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箬掀開被子,想下床看看外麵的環境。


    誰知,這具身體過於虛弱,連下床這種簡單動作都做不到。


    膝蓋發軟,渾身無力。


    一個踉蹌,直接磕到凍得邦邦的泥地上。


    扶箬下意識動用魂力,卻發現魂力被禁錮得死死的。


    麵龐著地,摔了個結實。


    扶箬磕得腦袋發蒙。


    想要爬起來,但身上沒有絲毫力氣。


    手臂剛顫顫巍巍支起來,就後繼無力軟下去。


    扶箬第三次想要起來失敗。


    她就著姿勢,直接趴在地麵歇息蓄力。


    地麵凹凸不平,凝結出一層白霜。


    看白霜被踩過的痕跡,這個家裏應當還有一個人。


    扶箬鼻子發堵,口中一下一下唿著白氣。


    她將手伸到床邊,想要扶著起來。


    結果被簡單削過的木柴倒刺紮破手指。


    劇烈疼痛讓她猛地收迴手,不小心將被子從床上帶了下來。


    隻聽見,刺啦一聲。


    被子裂開長長一道縫隙。


    扶箬:“……”


    整個家裏,唯一可以保暖的東西毀於一次磕碰。


    扶箬歇夠了,想從地上慢慢爬起來。


    可到最後,又摔在了地上。


    手肘臉部皮膚傳來劇烈疼痛,膝蓋上痛癢之感微弱。


    扶箬並沒有為膝蓋不怎麽疼而感到慶幸。


    她心中冒出不好的預感。


    或許是這邊骨頭哐哐砸地的聲音太響亮。


    門外傳來瓶瓶罐罐滾落在地的動靜。


    扶箬偏了偏身子,抬眸。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漢急匆匆跑過來。


    他用皸裂紅腫的手將門搬開一半。


    扶箬這才發現,那不是門,是兩塊老舊破木板。


    顏色發灰發白,經曆了風吹日曬,有好幾道腐爛開裂的縫隙。


    擋風效果並不好。


    難怪她總感覺有穿堂風。


    “春花,你怎地從床榻上滾下來了?”


    老漢聲音焦急。


    若有若無的酸腐酒氣像是錯覺,傳到扶箬鼻尖。


    她現在鼻塞,隻有偶爾才能聞到一丁點兒味道。


    扶箬視線落到老漢身上。


    此人頭發灰白,骨瘦如柴。


    因為太過瘦弱,麵頰幹巴巴,凸現出兩側顴骨。


    但看骨相,這人長相還算不錯,顴骨高度適中,印堂豐滿。


    老頭將扶箬重新搬迴到床上,撿起地上的被子重新蓋迴去。


    看到被子上的那道長長劃痕,老頭眼裏心疼又擔憂。


    那被子上本來就有數個破窟窿,又多了這麽一道,最怕蓋著保暖作用也沒多少,往後的日子更不耐寒。


    但有總比沒有強。


    老頭還是將被子給扶箬蓋上。


    仰天長歎一聲,不知不覺間眼眶濕潤。


    悲苦淒哀,惆悵寂寥。


    扶箬聽著這沙啞嗚咽之聲,心中不自覺被他的情緒感染。


    是這具身體的本能嗎?


    扶箬伸出手指。


    那手因凍傷,變成紫紅色,皮肉炸開兩倍大,格外腫粗。


    她將被子掀開,看向自己的雙腿。


    青黑色,流著血膿。


    膝蓋上的鼓包有小兒拳頭那麽大。


    她摸上去,知覺微弱。


    這雙腿,保不住了。


    以這家徒四壁的境況,還有這個時代的醫學背景,這雙腿無力迴天。


    老頭將被子給她重新蓋上。


    眼中自責又憤恨。


    “春花,是爹害了你。”


    “是爹無能,如今窮酸到居然連十幾枚銅板都掏不出。”


    僅剩的女兒高燒,雙腿重傷,他卻請不起大夫,買不起藥。


    老頭說完,步履蹣跚,東歪西倒地出了房門。


    扶箬靠在床頭泥牆邊,安靜迴憶,梳理事情經過。


    屋外寒風唿嘯哀嚎聲不斷,頭頂茅草撲棱,門口破舊木板時不時吹來涼煞入骨的冷風。


    周圍寂靜的可怕。


    扶箬思考得腦袋昏昏沉沉,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


    夢境裏,她見到一朵火蓮。


    火蓮朝著她吐了一大口火焰。


    扶箬感覺渾身灼燙,燒得皮膚發疼。


    再睜開眼,她便看到那老頭隻著一層裏衣,正一遍遍往她床邊火堆上烤著自己的外袍。


    烤熱了,就蓋到她身上。


    溫度涼下來便拿開,繼續烤。


    被火蓮吐了一口後,扶箬有了相關記憶。


    看向老人的目光格外複雜。


    不,他也算不上老人,年方三十八。


    北定國元盛二十三年進士,何修遠。


    大器晚成,三十歲才中舉,入了翰林。


    耗費五年好不容易熬到正七品檢察禦史,結果因為過於清正,得罪上級同僚。


    又因屢次進諫希望取消湯泉宮修築一事,得罪帝王。


    此舉勞民傷財,北定年年大寒,百姓凍死街頭無數,陛下為萬民之父,北定之君,理當戒奢戒色,勤儉愛民……


    一通奏表下來,直接被罷黜官職,封了府邸,趕出都城。


    元盛帝的邏輯粗暴,你不是說朕奢侈,不勤儉?


    那你勤儉一個給朕看看。


    封了你的府邸,讓你無家可歸,扣了你的銀錢,讓你身無分文。


    帶著你的妻老兒女,滾出都城。


    朕看你無官無錢,能活到幾時!


    北定居於秦山以北,當時正值冬日。


    全家老小被這麽被趕出來。


    老太太最先熬不住,剛出都城幾日,吊死在歪脖子樹上。


    何春花母親懷著肚子,先是小產,後病重死在路上。


    哥哥染上時疫,被封在城中燒死。


    弟妹年紀小,撐不住跋涉,也都相繼死亡。


    最後隻剩下何春花與何修遠活著來到了北定南部。


    可惜,第三年隆冬,那姑娘也凍死在茅廬之中。


    扶箬視線瞥到旁邊何修遠身上。


    看著他深深凹陷,幹癟泛紅的眼珠。


    一時間心緒複雜。


    有他這種憂國憂民的臣子,是北定之幸,百姓之福。


    若是遇到的是個明君,或許能載入史冊,為萬民稱道。


    闔族驕傲,家人誥命,兒女前途光明。


    但他遇上的是位昏聵君主,隻知奢靡享樂,聽不得逆耳忠言。


    那簡直是全家之大不幸。


    自己仕途被斷,遭主君厭棄,前途渺茫。


    家人被累及,隻剩孤家寡人一個,清醒痛苦地活著。


    若不是老太太他們都是明白人,知道此事怪不得何修遠,是都城裏坐著那位不仁不義。


    何修遠估計已經將春花托付給友人,自己當場以頭搶地,下地府和家人賠罪。


    ‘活下去。’


    ‘無論以怎樣的方式,怎樣的成就。’


    這是腦海中最後留下的聲音,源自那朵火蓮。


    所以是她遇到什麽任務或考驗,來到了這片地方。


    標準就是活下去?


    扶箬漸漸有了底,心裏平靜如水。


    雙腿殘疾便殘疾吧。


    死後變成鬼,她一樣也能從頭開始做個好鬼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成神證道,從做鬼開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鵝飛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鵝飛飛並收藏成神證道,從做鬼開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