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省秦皇島市長城大街左安裏四號院西廂房,住著一位潘淑蘭老太太。老人性格內向,不善言辭。因為四號院住的戶多人雜,生活中她很謹慎,哪怕是到門口買菜或是去一趟廁所,都要鎖上家門。


    1999年3月15日早晨,同院的一位退休工人看到潘老太太的屋門大開,心裏有些納悶;到了中午老太太的屋門還是大敞著且沒見有人出入,這就讓人覺得反常了。這位退休工人就和同院的另一位老太太說,潘家今天怎麽了,門開了一上午也不見個人影,咱們得趕緊和派出所說一聲。說完,二人便向海港區公安分局長城大街派出所走去。


    民警聞訊後立即趕到了四號院潘老太太家。進屋一看,土坑上橫臥著老少四口,四人頭部均血肉模糊,麵目全非,已有3人氣絕身亡,隻有一個約十五、六歲的男孩還有微弱的唿吸,幹警們趕緊將他送往醫院,但因失血過多,搶救無效死亡。


    經查,四位遇難者為:六十三歲的潘淑蘭、潘淑蘭的四女兒田金銘及其六歲的女兒。那個十五、六歲的男孩乃潘老太太五閨女的兒子邊峰。


    特大的殺人案震驚了市、區兩級公安機關。市公安局局長和主管刑偵的副局長、海港分局局長王廣新、主管刑偵工作副局長郭向甫,都先後趕到現場,並積極組織市、區兩級刑偵技術人員對現場進行認真勘察。偵破臨時指揮部即設在四號院一王姓家中。


    根據作案現場沒有任何翻動痕跡,犯罪分子兇殺手段殘忍、不留活口等跡象分析,這起案子報複殺人的可能性較大。指揮部領導決定:調動警力組成五個小組,立即全方位開展調查工作。


    一、現場勘察組:現場勘察中,要注意提取各種物證,查找兇器。法醫搞好屍體檢驗,並盡快推定受害者的死亡時間,以確定犯罪分子潛入四號院行兇的時間;了解犯罪分子是用何種交通工具到達現場的,現場附近是否有滴落的血跡。並盡快寫出勘驗報告送交指揮部。


    二、現場周圍調查組:主要負責對四號院幾十個居民的逐一訪問,並深入了解潘家的生活習慣。對院內居民及與他們經常往來人員的工作單位及個人表現進行調查,注意從中發現異常情況。


    三、親屬訪問組:搞清楚潘家的幾個女兒為什麽都長期在娘家居住?她們的丈夫都幹什麽工作?夫妻關係如何?有沒有反常現象。查清與潘家經常來往親友的有關情況及可疑現象。特別要注意他們在金錢、性關係方麵有哪些可疑之處或有無積怨。


    四、設卡堵截組:對市區六個堵卡組每個當班民警,都要逐一訪問,了解從十四日晚上至案發時,是否發現過可疑的行人。


    各組開展工作後,一條條線索逐漸匯集起來。家屬訪問組發現了一個重要情況:據一位群眾反映,潘老太太的小女兒田金華,26歲,兩年前離婚後又與一個叫張長山的男人一直姘居。


    幹警們按這條線索找到田金華的單位——市供銷大廈,但該單位領導說田金華已有好長時間沒有上班了,不知去向。單位職工們介紹,田金華上下班都是一個叫張長山的男人用車接送,田金華也經常去張長山家。


    偵查員們很快查清了張長山家住撫寧縣姚周寨鄉的“華麗酒家”。他們迅即趕往那裏,但未發現張長山本人。隻在一樓看到了田金華的照片。


    偵查員坑滿堂在張長山的臥室又發現張的床下有血衣和濺有血點的鞋子。立即向指揮部報告了這一情況。指揮部馬上命令法醫趕到“華麗酒家”提取血液進行化驗。


    幹警們在走訪張長山的前妻張淑賢時,她反映在案發前天的晚上,有人向張淑賢的院內扔進了一個包裹,裏麵有兩枚戒指、鑰匙等物品,門前還停放著張長山騎過的摩托車。


    據此,可以認定張長山就是此案的重要犯罪嫌疑人。


    隨著偵查工作的不斷深入,指揮部又很快遷移到姚周寨鄉派出所。為防止張長山外逃,偵查員們在姚周寨鄉派出所幹警的協助下,迅速布置警力,將張長山可能落腳的地方全部加以控製。


