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8月10日的早晨,一輛嶄新的奧迪轎車駛出西安城牆的北門,沿著寬闊的西(安)銅(川)公路向北急馳,將一輛輛車毫不客氣地甩在身後。


    坐在司機旁邊的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白淨清秀的男子。他叫藺宇飛,是西安一家極負盛名的大醫院的骨科主任。他不時迴過頭來,向後座上的客人介紹著沿途的建築和風光。三位客人是廣州醫學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和藺宇飛既是同行,又是朋友。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是黃帝陵,人文始祖的發祥地,陝西值得炫耀的資本和驕傲。


    轎車駛過潦草灘渭河大橋,突然,藺宇飛腰間的bp機響了起來。他低頭向腰間的bp機一看,一行漢字顯現在小小的熒光屏上:梁潔急病,速歸!


    “黃師傅,請停一下!”他招唿司機。轎車靠路邊的隔離柵緩緩停下。藺宇飛焦慮地說:“真不巧,不知誰打來的傳唿,說我妻子病了。”


    女客人關切地說:“既然藺夫人身體欠安,黃帝陵就不要去了,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司機也說:“藺醫生,要不我馬上把你送迴家去?”


    藺宇飛皺著眉頭思忖了一下,說:“家裏的一點小事,不能掃了客人的興。我自己打車迴去照顧一下,你們照常出發。”說罷下車。


    小保姆金萍迴到藺家時,正好是8月10日早晨九點。金萍是個二十歲左右的河南姑娘,她在藺宇飛家當保姆已經兩年。藺家隻有藺宇飛、妻子梁潔和他們十一歲的女兒藺莉三口人。家務事本來就多,而女主又很能幹,和丈夫同在一家醫院。她在醫院是護士,雖然常常值夜班,但在家做飯、炒菜經常是自己動手,所金萍常常是閑著沒事幹。勤快的金萍便主動去梁潔的父母和妹妹梁雲家幫忙,有時幹脆就住在那裏。


    8月9日這天晚上,金萍就住在梁雲家沒迴來。她氣喘籲籲、手忙腳亂地掏出鑰匙開開防盜門和房門,立即驚嚇地叫了一聲:隻見女主人梁潔直挺挺地躺在客廳沙發前麵的瓷磚地上。


    她急忙跑過去要把她扶起來,剛喊了聲:“阿姨,你怎麽了?”猛然覺得她的身體很涼、很硬,鼻孔、唇邊留有血跡,已沒有一點氣息。她踉踉蹌蹌跑出門外,發瘋似地擂對麵張教授家的房門,哭喊著:“張爺爺、奶奶,快救救我阿姨啊!”


    “110”的反應疾如閃電。西安市公安局新城分局刑警大隊的隊長馮長生同誌和陳偉副大隊長,迅即率兩個分隊驅車趕了現場。


    現場勘察卻是疑竇百出。這是一棟新建的7層宿舍樓,住的都是有一定職務或高級職稱的頭麵人物。骨科主任藺宇飛家在二單元一層,是一套寬敞的三室一廳。防盜門、房門門鎖完好,沒有絲毫撬痕。大臥室的窗戶雖然開著,但有防盜欄杆和紗窗,也完好無缺。


    室內的物品粗看狼藉不堪,而細看:衣物整摞整摞從衣櫃裏扯到地上,卻沒有翻亂的樣子;一個沒加鎖的抽屜裏有一個公文包,內有近萬元錢和幾張存折均未被觸及;25英寸的大彩電翻倒在地上卻絲毫沒有磕碰的傷痕;客廳的茶幾上放著兩杯飲料和半個已經幹縮變質的西瓜,卻沒有發現享用過的痕跡。再看看死者梁潔,穿戴整齊,雖然緊皺的雙眉和微張的唇間蘊含著痛楚,但除了頸部有被繩索勒的索溝外,其他部位沒有傷痕,沙發和茶幾間也絲毫找不到掙紮或抗拒的痕跡。屍檢發現她的膀胱充滿尿液,說明她起床後尚未小解。從屍斑和屍體僵硬程度分析,被殺時間在早晨6時到8時之間。


    一個個謎團使久經戰場的偵查員們百思不解。殺人案一般為三種類型:搶劫殺人、強奸殺人和報複殺人。


    從死者衣著整齊、第二性征無受侵犯痕跡判斷,因奸殺人可以排除。從表麵看,以劫財為目的的搶劫殺人跡象明顯,但作案現場的巨額現金和存折竟沒有拿走。報複殺人呢也不像,從客廳茶幾上兩杯飲料、半個西瓜的擺設來看,似乎想提示人們:女主人是在接待來客時,突遭客人扼殺的。


    但稍加分析便捉襟見肘、破綻迭出:


    第一,早晨8點以前客人登門拜訪實屬罕見;


    其次,據金萍講,那半個西瓜前一天從冰箱拿出來時,女主人就說已經壞了,並叫金萍扔掉,金萍一時疏忽,把它放在冰箱後邊給忘記了。經過一夜發酵早已酸餿刺鼻,把它拿來待客,豈非天大的笑話!


