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寒風吹得何修遠身子哆嗦兩下。


    冷氣無孔不入,鑽進眼皮與鼻腔,凍得裏麵發疼。


    阿左悄悄湊到他耳畔,小聲道:“我們收到花花通知,開始行動啦。”


    “一會兒你跟在我後麵。”


    何修遠此時再聽到花花兩個字,想到女兒,心緒萬千。


    但如今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他打起精神,將腳上長了嘴的鞋子提了提跟兒,慎重又小心地跟在後麵。


    樹枝小人在扶箬神識的操縱下,取出數張昏睡符,令這附近的人全部陷入沉睡。


    邁著樹杈子一樣的竹節腿在地上起起落落,速度飛快。


    它將周圍都試探一遍,朝著右後方行走。


    由於扶箬的陣法太過破爛,它需要挑一個靈氣充沛的地方來繪製另一半傳送陣。


    很快,樹枝小人便找到合適的地方。


    東苑外圍,梅園西南角的牆根。


    樹枝傀儡當即在指端放出靈力,開始在牆角布置陣法。


    扶箬手裏儲靈石不夠。


    於是,她操縱傀儡將幾張符紙撕成小紙人。


    充上靈氣,安排它們一個個守在自己位置上。


    這樣的紙人存不住多少靈氣,逸散速度極快。


    她隻有極短的傳送時間。


    扶箬操縱樹枝傀儡放出傳送符,開啟陣法。


    就在這時,變故突生。


    梅園外,一瞬間亮起幾十個火把。


    有序的腳步聲圍繞著整個梅園,從四麵八方傳來。


    “圍住了!”


    “殿下有令,不許任何人進出!”


    扶箬借著樹枝傀儡裏分出的神識,聽著紛亂嘈雜的聲音。


    半分詫異情緒都沒有。


    隻是操縱樹枝傀儡的動作明顯快了幾分。


    她正在爭分奪秒地往傳送符中注入靈氣。


    此刻,傳送符不再是單純的傳送符。


    它更是兩個陣法連通的關鍵陣眼。


    扶箬如今修為低,靈氣確實不夠使用傳送符送人走。


    但僅僅是啟動一瞬,帶起陣法,她還是能夠做到的。


    身後無聲無息間出現兩排武者護衛。


    一人披著夜色,帶著兜帽緩緩走過來。


    身長玉立,龍章鳳姿。


    兜帽下,僅露出白皙精致的下頜。


    “幾位,為何走的如此著急?”


    熟悉的聲音落到耳畔,何修遠神色詫異。


    他不可思議開口:“安王殿下?”


    “殿下不該在京都守著貴妃娘娘,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還……”


    還阻攔他離開。


    先前扶箬怕何修遠過於心憂,便從未讓阿左阿右提過她來時遇上武者,以及錢家貴客是某位殿下的事情。


    何修遠記憶裏,安王殿下是陛下第三子,長相俊美,性格溫潤。


    積石有玉,列鬆如翠。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說的便是這樣一位脾性才華俱佳,芝蘭玉樹的翩翩郎君。


    哪怕權勢地位,帝王寵愛全部集於一身,也從未改過心性。


    人人都道,安王不像皇室出來的殿下,更像是於青山秀水中生出的謫仙公子。


    兜帽下,那人不予迴應,急匆匆下令。


    “拿下!”


