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少年也瞪著眼睛看著白歌,隨後禮貌地對著白歌一輯,鄭重其事問道:


    “今日幸得姑娘仗義出手解圍,敢問姑娘芳名……也好日後報答。”


    白歌看到麵前的少年突然這麽一本正經,被嚇了一跳,連忙迴答道:


    “啊,我呀,幫你解圍。這不算什麽的,不用這麽恭恭敬敬的,我不習慣啊。我姓白,單字一個歌。公子,您貴姓?”


    少年微微一笑,再次對行了白歌一個禮,客客氣氣地說道:


    “原來是白姑娘。在下免貴姓葉,單字,然。賤名恐辱姑娘視聽……”


    葉然?


    聽到布衣少年報出自己的名字,白歌隻是了然一笑。


    “四處找找,都給我找仔細了!他們跑不遠的!”


    剛想開口再客套幾句,便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熱鬧的喧嘩聲,夾帶了一聲嘹亮的呐喊。


    白歌聽了臉色陡然一變。


    不好,肯定是那群人七拐八拐的又追上來了。


    葉然顯然也聽到了這種聲音,頓時也是一愣。


    好看的細長眉毛猛地一下皺在了一起,抬起手,拍了拍白歌的肩膀,急急忙忙地說道:


    “白姑娘,你別怕。我現在就去把他們引開,你快走!”


    說著,一轉身便迎著那邊喧鬧的人聲處跑去……


    “哎!——”


    白歌伸出手剛想拉住他,卻發現這小子跑得也是極快,這一轉眼就跑的沒了影,看來也是追不上了。


    眼下葉然也跑得不見了。


    想起葉然那瘦小的身子在前麵跑著,身後拖了黑壓壓一片追殺者,白歌不禁苦笑了一聲,學著金琳琳平時拿腔拿調的戲子口音道:


    “唉,葉公子啊。眼下我也不能護你周全了。你且自求多福吧。”


    隨後拍了拍衣裙裙擺上沾的塵土,轉身向“圓屜齋”走去。


    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


    “唉林姐啊,包子啊!今天好好的包子全都喂狗啦,真是可惜啊!”


    ……


    幽沉的夜色,沉甸甸地籠罩下來,映襯得整個天地都十分寂靜。


    京城,再這樣的夜色渲染下,被淡滌得更加沉默。


    就在這一汪如同被浸泡在深藍海水中的京城裏,隻有一個地方,依舊不知疲倦地燈火通明熱鬧異常。


    煙柳巷。


    煙柳巷一向都是這深沉夜色的京城裏,花團錦簇的存在。


    而在這一大團盛開的繁華之中,卻唯獨隻有一朵花,開得最為傲然獨立。


    這就是醉紅樓。


    夜色中,醉紅樓的金字招牌在燈火的映襯下更顯得熠熠生輝。


    門前紅袖招搖,粉麵含春,一時間車水馬龍,門庭若市。


    正是醉紅樓的營業時間。


    近來醉紅樓的生意可謂是一路攀升,青雲直上。


    應芸娘提議,天下銀狐的五位狐仙姑娘,也開始接客了。


    不要激動。


    人家狐仙姑娘可不是要跟你春宵帳暖,一刻千金。


    人家走的是高雅路線。


    地點,就在大廳裏那個半圓形的巨大舞台上。


    客戶,就是在座的一眾看客。


    規矩,就是擲千金者,可上台與銀狐姑娘麵對麵地談詩作畫,品茗論棋,調琴吟曲。


    當然,如果上台的這位手腳極不老實,那麽,自然有後台的龜奴們兄弟們“伺候”你出門。


    此時醉紅樓大廳的巨大舞台上,一身淡紫色紗裙的茉莉姑娘,正斂起裙角抱著琵琶,在台下眾人的掌聲裏款款起身。


    鞠躬謝幕,儀態萬千地下台。


    隨著茉莉姑娘從台上扯下來,這邊的工作人員們連忙跳上台來,手腳麻利地清掃場地,擺上案桌軟墊,設置屏風,熏香等一幹物什。


    這是要為接下來上台來的狐仙姑娘,做準備了。


    大廳的側麵,設有一排安靜的雅間。


    雅間裏設施考究,裝修精美。


    尤其是現在映入我們眼簾的這一間。


    香氣濃濃彌漫了整個空間,暖意融融似一汪春水緩緩流淌。


    紅絞香透,衣衫漫卷,香氣旖旎,酥骨風情。


    乃是極為香豔的一幕:


    左手邊,一個身著紅衣的年輕男子,散著發髻,任一頭烏黑的青絲披滿雙肩。


    伸著一隻白皙的手臂,慵懶地拿手肘撐著頭。


    正笑盈盈地一手捏著紅彤彤的果子,伸著胳膊,往坐在他對麵的那位藍衣男子的嘴裏送。


    一伸胳膊。


    那原本就鬆鬆垮垮掛在他身上的紅色衣衫便滑到了肩下。


    露出一幅刀刻般的精致鎖骨和大片白皙的結實胸膛。


    在他對麵,一身藍衣的男子衣衫整整齊齊,發髻一絲不亂。


    正板著一章英俊的臉,臉上是鐵打的嚴肅。


    目光無比嫌棄地看著歪斜在對麵軟榻上,正對著他伸出胳膊要為他吃果子的嬌笑著的紅衣男子。


    藍衣男子一陣心煩,突然抬手打掉紅衣男子伸來手,喬裝發怒,輕聲喝道:


    “你夠了!衣衫不整,一臉媚態。看看你像個什麽樣子!”