    第三,死者梁潔隻有38歲,身體素質較好,被兇犯勒死時竟無掙紮搏鬥的痕跡,也屬咄咄怪事。


    第四,房間裏除了藺宇飛、梁潔、金萍和藺莉的足跡、指紋外,沒有發現其他可疑的印跡。


    藺宇飛剛一推開出租車門就滿頭大汗、滿臉通紅地衝進家,徑直撲到屍體上放聲大哭。一麵號啕一麵喊著:“小潔,是誰殺害了你?這麽殘忍,這麽狠毒!你死了,讓我和莉莉怎麽活下去啊?”


    處於高度警覺的馮長生立即把偵查員小韓叫到一邊,問:“你給他打傳唿時,說了梁潔被殺了嗎?”


    小韓說:“沒有,三次我都是打的‘急病速歸’。”


    又問大門口布控的偵查員,也都說:沒有,連招唿都沒有來得及打,人家就心急慌忙奔家來了,我們攆都攆不上!”


    馮長生淡淡一笑說:“看起來這個人能掐會算。”


    由著哭主咒罵了一通兇手,傾訴了一陣哀傷,情緒稍稍靜下來之後,由偵查員趙榮、李大偉、錢程三人和他進行問式談話。


    “藺醫生,請你談談你昨天夜間一直到今天早晨你離開家門時,你和梁潔的情況,請談得具體、細致一點。”趙榮首先發問。


    藺宇飛便從8月9日的全天活動談起。他陪同廣州來度假的3位醫學界名流遊了東線半坡村、臨潼華清池、秦始皇陵和兵馬俑博物館,一天下來很累。晚上不到10點就睡了。由於按原定計劃今天要陪客人去黃陵,而自己擔任的骨科有一份科研報告星期一要交到院部,所以今早6點鍾就起床到辦公室去趕寫。離家時妻子梁潔已經起床、梳洗。7點10分左右,他給家裏打了個電話,想問問早點準備好了沒有,但電話沒人接,心想大概梁潔出去買早點或者買菜去了。到7點40分,科研報告底稿已經寫好,想到要在8點半到隴海大酒店和客人會麵,就離開辦公室,準備迴家吃點東西出發。沒想到到了家門口才發現鑰匙忘在了辦公室了。敲門又無人應答,隻好直接坐出租車到隴海大酒店去了。


    說到這裏,藺宇飛無限悔恨自責道:“我做夢也沒有想到,就在這一段時間裏,萬惡的兇手已經把梁潔殺害了!都怪我不小心,如果我的鑰匙帶在身上,說不定進門能抓到兇手,起碼我能及時把梁潔救活!”他痛苦萬分地低下頭,用手帕擦了一下眼睛。


    趙榮問:“對於殺害你妻子的兇手,你有沒有懷疑的對象?”


    藺宇飛皺著眉頭搖了搖頭:“現在,我腦子很亂,一時很難作出判斷。不過肯定是我們家的熟人。我們倆的同學、親戚、戰友在西安幾十傷百個,醫院的同事、家屬就更多了。實在很難判斷到底是誰幹了這傷天害理的事,不過……”


    他沉吟了一會,繼續說,“反正梁潔已經死了,為了盡快破案,抓住兇手,我把幾個令人難堪的事告訴你們,你們已經看到了,我的妻子長得是很漂亮的,也很……性感,覬覦她的人很多。我的一個在市裏的另一家醫院當內科副主任醫生的戰友薑某就曾趁我出差的機會對她動手動腳,被她趕出門去,後來仍幾次死皮賴臉地糾纏她。”


    “還有什麽可疑情況?請你不要有什麽顧慮!”


    藺宇飛說:“上個月住院部組織到廣東集體旅遊,梁潔帶著女兒去了,在珠海認識了一個西安的富商,用車送她們,交往比較密切。”


    偵查員們立即記下了這條重要線索,進一步問道:“這人你見過嗎?在什麽部門?”


