏轉了轉,然後迴來和妹妹一起吃了晚飯,就匆匆忙忙走了。


    接著肖珍懷一再盤問目前劉開軍的去向,劉為英照樣迴答不上。但她說到她還有個二姐劉清珠在惠安塗嶺,那是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她哥哥如果真的犯了事,會不會躲到那裏去暫避風頭?


    從南安詩山到惠安塗嶺不過百來公裏,走的又是高速公路,眨眼工夫就到了。


    肖珍懷等人深夜摸到塗嶺派出所,敲開大門。一查,嘿,塗嶺某村果然有個叫劉清珠的中年婦女,丈夫叫葉永財。他們走了七八裏山路,敲開一戶人家,可是,劉清珠夫妻倆都不在家。他們以采石為生,長年在一個叫石庫山的山上采石頭。肖珍懷等不肯罷休,又連夜趕了10多裏山路,在一個不見人煙的荒山野嶺上,找到了劉清珠。


    劉清珠也是憨厚的農家女,一聽說劉開軍可能犯了事,她很樂意協助警方找到這個不爭氣的弟弟。可是她說她弟弟從來沒來過石庫山,她已經大半年沒和他照麵。不過,她隨口提供了一條很有價值的線索——她說劉開軍一年前談了個女朋友,兩人成天形影不離,如果能夠找到他這女朋友,八成就能找到劉開軍。


    肖珍懷大喜,問劉開軍的女朋友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誰?非常遺憾,劉清珠想了老半天,隻能記得她叫什麽“阿能”或“文能”,是德化蓬壺十八閣人。


    返迴後,局長曾誌敏聽取匯報,臉上也有了笑容。“找到劉開軍的女朋友,必定能找到劉開軍。”這樣一個簡單的邏輯推理,成了專案組全體同誌的共識。


    又是一路飛車。


    又是長途奔襲。


    德化蓬壺離南安兩百多公裏,是戴雲山深處的一個小鄉鎮。這一帶公路逼仄、陡峭而盤旋,車子想快也快不了,到達蓬壺十八閣,已是下午3時。


    又是查戶籍,查檔案,查了1萬多個從20歲到30歲的女性公民,竟沒見到一個叫什麽“阿能”或“文能”的。曾誌敏召開一個緊急碰頭會,他瞅著肖珍懷問道:“你們會不會把這個名字記錯呢?”


    肖珍懷連忙翻看隨身帶著的筆記本:“沒錯!一點沒錯,我的本子上就是這樣記的。這姑娘就叫什麽‘阿能’或‘文能’嘛!”


    其他幾名隊員也斬釘截鐵說:“沒錯!就是這個名字。”


    曾誌敏沉思了一會兒說:“有沒有這種可能——這個‘能’字,其實是‘玲’字,閩南話中‘能’和‘玲’是同音的。再說,女孩子的名字叫什麽‘玲’的會更合理一點。”


    同誌們恍然大悟,都說局長這個分析很有道理。可是,這時已是深夜3時半,他們又得大海撈針,把幾十本戶籍本再查一遍,這得查到何年何月呀!曾誌敏這時想起各地育齡婦女都上了計生辦的登記冊,而且,都上了電腦微機。如果能請鄉計生辦支持,查起來速度就快多了。


    鄉派出所長也說這個辦法極好,就差人到計生辦主任家裏,把主任同誌請了來。隻見她打開電腦文件,用檢索手段,點擊幾下鼠標,電腦屏幕上一下子跳出十多個“文玲”,有林文玲、劉文玲、王文玲、張文玲、陳文玲……等等。


    到底哪個才是他們要找的關係人?


