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太歲帶著粘稠液體趴在了禁製上。


    它不解迴頭。


    這美味魂魄為什麽要把它扔出去?


    扶箬直白到不留絲毫情麵:“你克製他的禁製。”


    太歲腦袋嗡得一下。


    萬籟俱寂,它仿佛和周圍隔了一層薄膜。


    什麽都沒聽不到,隻剩下扶箬那句話在一遍遍迴蕩。


    明明隻有幾個唿吸,但太歲卻覺得比幾個時辰都長。


    它看著變弱了的禁製,嘴巴囁嚅,半天沒能問出一個字。


    最後也隻是畏懼又期待地望著宗冶。


    它希望他能解釋一句,哪怕是騙它也好。


    他不是因為這個才不對它動手。


    他不是因為這個才將它從地獄帶走。


    可惜,宗冶一張嘴就是怒罵。


    “不是讓你蹲在翼城?”


    “你滾過來做什麽?”


    “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宗冶口不擇言謾罵。


    “肮髒東西,還不趕緊閃開?”


    他試圖用憤怒來掩蓋住自己心中隱晦的不安。


    宗冶沒想到這群人居然能找到太歲頭上。


    他自以為計劃天衣無縫,步步算無遺策。


    沒想到還是出了紕漏。


    宗冶看了一眼自己的禁製,氣急敗壞。


    太歲本體的汙穢和倒黴作用可比粘液有用,


    禁製被太歲趴在上麵這麽久,已經半廢了。


    反正這惡心下賤的肮髒玩意,對他也沒什麽用。


    被發現便被發現,他再也不用忍著性子應付這個蠢貨。


    “滾!”


    “別髒了我的禁製。”


    太歲有些時候愚笨,但有些時候又聰明的很。


    它對周圍人的情緒態度很敏感。


    覺察到宗冶的意思,太歲滿眼傷心。


    它自行遠離禁製,遠離戰場。


    它迴頭看了一眼扶箬,眼中淚花更甚。


    都在防備它,利用它。


    太歲將自己重新裹成一個球,帶著仙錦消失。


    扶箬想喊住它。


    變故又生。


    “唳--”


    一聲鳳鳴,咆哮九天。


    聲音淒哀,比杜鵑啼血更甚。


    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宗冶身下的九頭鳥再次恢複意識。


    或者說,它忍辱負重那麽久,終於等到了報仇雪恨的機會。


    八條斷頸相互交纏,恨意濃稠到血脈噴張。


    一條灰白的血線出現。


    九頭鳥的傀儡屍身從中間開裂,露出空蕩蕩的腹腔。


    五髒六腑不翼而飛,兩側胸肋急促扇動。


    脊骨哢哢響動,自腹中血肉鼓出一個跳動的灰黑肉球。


    肉球帶著屍斑,越長越大,越來越長。


    一顆嶄新的,由恨意和血淚澆灌出的頭顱長了出來。


    九頭鳥甩動從腹中新長出來的頭頸。


    眸子睜開,眼中滿是恨不得將宗冶挫骨揚灰的恨意。


    “宗冶,我迴來了!”


    “你往日所做種種,可有想到我今日會找你報仇雪恥?”


    新仇舊恨一起算,它們之間不死不休!


    九頭鳥與宗冶在禁製之內大打出手。


    每一次攻擊,都帶著必死的決心,不給宗冶也不給它自己留半分餘地。


    扶箬望著九頭鳥這畸形模樣,想到在太歲夢境見到的它。


    殘魂之身,被死敵報複折辱,沒了九頭一頸,猶能絕地翻盤,奮力一擊。


    孟婆曾和九頭鳥打過幾次照麵。


    九頭鳥自持上古神鳥,比龍鳳高貴,所以高傲的很。


    哪怕隻是殘魂,姿態也擺的極高,對閻羅唿來喝去。


    它太傲慢。


    因為傲慢,得罪宗冶。


    因為傲慢,上古殘魂竟敗於一地獄惡鬼手中。


    孟婆說不上是惋惜還是感慨。


    這一戰結束,無論輸贏。


    此間世界將再無九頭鳥。


    宗冶怒極,邊打邊罵。


    “畜牲,你詐我?”


    宗冶打著打著,又看向天道意識。


    “是你,你動了手腳!”


    “一定是你那夜對這畜牲做了什麽,才能讓它清醒。”


    “倒是難為你一縷潛逃的意識,自身難保,還有心思為你的眾生考慮!”


    天道意識已經放棄原本的殼子。


    白雲為衣,霞光為飾,它開始重新締造它的規則。


    短短一刻鍾,周身已經浮現出淡淡規則之力。


    宗冶又驚又怒。


    “怎麽可能?”


    “原本天道規則之力還在,你怎能再生出規則之力?”


    天道意識沒有迴答,仍舊在專心致誌釋放它的眾生萬物所做的約束與保護。


    隨著它冒出的規則之力越來越多,那空殼子開始慌了。


    它們二者,此消彼長。


    空殼天道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流逝。


    它想挽迴,卻又什麽都做不了。


    隻能一點點看著在自己身上消失的力量出現在對方那裏。


    扶箬他們還在奮力攻擊禁製。


    雖然這禁製在太歲的克製之下削弱了大半力量,但仍不容小覷。


    宗冶方才口中一聲聲畜牲不斷。


    九頭鳥怒上心口,攻擊愈發猛烈。


    它最恨的就是宗冶叫它畜牲。


    往日他就是這麽叫著它畜牲,令它顏麵掃地,將它折磨到生不如死。


    宗冶的狠毒是天生的。


    他生來就懂怎樣最折辱人。


    他知道九頭鳥傲慢,便一刀刀往它最難堪難接受的地方捅。


    “畜牲,束手就擒吧。”


    “你今日死後,我還會將你再煉製一遍,哪怕魂飛魄散,也得乖乖做我腳下坐騎!”


    “畜牲就是畜牲,到死都是畜牲!”


    “哈哈哈哈哈--”


    宗冶笑得猖狂,惡意森森。


    他就是在故意惡心它。


    他就是享受這種恨他恨到極致卻又幹不掉他的濃烈情緒。


    他以掌控他人行為舉止,玩弄他人情緒為樂。


    “閉嘴!”九頭鳥大聲憤怒喝止。


    “你連畜牲都不如,毫無人性,喪盡天良!”


    九頭鳥從腹中借著脊骨生出的腦袋大張,鳥喙張得頭顱裂開。


    它聲聲傾訴自己的恨意:“宗冶!”


    “我來找你索命了!”


    “切骨之仇,斷魂之痛,我要你與我一道同受!”


    漆黑血管裏蠕動出一根根烏黑的翎羽。


    扶箬與雪千顏他們合力破開禁製的瞬間。


    九頭鳥帶著插在血肉裏的死亡長翎,昂起頭顱,決絕赴死。


    翎羽吸收了魂魄血肉,帶著鋪天蓋地的死氣。


    宗冶在短暫慌亂之後,又陷入興奮狀態。


    他就是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死亡讓他畏懼,也會讓他更興奮。


    雪千顏立即祭出妖丹,妖力與靈力裹挾著殺機滾滾飛去。


    扶箬則與孟婆他們放著散亂攻擊,不停騷擾宗冶。


    “萬徑人蹤滅!”


    隨著雪千顏的力量迸射,九萬裏高空染上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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