    “我沒見過。據說長得很帥,梁潔她們科裏的人都知道。”


    當藺宇飛似乎在沒有什麽可談的時候,偵查員們開始了實質性的提問。“藺醫生,當你早上6點離家去辦公室的時候,梁潔起床了嗎?”


    趙榮問。“我剛才說了,她起來了,衣服也穿好了。”


    “她在幹什麽?”


    藺宇飛不假思索的迴答:“在梳頭。”


    李大偉接著問:“她上廁所了嗎?”


    藺宇飛一愣,沒有咂出味道,隨口迴答:“上了。”並且迴答:“她先上的廁所,我後上的。”


    趙榮和李大偉相互看了一眼,故作詫異地說:“這就怪了,既然你妻子剛剛上過廁所,為什麽她的膀胱中充滿尿液呢?怕不好解釋吧?!”


    藺宇飛清秀白皙的臉刹那間漲紅了,他下意識地拉了一下褲腿,停頓了一兩秒鍾,立即峰迴路轉,侃侃作答:“這不奇怪,人在死後的短時間內,內分泌係統仍有一個慣性循環的過程,繼續排出尿液是完全可能的。這個原理在教科書中可以找到。”


    對於骨科主任的這個迴答,偵查員們一時難辨真偽。但就在他拉褲腿的一瞬間,李大偉犀利的鷹眼有了新的發現——在他左小腿的外側有一道3寸多長的紅色劃痕!


    李大偉立即問:“藺醫生,你腿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傷,什麽傷?”他把腿摸了一下,解嘲地說:“不小心,剛才下出租車時碰的。”


    3個偵查員不約而同地啞然失笑。李大偉見縫插針、擴大戰果:“碰傷怎麽會是這樣的呢?任何教科書怕都沒有這種解釋吧?”


    連失兩城,藺宇飛惱羞成怒,反守為攻。他沉下臉質問:“怎麽,你們是懷疑我、審問我嗎?我是某骨科醫學研究會的會長,我的這雙手治好了幾千例斷臂、斷指、骨結核、骨髓炎危重病人,難道會用它殺死與自己恩愛13年的妻子嗎?!證據,證據呢?!”


    趙榮不卑不亢地說:“不要發脾氣嘛!發脾氣不解決任何實際問題。我們談話的目的就是要發現疑點,通過調查研究、技術鑒定,掌握確鑿的證據。我們決不會冤枉好人,但也決不會放過殺人兇手。咱們目標是一致的麽,你說是不是?希望你能諒解,也希望你能實事求是地配合。”


    藺宇飛沒有吭氣。


    兵貴神速。十幾名偵查員連夜進行調查取證。30多條疑點和線索逐條過濾。科學是虛假的克星。


    在電訊局的電腦中顯示,8月10日早晨7點10分左右,藺宇飛根本沒有向家裏打過電話,倒是8點06分向隴海大酒店打了個電話,他自述7點40分離開辦公室時把鑰匙忘在裏麵因此沒法進入家門,而據她女兒和小保姆反映他的七八個鑰匙從來是串在一個鑰匙串上的,何以又能進辦公室呢?顯而易見,丟鑰匙、沒進家門是撒謊。


    關於那個對他妻子“動手動腳”、“糾纏不休”的戰友,經調查此人已於一年前派往美國進修去了。向梁潔的護士長問到那個“長得很帥”的西安富商時,護士土長氣憤地說:“這個藺宇飛盡瞎說!我們大夥在珠海望海樓海邊玩時,是碰到過一個當地的房地產公司經理,他說他是西安去的。老鄉見老鄉嘛,就聊了幾句,人家給了我一張名片。什麽‘密切不密切’的!藺宇飛故意往自己老婆臉上抹黑有啥意思!”


    據護士長介紹,梁葉性格內向,愛麵子,作風正派得甚至有些封建,絕不會有什麽男男女女方麵的事兒。


    根據護士長提供的那個房地產商名片的地址,分局向珠海警方要求協查。幾個鍾頭後得到對方迴複:此人近一個月未曾外出過,更沒有到過西安。


    對於“人死亡後內分泌慣性循環”這個關鍵性問題,偵查員們當然不會輕易放過。當趙榮向該醫院聲譽卓著的一位泌尿科權威請教時,這位老教授又好氣又好笑地說:“腎髒是人體最脆弱的器官,人一旦死亡它立即停止工作,哪有什麽‘慣性循環’?我從醫近50年,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高論’!”