    紅衣男子伸過來喂藍衣男子吃果子的手被藍衣男子猛地一打,手一抖,手裏的果子“提溜”一下掉在軟榻上,借勢滾到地上去了。


    “喲,你這說的是什麽話?這裏是青樓,可不就是放縱的地方嗎?”


    紅衣男子一臉不悅,立刻坐起身攏了攏自己馬上要掉到腰上去了的寬大衣領,迴答藍衣男子。


    在他臉上正瞪著大大的眼睛,毛茸茸水汪汪的,抿嘴一笑間,就立刻彎成了兩縷細長的柳葉條。


    烏黑的眉毛似乎被精心地修剪過,有些女氣的勾勒出優美的弧度。


    再配上他棱角分明的小臉,並不感覺得做作,反而隱隱散發出一種美麗。


    如果這男子換上一身女裝的話,也定然是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


    眼前的紅衣美人輕輕捂嘴一笑,一伸胳膊,豪邁地撩掀起衣擺,毫無風度地把兩條腿大開大合地滿地尋找那枚滾落的果子。


    就在他彎腰把頭低下去的時候,藍衣男子抬起他白皙的手,輕輕拍了拍紅衣男子的背,輕輕滴說道:


    “她來了……”


    紅衣男子聽到藍衣男子這樣,立刻停了翻找果子的動作,一本正經地坐直了身體,兩隻眼睛看向下麵的舞台。


    此時此刻,醉紅樓的大廳裏燈光被熄了一多半。


    就在這幽暗的光影中,赫然出現一個一身白衣飄飄的長發女子。


    女子一頭烏黑的長發披在肩上,臉上略施粉黛。


    身著一席飄逸的白色紗裙,如水洗的白梨花一般,端坐在舞台中央的案桌前。


    女子抬頭麵向眾人,輕輕抬手把案桌上的扇子拿起來,在案桌上輕輕一掃。


    算作是提示,意思是,可以開始了。


    今晚,醉紅樓負責接客的,正是:


    天下銀狐,五個姑娘裏的,魔狐霏雪。


    慕容越安靜地坐在舞台上,冷冷的目光掃了一眼,麵前在座的台下觀眾。


    不知道今晚博得頭籌的,會是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一疊聲的大笑從台下傳來,一下子把眾人的目光全給吸引了過去。


    隻見舞台的邊沿上,緩緩走上來一個身上披著一件搖搖欲墜的紅衣的蓬頭散發的男子。


    一看到上台來的男子竟然是這樣放蕩不羈的個性,著實讓台下眾人紛紛大搖其頭。


    “如此高雅的殿堂,竟然進來個如此傷風敗俗的醃臢貨,真是有辱視聽,有辱斯文。”


    “哎呀,這怕是哪家管教無方的公子爺沒被他爹關住,卷了他老子錢,來過癮了。”


    “哎喲喲,這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人家的公子嘛,妖豔的賤貨啊。”


    慕容越側過頭,目光戲謔地看著緩緩走上來的這位妖嬈的男子,含蓄地笑而不語。


    然而,這位走上來的男子麵對台下眾多的指指點點,也微微一笑,滿不在乎的樣子。


    昂首闊步,紅衣公子終於走到了台上,坐到了慕容越的麵前。


    大大方方地一抬頭,目光呆著一絲審視意味。


    張開嘴。


    在台下眾人的無數道目光裏,赫然打了一個哈欠。


    隨後,一臉“不過如此”的表情,掃了一眼慕容越,搖了搖頭。


    慕容越會心地一笑。


    知道公子擺出這幅架子,是在表示自己見慣了貌美如花的美女,如今看了一眼慕容越便覺得慕容越不過泛泛之輩。


    看得太多了,沒有什麽新意視覺疲勞,想睡覺了。


    簡而言之,就是在諷刺慕容越長的不夠漂亮。


    如果說,今時今日,坐在這裏的是別的姑娘,那麽這姑娘一定怒火中燒,開始甩臉色了。


    然而台下的觀眾卻不知道這期間發生了什麽,會感覺這姑娘好大的火氣。


    白歌說道:“薇心公主皓,愛吃醋的鳳凰,精彩繼續不斷更。”


    那麽,下次即使一擲千金,自然也要避開這位壞脾氣的姑娘了。


    好惡劣的手段。


    不過,此時這位公子遇上的不是別人,而是慕容越,那麽一切就都會不一樣了。


    慕容越麵色和善地看著眼前的紅衣公子,緩緩一笑,輕啟朱唇,含笑問道:


    “夜色正濃,眼下這位公子怕是困了吧?不如喚幾位龜奴護送公子迴府,免得公子頭暈轉向,還這裏……亂轉。”


    紅衣男子見慕容越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開了口說了一長串這麽有意思的話,便突然來了興致。


    隻見他趴在矮幾上,湊近了慕容越,使勁挑了挑眉毛,興致勃勃地說道:


    “姑娘真是好眼力。公子我,這是找不到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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