    何修遠還欲再問兩句,便被傀儡拉進陣法。


    阿左阿右緊隨其後。


    武者速度不及安王身旁那位修靈力的幕僚。


    黑衣鬥笠,彎月刀在月下發出璀璨光華。


    銀白色彎刀直奔何修遠而去。


    這一擊不會致命,但若打中,何修遠便會被勾迴去。


    扶箬連忙操縱樹枝傀儡,扔出一把符篆。


    十幾張金剛符圍繞在周圍,包裹出厚厚的金光。


    那彎月刀是個半圓弧,與往日夜空裏的缺月別無二致。


    刀刃打在金光上,錚錚地金屬碰撞聲不斷。


    破開一層又一層金剛符。


    像是在玩著什麽砸金蛋遊戲。


    樹枝傀儡趁著金剛罩被消耗的間隙,將何修遠送走。


    阿左阿右也跟著消失。


    見自己今夜想要做的事一件沒成。


    那位安王殿下周身氣場瞬間變得陰鬱暴戾。


    戴著鬥笠的幕僚覺察到什麽。


    迴頭的一瞬,那股氣息消失。


    殿下依舊站在那,玉樹臨風,溫潤如玉。


    鬥笠下一雙眼劃過狐疑的光。


    扶箬正操縱著樹枝小人準備離開。


    卻在方才感知到某種熟悉的情緒和氣息。


    樹枝停住動作,轉動身子。


    扶箬將幾人打量了個遍。


    最後,明暗不定的眸光落在了那位安王殿下身上。


    她毫無預兆,一下子朝著對方甩出五張天雷符。


    半妖屬於違背天地自然規則誕生的產物。


    天雷劈在它們身上,傷害會更猛烈。


    五道天雷,自安王殿下麵前一道道逼近。


    似乎是準備來個五雷轟頂。


    那人立即後退,手中放出一道中規中矩的妖力。


    他似乎在忌憚什麽,次次放出的妖力都極少,隻能保證堪堪解決一道天雷。


    這個舉動,令扶箬與鬥笠幕僚心中冒出諸多猜測。


    但兩人都一個共同懷疑的點。


    安王不是原本的安王了。


    扶箬懷疑,他是和她一樣來接受考驗的。


    隻是剛來兩日,還沒適應那具身體。


    鬥笠幕僚懷疑的同時,更多的是自責,憤慨以及恨意。


    情緒格外複雜濃烈。


    扶箬扔完一波天雷符不算,又甩出第二波。


    不過這次她隻打算嚇一嚇,驗證猜測。


    所以天雷符中混雜了清心符,祛晦符等各種簡單符篆。


    它們似飛舞的枯葉,跟在安王殿下身後,緊追不舍。


    那些武者想要幫忙,被戴著鬥笠的幕僚製止。


    “前些日子殿下修為大漲,讓殿下自己來。”


    醇厚的中年男音一出,安王殿下那邊也隨之冒出相反的命令。


    “護駕!”


    “本王才是你們主子!”


    他語氣陰鷙,帶著不容違逆的唯我獨尊。


    扶箬愈發覺得似曾相識。


    黑衣幕僚鬥笠下的神情,徹底變得陰翳。


    他,從不會以這樣的語調說出這樣的話。


    護衛們頓住,左右糾結。


    一時之間,不知該聽誰的。


    殿下是主子,但原先殿下早已經把他們的控製權給了燕大人。


    眼前忽然劃過一道銀白流光。


    那彎月刀竟是直奔殿下去的。


    護衛們震驚。


    “燕大人--”


    “您怎麽……”


    燕山月足尖一點,整個人飛身閃到安王殿下旁邊。


    眼前是怒氣勃發的幕僚,身後是他的彎月刀,頭頂是扶箬的符篆。


    安王殿下此時被圍了個結實。


    他知曉自己暴露,也不再偽裝。


    身後冒出一道流動的水圈,如法身光環般懸在身後。


    一道妖力攻擊飛出。


    不算多麽濃厚,和扶箬修為差不多水平。


    燕山月對上後,感應到帶著濃鬱水元素,半分冰雪之力都不存在的妖力。


    麵色大變,目眥欲裂。


    “你把他怎麽了?”


    “奪舍居然奪到了殿下頭上!”


    燕山月瘋了一樣,不停朝著他攻擊。


    扶箬先前猜想得到驗證。


    此人果然不是原裝的,是和她一樣來進行考驗的。


    隻是為何她總有種淡淡的熟悉感?


    偏頭看了一眼身後快要維持不住的陣法。


    扶箬操縱著樹枝小人,戀戀不舍地一步三迴頭。


    身子即將完全沒入的時候。


    忽然感覺到一股薄弱的禁製之力。


    她猛然迴頭。


    隻見一個小小的防禦禁製冒出。


    沒有多麽強大的天地規則之力。


    但那熟悉的風格,讓她一眼便認出。


    “宗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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