    在調查了解中,對於藺宇飛、梁潔夫妻感情有三種不同的評價:和藺宇飛比較接近的同事大都說“兩口子感情不錯”;熟悉梁潔的人說他倆的關係“平平常常,很一般”,感覺到梁潔近一兩年經常鬱鬱寡歡,好像有什麽心事;小保姆金萍和藺莉則說“兩個人關起門吵架”;藺莉還說:“爸爸動手打過媽媽,媽媽幾次哭喊著要離婚。”


    據此分析,前兩種隻是“表麵現象”,而後一種則是“實質性問題”,藺宇飛自詡的“恩愛夫妻”就不攻自破了。


    對於他腿上那條奇怪的傷痕,也就由此增加了可疑度。


    馮大隊長立即叫來法醫,到太平間對梁潔的遺體再次仔細查驗,果然在她右手指指甲縫裏找到了屬於藺宇飛身體上的些微皮屑和血痂。


    正麵突破的時機已經成熟。


    8月10日早晨,當藺宇飛被叫到專案組房間裏談話時,他感到氣氛已非昨日。


    當三道鋒利的目光在他的臉上“殺威”時,他先入為主,強作鎮靜地說:“昨天在我腿上這條劃傷方麵我說了假話。原因是我不太好意思向你們公開我們夫妻之間的隱私。既然引起你們的懷疑,我不得不秉真相告。昨天早上起床前,我和梁潔阻發生關係,她不願意,在我腿上抓了一把。”


    “噢,這麽說,你們倆發生搏鬥了?!”


    “不,不,我沒有動手!”藺宇飛急忙否認。


    “還說了什麽假話?你就一件件老實坦白嘛!”趙榮嚴肅地告誡他。


    “我是受害者,我坦白什麽?!我不懂你們的意思!”藺宇飛氣急敗壞,梗著脖子爭辯。


    趙榮說:“好吧,那我一條一條給你說。第一,我們給你打的傳唿是‘梁潔急病速歸’,你急著往家裏跑什麽?難道急病不馬上送醫院,還放在家裏嗎?第二,你說你昨天早上7點40分離開辦公室時把鑰匙拉下了,那麽你8點06分又怎麽進的辦公室向隴海大酒店打的電話?電訊局電腦的記錄在這裏!第三,你所說的‘慣性循環’完全是謊言!泌尿科的專家已寫了證明,你要不要看一看?”


    見藺宇飛已麵如土色,低頭不語,越榮繼續說:“梁潔死前連上廁所都沒顧上,分別是死在起床之前,是被勒死在床上的!什麽她已穿好衣服梳頭,什麽她正接待來客,完全是賊喊捉賊,騙人的把戲!藺宇飛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汗水,像一條條晶亮的蚯蚓,沿著藺宇飛的額頭、鬢角、脖子粘粘地爬下來。他仰天長歎了一聲,又深深地垂下頭,無限哀傷和懊悔地喊道:“我糊塗,我該死啊!”


    藺宇飛是在一時氣頭上殺死妻子的,這是偶然的一念之差還是必然的結果?很難作出恰當的評斷。


    出生於高幹家庭的藺宇飛,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他不是那種不學無術、吃祖宗飯的紈絝子弟。他上學時品學兼優,工作後醫術精湛,靠能力、靠水平38歲就被破格評為主任醫生,四十歲又被提升為骨科主任。經他手接活的斷指、斷臂、斷腿無以數計,精辟的理論功底和豐碩的工作實績,使他成為骨科醫學領域嶄露頭角的佼佼者,患者和家屬送來的錦旗和感謝信上,稱他為“神醫”、“救命恩人”。


    鋪在他麵前的路,的確是光輝燦爛,前程似錦。但是,隨著事業的發達,交際的頻繁,他和妻子的關係卻日趨緊張。


    藺宇飛是個性格外向的人,在他的身上,少了些書卷氣,多了些風流倜儻。這兩年,出國、開會多,認識的朋友多。朋友多,應酬也多。現今的應酬非同往昔,什麽卡拉ok歌廳、舞廳、桑拿、按摩、足浴……藺宇飛從不習慣到習慣,從習慣到洋洋自得、津津樂道。


    他身上的這些微妙變化,引起了妻子梁潔強烈的反感和厭惡。


    梁潔是個很正統的、賢妻良母式的女人。起初常用告誡的口吻規勸他:“你是個醫生,是個學者,要懂得自尊自愛,怎麽對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感興趣?”說得多了,就招惹丈夫的不快,有時反唇相譏,什麽“不懂得生活”啦,“老修女”啦,話說得很難聽,兩口子就吵起來。梁潔愛麵子,一吵架就把門關起來,也從來不對外人講。但她已明顯感到,隨著夫妻感情裂痕的增大,家庭的危機已迫在眉睫。


