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祖上不過是淮州那邊的鄉紳罷了,蘇老太爺參加科舉數次,至老不過是個秀才,無法隻得將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其中就隻長子在這上頭還有些天賦,即如今的鎮北侯。


    鎮北侯卻也是個胸有丘壑的,決心要闖出一番成績,故而直至及冠之時都未曾有婚配。


    三房子卻是先於這長兄有了婚配,其妻柏氏是淮州那邊一介平民之女,因生得貌美故而令蘇三爺求娶。


    這柏氏未曾讀過多少書,性子潑辣,又因極受蘇三爺喜愛,故而平日裏連鎮北侯這個大哥都不太怕,更別提是對著白氏這麽個繼娶的夫人了。


    因此柏氏一進門就抓著蘇如錦剛才的話道:“我就說我兒平素裏恭順孝悌,又怎麽會做出這等與堂妹苟且的事情來,卻原是大嫂你賊喊捉賊!”


    “這府裏人人都門清你看不慣大姑娘,你要百般磋磨大姑娘我管不著,但你因此將我兒子給扯到你們那一堆破事中,我便看不得,今兒個我非得要大哥給我一個公道才好!”


    因柏氏突然發難,著實令白氏覺得為難。


    蘇府發跡全因她的夫君鎮北侯,故而上下都對她這長嫂很是恭敬,唯獨柏氏平素裏潑辣不講理,令她頗為不喜。


    白氏斟酌開口道:“眼下事情未明,三弟妹何必這樣說話。”


    “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蘇如錦緊接著就說:“我與蔚堂兄之間,皆是一場誤會罷了,問題不過是出在二妹妹身上,是二妹妹身邊的婢女做下這等下賤的事情,甚至差點汙蔑了我與蔚堂兄之間的清白,繼母合該請二妹妹過來問話才是。”


    柏氏尤是個護犢子的,更是連連附和道:“是該將二姑娘喚過來問話。”


    “不過是底下一個婢子犯的事罷了,如何就礙著繪姐兒的事了。”白氏厲聲看向蘇如錦,“眼下你是洗脫了冤屈,卻也不必逮著你二妹妹不放罷,怎麽著,你便是這樣做人長姐的?”


    蘇如錦一向懦弱不堪,今兒個非但不同以往,甚至頗為機敏,令白氏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然蘇如錦並不接她的話茬,隻與柏氏道:“三嬸嬸明鑒,如錦不過是覺著如二妹妹那等蘭心蕙質的姑娘,所教導出來的即便是個婢女,也不會如此膽大妄為,膽敢陷害主子們,這才想著喚二妹妹過來問一問,莫不是有誰指使了這婢女?總歸我們蘇家的孩子,總不能白白受了人算計不是?”


    柏氏本就是個護內的,尤其疼寵自己這長子,如何肯讓長子莫名其妙的被人算計了,自連連附和說:“大嫂這樣推諉,莫不是當真是大嫂主謀,隻為陷害大姑娘和我的蔚哥兒?隻因著大姑娘和蔚哥兒的母親皆不是大嫂所喜歡的?”


    於此又懇求蘇家族長並叔伯們去將二姑娘蘇如繪給喚過來。


    蘇家族長左右為難,最終在柏氏的胡攪蠻纏下終是讓人將蘇如繪和她底下的婢子鏡心給帶過來。


    然過來的卻隻有蘇如繪。


    蘇如繪先發製人說:“先前族長派人叫我過來的路上,我便打聽了這兒發生的事情,原是因為我這婢子所引發的這一些列糾紛,於是我又問了鏡心。”


    “原這婢子是想著攀高枝,不想就弄了這麽一個誤會。”


    “後來這婢子自知自己做錯了事情,於是竟撞牆自盡而死,眼下叔伯們若是想見她,如繪倒是不妨讓人將她的屍身給抬過來。”


    蘇家二女蘇如繪那可是連當今皇上都曾誇讚過的蕙質蘭心,從來也是清高自詡,更別提這樣輕聲細語的與蘇家叔伯們說過話了。


    她這樣說了,蘇家叔伯總要給她這一個麵子,畢竟總不能當真就因為一個婢子而令蘇家的二姑娘難堪罷?


    於是蘇家族長說道:“事已至此,為著蘇家的名譽著想,還是就將這事情按下才好,繪姐兒你也別太傷心了。”


    蘇如繪點點頭說:“雖說我與這鏡心算是一同長大的,她沒了我也難過,但到底蘇家為上,蘇家的兄弟姐妹們為上,再難過傷心我也得忍著。”


    蘇家叔伯們一時都對蘇如繪刮目相看。


    畢竟相比於先前的蘇如錦和三夫人柏氏,蘇如繪此言實在是太懂事不過了。


    本以為此事就此罷了,不想蘇如錦卻突兀的又說了一句,“二妹妹為著我們兄弟姐妹,卻能舍下與自己一同長大的奴婢們的性命,真真是讓我這做姐姐的感動極了。”


    柏氏也道:“我也代蔚哥兒謝過二姑娘了。”話語中不無諷刺之意。


    蘇如繪這才看向蘇如錦——她一直以來都刻意忽視的長姐,因著蘇如錦的存在,她隻能屈居做鎮北侯府的繼室嫡出次女。


    而偏偏蘇如錦又是這般的懦弱不堪,不過僥幸托生在了大雲氏的腹中罷了。


    蘇如繪從來都是心有不甘的,但她骨子裏的傲氣不允許她拿著蘇如錦當成一迴事,於是每每忽略。


    不想,本以為這一迴是十拿九穩的能送了蘇如錦去上西天,卻出現了這麽一個反轉。


    真是令她恨的有些牙癢癢。


    “今日的大姐姐似乎與往日有些不同。”蘇如繪對著蘇如錦品頭論足道:“大姐姐與蔚堂兄是我的兄弟手足,鏡心是侍候我長大的奴婢,無一不是我所愛,我未嚐不感到為難,是鏡心自己不願意讓我為難。”


    “她願意為自己所作出的一切付出應有的代價。”


    如廝得體的迴答,無不彰顯著屬於鎮北侯府嫡出次女應有的從容鎮定。


    蘇如錦莞爾。


    “有繪姐兒這樣的妹妹,我還有何所求。”她話鋒陡然一轉,“既然這樣,我便不擔心往後無論是繼母亦或是二姐姐會繼續對我懷恨在心,從而百般為難,以此不置我於死地就不甘心。”


    “我又是如此安分的人,應該不會再有這麽多的誤會了罷。”


    無不是為威脅白氏與蘇如繪,倘若他日她有絲毫不測,白氏與蘇如繪都該是首當其衝被懷疑的。


    從前怯懦不堪的蘇如錦令蘇如繪厭惡。


    而今蘇如繪發現,這樣有些精明淩厲的蘇如錦,她亦不喜歡。


    怎的這個人就有如此大的變化呢?


    話罷,蘇如錦領著雲秀便退了出去,雲秀尚心有餘悸道:“剛剛真是將奴婢給嚇壞了,卻還是頭一次,這白氏在姑娘的手底下吃了這麽大的虧。”


    “但是,先前雲霜被白氏她們抓了過去,自少不了一頓嚴刑拷打,即便是姑娘親自去要,怕夫人也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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