    約摸半個多小時,村主任和治安員都趕來了,曾誌敏主持開了個座談會。大家七嘴八舌擺情況,對人頭。最後才把目標集中到新閣村一位叫王良慈的農民的女兒身上。


    據新閣村村主任和治安員反映,王良慈的女兒就叫王文玲,21歲,兩年前去石獅打工,而且聽人說她在外麵談了男朋友。


    從種種跡象看,這個王文玲就是南安警方要找的那個涉案關係人。


    可是一問,王文玲所在的新閣村離鄉所在地大約還有10公裏,而且沒有國道,隻有一條小小的走拖拉機和板車的機耕路。這條從來沒有走過車的山區機耕路,一共才6公裏,卻整整開了40分鍾。又徒步走了半個多小時羊腸小路,終於看到一個山窩窩裏趴著十來座茅草土屋。


    村治安員說:“那就是新閣村。王文玲的家就在那裏。”


    曾誌敏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嘿,好一個僻靜的荒野,殺人犯劉開軍要是潛逃至此,真是人不知鬼不覺呀!


    曾誌敏刷地一下拔出“六四”小手槍:“同誌們,都聽好了,我帶一路從正麵接近,肖珍懷帶一路從後山包抄。”


    隊員們也都拔出手槍。兵分兩路,像兩把鋼鐵鉗子,飛快向一座幹打壘小土屋撲去。


    曾誌敏、肖珍懷帶領9名刑警隊員衝進王良慈小土屋的時候,隻有一個中年農婦在門口喂豬。王良慈在田裏幹活,更看不到劉開軍、王文玲的影子。這是一個家徒四壁的困難戶,房裏連衣櫃、衣箱也沒有,根本無須搜查,認真看上兩眼也就一目了然。那正在喂豬的農婦是王文玲的母親,一個一輩子也沒下過山出過遠門的人。


    曾誌敏隻好讓治安員把王良慈從田裏請了迴來。曾誌敏抽出一支香煙遞過去,說:“大叔,你別緊張,慢慢想,想好了,才說。”


    王良慈接過香煙,放在鼻尖下嗅了嗅,順手夾在耳根上,這才結結巴巴又罵罵咧咧說:“劉開軍那個死鬼,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好貨!哼,還想討我的女兒做老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這個殺千刀的爛貨!”


    王良慈說劉開軍和王文玲認識大概有一年多了。據說,劉有一手縫紉的好手藝,文玲去年去拜師學藝才認識他。後來他們又一起到石獅去打工,兩人就好上了。前幾天,也就是中秋節那天吧,文玲把劉開軍帶了迴來。他帶著一盒中秋月餅,又給我300塊錢,說要娶王文玲。我一看他眼睛斜斜的,長著一對龍眼目,心裏老大不高興,就堅決把錢退了迴去。文玲見父母沒有給劉開軍好臉色,心裏不高興,吃過午飯,就板著個臉走了。


    肖珍懷問道:“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王良慈說:“他們沒有說。八成還是迴石獅去了吧?”


    曾誌敏問道:“你再想想,劉開軍還帶些啥迴來?”


    王良慈說:“哦,那家夥還帶著個電話聽筒……對,是個能打電話的玩意兒。劉開軍還在我麵前擺闊,當著我的麵給人家打電話。可是電話打通了又沒人說話。我的小兒子很好奇,想玩玩那個東西,劉開軍死活不肯。”


    哦,手機!曾誌敏和肖珍懷都想起了“9·20”大血案中兇犯曾劫走一隻摩托羅拉手機和一隻傳唿機。王良慈提供的情況進一步證實,這個劉開軍十之八九是殺害李祝佳等3位老人的兇手。


    曾誌敏又以平和的口氣向王良慈提出一個要求:“大叔,我們能不能看看你女兒住在家裏的臥房呢?”這是搜查的換一種說法。


    王良慈爽快地同意了。


    曾誌敏和肖珍懷兩人跨進一間黑咕隆咚的小平房。他們看見房裏隻有一張桌子一張床。床上的被子補丁疊補丁,床褥也沒有,鋪著厚厚的稻草床墊。他們打開一個小抽屜,意外地發現一個小本子,上麵記著不少電話號碼,用戶都是些女性的名字。從電話號碼的所在地來看,有南安的,有石獅的,有泉州的,有洛江的……也就是說,王文玲在這些地方都打過工,電話本上記的那些女性,很可能是她在這些地方的女工友。