    症結究竟在哪裏呢?梁潔認為,造成這一切的禍端,隻有藺宇飛的外出和交友。她唯一可以控製的,是在她的眼皮底下,在西安。她堅決反對藺宇飛邀請那些“狐朋狗友”尤其是女性朋友來西安,但在“旅遊熱”成為時尚的當時社會,這根本是辦不到的。


    藺宇飛是個有臉麵、有身份的男子漢,他外出受到別人熱情接待,人家來玩自然要盡地主之誼,安排住處,籌措車輛,陪吃,陪玩,除了不敢引到自己家裏,哪一樣都不好怠慢。遺憾的是“屋漏偏遭連陰雨”,近兩個月來的客人特別多,上海的剛走,廈門來了一批;剛把廈門的送上飛機,廣州的航班又從天而降。盡管藺宇飛對妻子的反對有所顧忌,但他的性格、他的麵子決定了他隻能是我行我素。


    如果在愛的基礎上,雙方設身處地地“體諒”或者“同情”一下對方,悲劇原本可以避免。但是……


    8月9日,藺宇飛陪同廣州客人遊覽了西安東線後,當天夜裏,妻子和他大吵一場。兩個人唇槍舌劍,互不相讓,說了許多傷害對方的氣話。梁潔悲痛欲絕地大哭一場。第二天,是星期六,按照和廣州客人的約定,要遊黃帝陵。藺宇飛不到6點鍾就準備起床梳洗。一夜無眠,剛剛迷糊過去的梁潔被驚醒,她一把抓住丈夫的背心,憤恨地說:“藺宇飛你今天不能走!既然你把這個家不當個家,咱們就離了婚你再走不遲!”


    藺宇飛忍住氣說:“別再鬧好不好?已經約好的事我怎麽能違約?”


    “不行!你先和我去把離婚手續辦了,你愛幹什麽就幹什麽去!”


    藺宇飛動氣說:“你這個人怎麽這麽不可理喻!你放手!我怎麽連一點人身自由都沒有了?”


    梁潔的淚水潸然而下:“那就讓我死吧!我實在不想活了!你從我屍體上跨過去,去找你的自由!”


    一股惡氣從藺宇飛的心頭躥起:“你拿死來嚇唬誰?你想死你自己死去,礙我什麽事?!”


    “好,我死,我死!我現在就死在你的麵前,讓你這個流氓無賴稱心如意!”梁潔一頭撞過來,未及提防的藺宇飛一下子滾到了席夢思床下。床隻有一尺多高,藺宇飛毫發未損,但他頃刻間火冒三丈,瘋了似地跳上床去,一把揪住梁潔的頭發,惡狠狠地吼道:“想死?我就幫你!省得你一天到晚像烏鴉一樣胡喊亂叫!”他順手將係在床頭上的電子驅蚊器的尼龍繩扯過來,在梁潔脖子上纏了一圈,使勁一勒。


    不知是他下手太狠,還是人的生命過分脆弱,梁潔的眼睛和嘴一下張得好大,手腳胡亂地撲騰了幾下,在他的小腿上留下了一道劃痕,便綿軟地癱在床上。鮮血,從她的唇角、鼻孔,緩緩地流出來……


    許久,藺宇飛才從噩夢中醒來,他手忙腳亂地為她試鼻息、摸脈搏、聽心跳,一切都說明無可挽迴。他癡癡地看著自己張開的雙手,不相信是這雙手幹的。但是,很快,藺宇飛又迴到現實中來。他還隻有四十二歲,還有很多的人生樂趣等待他去享受,他不想死,他要活!他迅速動手為還沒有僵硬的屍體穿戴好;笨手笨腳地為她理那淩亂的長發,並在他的腦後卡上那枚幾年前自己為她買的玉蘭花型的金邊發卡。緊接著,把她的屍體抱到客廳,擺好姿勢,整理床鋪,把電視機搬到地下,放倒,翻箱倒櫃,開飲料,切西瓜……


    當然,在做這一切的時候,他始終沒有忘記戴那副醫用橡膠手套……


    為人父母者,沒有權利給自己的雙親增添白發、皺紋、眼淚,更沒有權利給孩子稚嫩的心靈留下創傷、烙印和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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