    十六日上午九點四十分指揮部組織警力再次對“華麗酒家”進行搜查,結果又發現靠近樓房右側有個據說是倉庫的房間,窗戶掛著窗簾,門從外麵鎖著。偵查員坑滿堂上前去開門鎖,突然聽到屋裏一聲狂叫,偵查員們立即用腳把門踹開,發現屋內有一個臉色鐵青雙目突凸眼露兇氣的中年男子兇神惡煞地站立在小屋中間,手裏揮舞著一把匕首。坑滿堂判斷此人就是張長山,麵對窮兇極惡的殺人兇手,刑警們一麵勸降,一麵立即把情況報告了指揮部。指揮部馬上調動了市局防爆隊。通過對話確認此人就是張長山,他身邊放有炸藥雷管,情況十分危急。


    在主管刑偵的副局長的指揮下,巧用計謀、政策攻心,經半個小時的對話,終將張長山擒獲。


    此時,刑警們緊張的心情剛剛平靜,又一個血淋淋的場麵,映入了他們的眼簾——在這間小屋床上的被套下麵覆蓋著一個直挺挺的女屍。


    她穿著華麗的紅色連衣裙,臉上蓋著紅綢布,雙目圓睜,雙唇微張,令人毛骨悚然。經過辨認,她就是與張長山姘居多年的田金華。


    刑警們抓獲張長山之後,馬上突審,僅用了4個小時,張長山就交代了作案的全部過程,此時法醫也向指揮部報告,張長山家的血衣與現場的血跡血型完全一樣,供、證相符。張長山殺人確鑿無誤。指揮部決定,通過新聞媒體迅速向市民宣布:“3·15”特大殺人案告破,殺人兇於張長山已被擒獲。


    41歲的張長山,出生於撫寧縣姚周寨鄉新莊子村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他有三個姐姐兩個弟弟一個妹妹。一個九口之家隻靠他們的父母辛勤勞作,儉樸持家,但仍然擺脫不了貧困。張長山小學末畢業就輟學務農,稚嫩的肩膀過早地壓上了沉重的生活負擔。張長山22歲時由父母主婚與年長他一歲的張淑賢結了婚,婚後半年便分家另過。當時張長山隻分得兩間簡陋的小平房和五十公斤糧食。第二年張長山又患了一場大病,全年不但分文未收,治病又花去了一萬多元錢。他的父母因子女過多也顧不上他,張長山隻好依靠嶽父嶽母的幫助,勉強度日。


    他病愈之後,又東拆西借,蓋上了三間房,雖說欠了些外債,但總算有了自己一個像樣的家。這時他的心情也好多了,夫妻關係和睦,男耕女織,辛勤勞作,生活很甜美。


    不久一雙兒女又相繼出世,給小家庭增添了不少新的歡樂,生活雖不富裕,但卻有許多樂趣。後來已過而立之年的張長山不甘心貧窮,他要走出山寨,到外麵闖一闖。一個偶然的機會,他承包了地方鐵路擴建工程。


    張長山雖然初出茅廬,但做事精明、謹慎。贏得了發包方的好感和信任。他對民工寬厚大度,把民工緊緊拴在了這架能給他帶來滾滾財源的“戰車”上。經過幾年的艱苦奮鬥,張長山終於在激烈競爭的建築市場上站穩了腳跟,並在妻子的支持和朋友的幫助下,事業迅速發展,竟成了手中握有百萬元的暴發戶。


    九十年代初,張長山在家鄉建築了全村唯一的一座二層小樓。外麵金碧輝煌,屋裏麵更是闊綽。為了慶賀自己的新樓建成,他在城裏一家三星級酒店宴請了親朋好友。此時的張長山已經告別了貧窮,躊躇滿誌,趾高氣揚。


    變富的張長山滿腦子是享樂不再考慮繼續奮鬥了。他買了一輛紅色小轎車,整天在城鄉之間兜風玩樂。


    俗話說:男人有錢變壞,女人變壞有錢。張長山正應了這句現代民諺,當他看著村裏的人對他投來羨慕的眼光時,他十分得意,經常涉足星級賓館和高級飯店、舞廳揮霍無度,他在嬗變著。家裏雖說也很闊綽,但發妻張淑賢卻仍是土裏土氣,他怎麽看都不順眼。於是迴家的次數少了,即使是迴到家裏也沒有了往日的笑容。這時妻子張淑賢在張長山的心目中已經錯了位。他之所以還肯迴家完全是做給鄉親們看的。


    張長山手中攥著大把鈔票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一個農民的後代,忘記了自己艱苦奮鬥的歲月,忘記了患難與共的賢惠妻子,忘了兒女雙全的幸福家庭。而是放浪形骸,隨意追逐年輕女人,以金錢換取自己的滿足。