    迴師詩山專案組總部後,曾誌敏調動全市100多名警力組成小組、分隊,撒向泉南公路沿線幾十個路口和車站,同時向全省幾十個兄弟單位發出《“9·20”血案協辦通報》。隨後,肖珍懷、杜雙路率領一支精銳小分隊,長途驅車,直奔石獅。


    這支小分隊到達石獅時,王文玲已經被警方拘傳在押。


    征得兄弟單位同意,肖珍懷、杜雙路立即提審王文玲。


    王文玲說:“劉開軍前些年在家鄉大田下洋辦了個縫紉培訓班,還挺紅火的。我小學畢業後,沒錢繼續讀書,就去那個培訓班學習縫紉技術,拜他為師。可是後來不知怎麽搞的,這個培訓班很快就被搞垮了。劉開軍沒有活路,就來石獅一家服裝廠打工。後來,還介紹我進了這家工廠……”


    說到這裏,王文玲臉紅紅的沉默著。肖珍懷溫和地鼓勵她,她才支支吾吾說下去。“事實上,從那時候起,我們就同居了。沒有辦法呀,我打工能掙到的錢很少,一個人租不起房子住,他是我師傅,對我一直不錯,又生拉硬扯的,我隻好和他住在一起。可是,可是,他是個性無能的家夥,常常把我脫得光光的打我糟踏我……”說著,王文玲就低頭嚶嚶哭起來。


    過了會兒,肖珍懷才想起轉換話題,問道:“不說這些了,你說一說10天前,也就是9月20日至9月21日,劉開軍在哪裏?他都幹了些啥?”


    王文玲說:“20日上午他就離開石獅,夜裏沒有迴來。因為半夜鬧地震,我們租的那間房子嘎啦啦響,我嚇得半死,劉開軍卻不在我身邊。一直到了第2天中午,他才迴來,手拎著塑料袋,裏頭有兩把雨傘,幾塊香皂。我有些奇怪,他、家夥買這麽多雨傘、香皂幹什麽?他就笑笑對我說,他昨晚在一家工廠參加廠慶活動,摸彩摸到一個3等獎,就拿了這些禮品……”


    肖珍懷和杜雙路心裏有數,那兩把雨傘和5塊香皂都是從“興隆居”搶來的贓物。劉開軍就是“9·20”大血案的殺人兇手,有了百分之百的把握。


    肖珍懷緊緊追問:“劉開軍迴來之後,待了多久?後來又到哪兒去了?”


    王文玲說:“他9月21日中午迴來,在石獅待了3天,24日,也就是中秋節,我們一起迴我老家德化蓬壺十八閣。他說,他現在有錢了,要去向我父母提親,我爸我媽不喜歡他,他很生氣,當天就走了。我們再迴石獅,他情緒很壞,班也不去上,整天呆在房裏睡覺,喝酒,很少上街。一直到了28日晚上,他說要迴大田老家看看父母,一個人拎著個塑料袋又走了。這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的麵。”


    肖珍懷用犀利的目光盯著王文玲:“你沒有說謊?你們真的就沒有聯係?”


    王文玲支支吾吾說:“不、不,有時能接到他的電話。”


    “他從哪裏打來?”


    “不知道。真的,我問他在哪裏,他不肯告訴我,還氣兇兇罵我,我就不敢再問了。”


    “你在哪裏接他的電話?”


    “就在我住房的樓下。樓下是我們房東開的一爿雜貨店,店裏有公用電話。劉開軍就在這裏給我打電話。”


    “一般都在什麽時候打?”


    “都在我下班的時候打,比如,晚上,清晨,還有中午的休息時間。”


    行了,狐狸的尾巴終於露出來了。現在的問題是怎樣抓住這隻狡猾的狐狸。


    肖珍懷等用小車把王文玲送迴她的住處,讓一名隊員看守著。而他和杜雙路等隊員則換上便衣,在王文玲住的那條街上,分散在路口、店前和樹下“蹲坑”。


    在這條街上“蹲坑”的刑警一直蹲到傍晚6時許,對麵雜貨店的老板匆匆趕來報告:“大隊長,剛才劉開軍來了電話。”


    肖珍懷問道:“你怎麽迴答?”


