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來得及喊出這一句,樹枝小人便完全沒入陣中。


    從宅邸傳送陣出來的一瞬。


    扶箬唇邊溢出一絲血。


    她收迴注入到傀儡裏的神識,趕忙抬手擦掉血跡。


    當場打坐吸收靈氣,修複內傷。


    她這具身體裏的血,隻有原先那些。


    沒有生機,無需飯食,所以也不會產生新的血液。


    流盡了,也就沒了。


    扶箬感知著靈氣,修複五髒六腑裏的傷口。


    想到宗冶還活著。


    心緒不自覺變得紛亂。


    但她又接受的極為平靜。


    先前總惴惴不安,放不下心。


    如今得到確切消息。


    扶箬說不上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愈發擔憂。


    不過今日瞧著,宗冶實力大打折扣。


    應當也是被限製了實力,從頭再來。


    若是這樣,反倒是她更占便宜。


    扶箬在天際魚肚白光的照耀下,吸收天地精華,補充幹涸開裂的丹田。


    經過一夜折騰,她的靈氣幾次虧空。


    尤其是最後一波,因為想要驗證宗冶身份,硬是多撐了一會兒。


    導致她體內經脈丹田出現好幾道裂隙。


    遠程操縱傀儡又格外消耗神識。


    種種加起來,她現在全身都是毛病。


    起碼得休養半月。


    一旁的何修遠呆呆地站著。


    他從迴來以後,目光就不曾離開過扶箬。


    看得越久,心中越絕望。


    他腳下踉蹌著往後退。


    心中最後一絲期待破滅。


    她,確實不是春花。


    何修遠神色逐漸晦暗,氤氳著摧天黑雲。


    有什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哐當一聲。


    何修遠當場倒在地上,直接昏死過去。


    他這兩日,受的刺激太多。


    精神緊繃太久。


    到今日,再見到扶箬,見到她不加以任何掩飾,修煉入定,操縱傀儡。


    處處顯現出她與春花的不同。


    何修遠腦中緊繃的弓弦徹底斷裂。


    傀儡黃藤走過去,將人搬去提前準備好的房間。


    -


    錢家梅園此刻亂成了一鍋粥。


    家丁護衛遠遠守在外麵,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燕山月和宗冶打得激烈。


    園中梅花在陣陣寒風、汩汩水流,霸道妖力,冰冷靈氣的層層衝擊下一朵朵凋零。


    還不等飄落地上碾做塵土,又被新的力量帶起到半空。


    片片花瓣隨之飄動,漫天飛舞。


    氛圍看似唯美,卻殺機四伏。


    燕山月恨不得將這個奪舍殿下的惡鬼殺之而後快。


    宗冶脾性本就暴烈,多次憋屈地被攻擊,更是想將麵前這人碎屍萬段。


    可他自從來到這個破爛地方進行考驗。


    身上的妖力魂力神識還有先前能調動的天地規則之力,全部被封印。


    唯一能用的隻有他近些日子剛剛修出的少許妖力。


    要不是他留了手段,保留記憶,並早早探知到問心塔的規則。


    他都要懷疑這塔在故意針對他。


    力量被封印就算了,憑什麽他要成變成這低賤半妖的心魔?


    就算讓他變個孤魂野鬼,或是即將化妖靈智未開的野物,都比這個隻能偶爾出來的心魔強!


    宗冶胸腔裏的戾氣無處釋放。


    出手愈發狠辣。


    可惜,此時的他,修為和扶箬差不多。


    都是剛剛入了第一大階。


    怎麽可能是燕山月這個活了上百年的異族修者的對手。


    看似打得有來有迴,格外激烈。


    實際上,不過是燕山月怕傷到殿下軀體,根本不敢下重手罷了。


    兩人打到日出扶桑。


    天際霞光入水,澹澹水麵映照著碎金。


    宗冶徹底耗盡妖力,體內忽然傳來一陣逃不開的吸力。


    他再次不甘地失去意識。


    身體從半空跌落。


    燕山月調動靈力,引滿地梅花相接。


    軀體平躺在花床上,唿吸漸漸平穩,麵上也不再滲出細細汗珠。


    方才因打鬥而產生的一係列變化都在消失。


    燕山月望著司徒珀,趴在床邊,格外神傷。


    鬥笠下那張臉,完全不似平日古板冷靜。


    眼尾泛著紅意,淚溝裏蓄出一片水澤。


    他顫動唇瓣,久久哽咽出一句。


    “珀兒……”


    司徒珀如玉般透亮溫涼的指頭顫動。


    兜帽蓋住的麵孔下,一雙豔麗濃稠似三月桃花盛開的眼眸緩緩睜開。


    長睫扇動,帶著兜帽微微鼓動。


    燕山月眼角那滴淚要掉不掉,他呆愣地看著忽然坐直身體的司徒珀。


    司徒珀也從沒見過燕山月這副樣子,同樣呆滯。


    “燕叔,你--”


    “你怎麽哭了?”


    聲音一如既往溫潤。


    氣質是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溫和。


    燕山月重重鬆了一口氣。


    他趕忙擦掉眼尾那滴淚,重新站起來。


    粗糙黝黑的麵孔再次冷若寒霜。


    “殿下方才看錯了,是我眼裏進花瓣了。”


    司徒珀微微一笑:“是我看錯了。”


    旁邊的錢族長見司徒珀此刻醒來,安危上沒什麽大事。


    心中高懸著的石頭也終於落地。


    他想說點什麽舒緩一下氛圍。


    視線不經意擦過安王的幕僚,他誇讚道:“往日不曾注意到,燕大人這雙眼生的和我等凡人不同,格外靈氣,難怪是修者。”


    燕山月聽到這話表情瞬間冷下來。


    眼中暗暗劃過叫人看不透的情緒。


    他將鬥笠下壓,遮住自己的臉。


    “錢族長說笑了,在下就一庸人,若說好看的眼睛,自當是我家殿下。”


    “是是是。”錢族長連忙點頭,下意識奉承。


    “若安王殿下說第二,世上無人敢做第一。”


    可看到那雙比琉璃都要透亮的眸子,錢族長忽然覺得方才自己那話也不算是奉承。


    安王殿下確實擔得起。


    明貴妃容貌豔麗,冠絕京華。


    其子安王殿下肖似生母,自是這一代男兒中最俊美的那個。


    他繼承了明貴妃七分容貌,唯獨那雙眸子不同。


    生的多情溫潤,又狹長豔麗,還帶著一絲冷然易碎。


    有人說像陛下與明貴妃結合版。


    但此時的錢家族長在一旁看著,卻覺得與那位其貌不揚,唯獨眼睛好看的燕大人有那麽二分相似。


    不過聽聞人待久了可能會有一二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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