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雲霧脆如琉璃,恍若積雪的絕世珍寶。


    宗冶眼角眉梢被寒霜染得帶白。


    又被孟婆的仙器、崔玨的判官筆和扶箬的符篆圍攻。


    因為一瞬分神,動作慢了兩分。


    恰好被九頭鳥尋到機會。


    布滿死氣的翎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捅進宗冶體內。


    殘魂配上這具屍體,本該是生不出翎羽的。


    但九頭鳥得天道兩分憐憫,又燃魂續晝,生生用屍傀的血肉長出了死羽。


    它們以它魂魄血肉為食。


    一半插在自身血肉裏,一半撞進宗冶體內。


    宗冶痛苦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道鮮血。


    他恨恨地望著九頭鳥。


    “畜牲,你為了讓我死,還真是什麽代價都願意付。”


    九頭鳥用雙翼死死箍住宗冶,羽毛紮得更深。


    宗冶行動受限。


    雪千顏立即飛身來到他麵前。


    “它的仇報了,還有我的!”


    “宗冶,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設計我,囚禁我?”


    雪白的妖丹比天際浮雲還要亮眼。


    宗冶毫不掩飾自己的貪婪。


    “自當是你於我有用。”


    “為了大道,別說是你一個陌生人,便是我的至親至愛,也皆可犧牲!”


    他半點不知悔改,沾著鮮血的唇瓣殷紅。


    言笑晏晏問著:“滿意了嗎?”


    “不滿意。”


    “但話不投機半句多,我確實沒什麽好問的了。”


    雪千顏的妖丹愈發晶亮,懸在她胸前。


    又因有天道在旁,靈物格外受眷顧。


    這一次,她放出的雪妖形態,前所未有的凝實。


    那張純白臉的背後,另一具法相也在移動。


    宗冶無半分懼色。


    他笑得瘋癲,看向孟婆和扶箬他們。


    “你們不來嗎?”


    “一起正好。”


    扶箬皺眉。


    宗冶這瘋瘋癲癲模樣,總讓她懷疑他還有後手。


    可不管有沒有後手,他們都必須攻擊。


    失去了這次機會,便不會再有一隻上古殘魂鉗製住宗冶。


    九頭鳥已經沒了神誌和言語能力。


    它閉上眼,屍體表麵的血肉在一點點被翎羽吸幹。


    隨著皮肉變得幹癟,那翎羽愈發粗壯,油亮。


    那不是普通翎羽,是九頭鳥焚魂換來的一縷上古血脈之力。


    宗冶被翎羽紮破身體。


    這些翎羽便也會不停吸收他的血肉。


    沒了血肉,還會敲骨吸髓。


    萬分痛苦。


    九頭鳥的傀儡身體徹底幹癟,殘魂一點點消散。


    臨走之前,羞愧地看了一眼孟婆和崔玨。


    它到最後也沒能說出一句抱歉。


    往日,它待地府陰差態度確實不妥。


    自視過高,太沒腦子。


    被宗冶禁製鎖魂,折磨數年後,它才明白。


    看萬物不能隻看物種和出身,要看他們的心性以及所作所為。


    它悔悟得太晚,傷過太多人的心。


    又是一聲鳳唳。


    天際出現巨大九頭鳥虛影,轉瞬即逝。


    自此,徹底魂飛魄散。


    宗冶體內的翎羽失去了另一個寄主,養分不足。


    隻能變本加厲吸收他的。


    宗冶闔上眼眸,嘴裏念著什麽晦澀咒語。


    雪千顏將自己醞釀出的猛烈一擊放出。


    扶箬也引爆了天雷符。


    所有攻擊都在這一瞬發生,全部匯聚到宗冶身上。


    肉體被紮到漏風,像個破布簍子。


    骨頭被翎羽鑽了數不清的深孔。


    密密麻麻,像是爬了成千上萬隻螞蟻。


    粉白的骨髓被從孔洞中一點點吸走。


    令人看了不禁毛骨悚然。


    九頭鳥的報複,當真做到了讓宗冶感同身受它往日痛苦。


    宗冶的身體隻剩下白骨和皺巴巴的皮。


    最後砰的一聲,當著眾人的麵炸成粉末。


    天際再也尋不到宗冶的痕跡。


    除了扶箬他們四個,便隻剩下兩個天道。


    此時,它們博弈得正激烈。


    周圍規則之力已經變成實體,誰也接近不了。


    明明應該慶核危機結束,大勝而歸。


    但扶箬總感覺不安。


    “宗冶會這麽容易就被擊殺嗎?”


    雪千顏也覺得古怪,但她心底期盼著這就是事實。


    “九頭鳥雖是殘魂,但它出自上古。”


    “它用自己魂飛魄散換宗冶一死,完全沒問題,要是他不死,那才奇怪。”


    孟婆寬慰這個總喜歡憂心的寶寶鬼。


    “指不定天道也出手了。”


    “宗冶就算沒死,天道迴歸後,他也必死無疑。”


    提到天道,扶箬深深看了一眼,無形無體不容直視的兩團光芒。


    她重重點頭:“嗯。”


    扶箬他們再次搭乘鬹從天際飛下去。


    登神台上的五位鬼將已經消失。


    整座城,空寂的可怕。


    幾萬惡鬼厲鬼,都被殺得幹幹淨淨。


    宗冶對自己人下手確實夠狠。


    地麵四分五裂,儼然屋舍變得支離破碎。


    恢宏大氣的城牆和廣廈高樓也都毀得差不多。


    斷壁殘垣滿地,萬裏長空愁雲慘淡。


    寒風唿嘯,鳥雀難覓。


    宣城百姓官員幾百上千年的積累,毀於一旦。


    它變作了真正的死亡之城。


    “戰爭,真是可怕。”扶箬不由得感歎。


    野心不滿,貪欲過盛。


    宗冶一己之私,毀黎民蒼生百年基業不止。


    孟婆朝遠處看了一眼:“江劍二城附近好像還有鬼卒。”


    “它們應當還沒得到消息。”


    “若是得知消息,極有可能動亂,我們去給兩城收收尾巴。”


    孟婆和雪千顏一同前往劍城。


    扶箬則與崔玨一道去了江城。


    宣城地下。


    裝滿漆黑泉水的大池子突然咕嚕嚕地冒起泡泡。


    池水越熬越幹,越熬越粘稠,最後變成一灘薄薄的水膜。


    水從池底升起,一道人形緩緩顯現。


    鬼影披著黑衣,戴著麵具。


    他嗓音冰冷似鐵。


    “該死的畜牲!還有那可惡的天道意識!”


    險些壞他大計。


    還好,他準備了不止一條後路。


    縱然沒算到天道意識這一步,他還有其他辦法掩人耳目,達成所願。


    蒼穹之上,天道意識隱隱不安。


    它知曉宗冶沒死。


    它與宗冶之間鬥爭許久。


    宗冶每走一步,它必然也會跟著隨一步棋。


    如今周圍規則屏障,既是保護,也是阻礙。


    它短時間內都沒辦法動手提示。


    不知宗冶會選哪一條路。


    天道意識輕歎,全神貫注投入,繼續重生規則。


    隻希望它寄予厚望的‘活子’還記得那夜的經曆,不要完全放下戒心。


    鬼影沿著地脈往更深處移動。


    忽然,窸窸窣窣追蹤聲出現。


    黑袍人頓了一瞬,狹長黑眸有疑惑有狠厲。


    他靠在石壁旁,漸漸融入其中消失。


    “王?”


    “奇怪,我明明感覺王方才就在這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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