    那位老板說:“隊長,按你的吩咐,我說王文玲還沒有下班,叫他過10分鍾再打過來。”


    “很好!”肖珍懷立即進入臨戰的興奮狀態。


    他和那位店老板一起迴雜貨店,同時把王文玲叫了下來,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給她交代了一番。


    果然,過了十來分鍾,那架擱在櫃台上的公用電話又響起來。王文玲在肖珍懷嚴厲的目光監視下走過去接電話。王文玲按著肖珍懷事先的吩咐,跟劉開軍胡聊亂扯,說她很想他,叫他快迴來,最後,自自然然就問到他現在在哪裏?…但是狡猾的劉開軍依舊不肯透露。


    根據這個電話,南安警方已經準確無誤地得悉:劉開軍這會兒正在永春縣下洋鎮用電話卡給王文玲打電話。


    泉州市公安局長盧士鋼立即電告永春警方,要求他們在下洋布控,全力以赴追捕犯罪嫌疑人劉開軍。局長曾誌敏馬上帶領一支小分隊直奔永春下洋鎮。政委易小克率領由民警、交警組成的大部隊,飛車直撲永春縣城,在所有的出口道路上設卡,進行全麵封鎖,準備甕中捉鱉。


    兵貴神速。150多公裏山區公路,曾誌敏率領的小分隊,僅用1小時20分鍾就趕到永春下洋鎮。然而,此時下洋派出所已捷足先登,由徐萬惠等組成的布控小組,於9時20分,逮住了劉開軍。


    移交南安公安局審訊後,曾誌敏、肖珍懷親自對他做了許多思想工作,又讓他見父母雙親最後一麵,他最後的防線終於崩潰。他對發生在石獅、南安等地“7·25”、“9,17、“9.20”等多起搶劫殺人案中殺死6人重傷3人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同時還帶追贓小組到詩山、德化、大田等地追迴手表、自行車、手機、唿機等贓物和血衣、手套等等犯罪物證。


    這個殺害6條人命雙手沾滿鮮血的劊子手,顯然已經不是一般的殺人兇犯。你看他從1999年7月25日到9月21日,連續作案多起,用最原始的兇器——砍刀,殺害殺傷9人,連14歲少女和103歲壽星都不肯放過,這說明他已經是一匹天良喪盡、與社會為敵的惡狼。他之所以走到這一步,除了自身原因,幾次來自社會的打擊,也不是沒有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


    第一迴,是1998年他在大田辦起縫紉培訓班,一度想靠自己的雙手發家致富,可是,當地的一些惡勢力經常對他敲詐勒索,最後摧垮他的美夢,他就開始仇恨社會。


    第二迴,是1999年7月他到石獅一家服裝廠謀求生計,在這廠子的倉庫裏睡了一夜,被這廠子的老板誤認為小偷,叫人打了個死去活來,他對社會的仇恨更是千百倍地加劇了。


    於是,他就不計後果地對社會進行報複。7月25日,他潛入某服裝廠,本來是想刺殺老板報仇雪恨的,但是一時找不到此人,卻意外看見一對與他素不相識的年輕男女抱在一起睡覺,他就眼饞,就氣恨,就揮刀把人家砍死。他殘忍的獸性已經發展到極其瘋狂的程度。


    9月20日深夜,他用亂刀把李祝佳等三位老人砍死後,一頭家貓出於恐懼和對於主人的悲憫,躲在“興隆居”大門外哀哀慘叫。劉開軍聽得毛骨悚然,兩次奔向門外,欲殺此貓而不遂,便在門外擦淨了腳上的血跡重返屋內。案發之後,人們看到大門外有兩行隻出無進的腳印,就是這樣來的……


    至此,這3起大血案就畫了個圓滿的句號。


    (注:因可理解原因,文中有些涉案關係人隱去真實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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