    九十年代的一個夏天,張長山認識了田金華。那天,他開車到田金華所在的飯店吃飯與在該店當服務員的田金華相識了。田金華年輕漂亮給張長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以後的一段日子裏為了接近山金華,他多次到這個飯店吃飯。他們相戀了,張長山一天不來田金華就要抱怨。


    後來飯店停業了,店主讓田金華到各地催要欠款,張長山則心甘情願地當上了田金華的保鏢和司機。他們的感情在一天天加深,北戴河、山海關都留下了他們成雙成對的影子。半年後,這對都有家室兒女的男女便發生了關係,從此兩人更加難舍難離。


    第二年張長山用十六萬元,在秦皇島市裏買下了一套三居室的住宅和高檔家具、電器,過起了“金屋藏嬌”的生活。


    一年之後,張長山要求同結發妻子離婚,並答應給她三十萬元帶著孩子在老家居住。張長山為了給發妻張淑賢施加精神壓力,離婚前,曾多次帶田金華迴農村老家,張淑賢見了年紀輕輕的田金華,多次勸說丈夫不要和她結婚。可妻子的良言,張長山一句也聽不進去。張淑賢無奈隻好同意離婚。接著田金華也與丈夫離異。然後她帶著小兒子與張長山過起了不合法的夫妻生活。


    開始這對“老夫少妻”的生活還有些樂趣,因為張長山舍得大把大把地花錢。他想利用金錢來縮小他與她的年齡差距和容貌、出身等方麵的距離。隻幾年的時間,他給田金華光買首飾就花掉了幾萬元,摩托車就先後換了兩次。同居幾年來,張長山先後四次帶著田金華及其兒子到天津、北京、南京、上海、大連等地遊玩。一幅幅彩色照片留下了一張張令他難忘的迴憶。


    當在審訊室裏張長山麵對這些證據時,他深深地低下了頭,默默地流著眼淚。


    這種坐吃山空的生活,也使他感到了憂慮。他想開辟一個固定的財源,以維持這花天酒地的畸形生活。於是他賣掉了城市裏的房屋和汽車,花了二十多萬元在城鄉結合部買了一座兩層樓的飯店,取名“華麗酒家”。開業後,這個飯店雖然每天有幾百元的收入,但仍無法改變他經濟拮據的狀況。他是名譽上的老板,實際上都是田金華一手把持。為了討田金華的高興,他隻管投入,至於掙多少錢他卻不管不問,隻要田金華不離開他,他就心滿意足了。


    張長山自從踏上這艘愛情之舟,就一直生活在驚濤駭浪之中。他隻有小學文化,黃土地上長大成人,盡管已躋身於大款之列,但仍丟不掉從農家茅舍中帶來的土氣。田金華年輕漂亮,一身城市女人的派頭。再者他們從相戀到同居,就一直遭到田金華家裏人的反對,更不同意他們結婚。在張長山在與田金華同居的幾年裏張多次督催田金華辦理結婚手續,田金華都以家裏人反對為由而一拖再拖。張長山從來不敢邁進田家的大門,找田金華時隻是在外麵唿叫。


    不易得到的東西最怕失去。張長山總是提心吊膽惟恐田金華哪一天拋棄了他,他像是拴在田金華繩子上的木偶,被她掌握著、戲耍著。


    1999年2月22日這天,田金華的母親病了,她要迴去幾天照顧老人。張長山同意了。但幾天過去後,不見田金華迴來,張長山就趕到田家附近觀察,他見潘老太太幾次出入家門,步履健康。可田金華為什麽不迴去呢?!


    又過幾天了張長山給田金華單位打電話,讓田的同事轉告她趕快迴家,但一直到晚上田金華仍沒有迴來;第二天張長山又到田的單位去找她,田的車子在樓下停放著,但田金華不在。張長山在馬路對麵的商店裏等到近11點田金華才迴來了。這時張長山上前打招唿並叫她迴家,舊沒說什麽。二人相對無語地迴到家裏。進屋以後張長山問她:“你去哪裏了?”


    田答:“去一個同事家串個門。”


    這時張長山譏諷地一笑說:“你別騙我了,你的那位同事告訴我,你有半個多月沒有去她那裏了。”


    田金華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張長山繼而又深情的說:“金華,對我來說你比什麽都重要。為了你我離了婚,為了你我拋卻了兒女,為了你我幾年撒手生意不做。你一次次地騙我,太傷我的心了。金華,我現在沒有錢了,沒有家了,你又瞧不起我。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不如死了的好。”


    田金華仍然沒有理他。


    此後,張長山又連續幾次在晚上田金華下班後偷偷跟蹤她。好幾次發現田金華在電影院旁邊的電話亭子打完電話後,坐出租車遠去。張長山騎著摩托車在後麵跟著,由於他駕駛技術不太好,幾次都跟丟了。最後一次田金華剛打完電話要上出租車,一迴頭突然發現正在附近叮著她的張長山,剛邁上車的腿又縮迴來了。隻好叫過張長山一起坐上出租車,兩人尷尬地在街上兜了一圈不歡而散。


    這時,沉湎於愛情中的張長山終於冷靜下來,他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瀕臨結束了。


    在以後的幾天裏,麵對日益冷漠的關係,張長山曾對他的弟弟說,看不起我的主要是田金華的家裏人。如果田金華再不和我結婚,我就殺了她全家。田金華知道了這些話後也和家人學說過,並告誡家裏人提防他。


    1999年2月28日的一件事,使張長山心中的積怨一下子爆發了。那天,他騎摩托車去西港路辦事,辦完事出來正好碰上田金華在辦事處附近上了出租車。於是張長山便悄悄尾隨著她。出租車行至和平旅社交叉口不見了,張長山正在張望時,旅社門口一個男青年向他“嘿”了一聲,張長山就走了過去。青年問:“你叫張長山嗎?”


    張長山一麵迷惑地看著男青年,一麵順口答應著。


    這位男青年確認他就是張長山以後,突然怒目圓睜,開口大罵:“我非打死你,田金華說了,‘誰跟蹤她我就打誰’。”說完一陣拳打腳踢,把毫無戒備的張長山打得鼻青臉腫,流血不止。


    張長山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搞懵了。


    3月11日,他怕別人看到他被打得狼狽相便帶上了一副墨鏡,去找田金華想解開被打的疑團。在田家門口等了很長時間,才見田金華出來。他把眼鏡摘掉上前怨恨地說:“你看看。”


    田金華見了故作驚訝地問:“你怎麽了?”


    “有人把我打了。”


    田金華問是誰打的。張長山瞪著眼睛大聲吼道:“誰打的,你還問我!”


    田金華聽了隻是毫不在意地一笑。隨後,張長山又央求:“金華,跟我迴家吧。我不會做飯,好幾天都沒好好吃飯了。”


    田金華沒理他,轉身進了胡同裏的一所衛生院裏。張長山呆愣愣地站在那裏兩眼噴著怒火,望著田金華已經消失的身影。過了很長時間他才木然的迴到了飯店,而這時的飯店已是人去樓空一片淒涼。張長山心灰意冷,無限哀傷。心想:曾幾何時我腰纏萬貫,才幾年光景就敗落到這個地步。我對田金華是一片癡情,可換來的卻是被愚弄、被拋棄。


    他越想越難過,竟淚流滿麵,對著空樓大喊:“我的命為什麽這麽苦?人活著為什麽這麽難?老天為什麽這樣捉弄我。人們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可現在我沒錢了,她就要走了。”


    這時的張長山精神已近乎崩潰,理智也已喪失殆盡。他抄起菜刀,衝出家門,不久便發生了血濺左安裏的慘案。


    審訊時偵查員問張長山:“你是不是太愛田金華了?”


    答:“是的。”


    問:“那你為什麽還要把她殺死呢?”


    答:“在田家我隻是把她砍傷,然後把她帶迴了家。”


    問:“迴到你家的,田金華和你說話了嗎?”


    答:“說了,當時田金華哀求我別殺她,說從今以後咱們好好過日子,我當時淒苦地說‘晚了’。”


    張長山雖說沒有什麽文化,但他懂得殺人償命的道理。他想我已經殺死了幾個人,你田金華到現在才答應我這些還有什麽用呢?既然我們活著不能成為合法夫妻,那就死前結婚吧。張長山想到這裏,便找出了為和田金華舉行婚禮買好的紅連衣裙替她穿好,拿出一塊紅綢布給田金華蓋上臉,他自己也找出一身新的西服穿上,張長山終於與他摯愛的人舉行了死前的婚禮。隨後他猛撲過去,將田金華掐死。


    張長山慘殺五口人的負罪感和拋棄妻子兒女的負疚感交織在一起折磨著他,使他寢食不安,常常以淚洗麵。他痛悔自己的過去,即使死一萬次也無法償還所犯下的罪,所欠下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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