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雲山後方便是一片小茶園,徐錦寧、溫丞禮二人站在山頂上,享受著山風吹佛在臉上的感覺,就跟有人拿著羽毛在撓癢癢一樣。


    山下是一群穿著普通的茶農,這個季節采夏茶最適合不過,等到天冷了就可以上供給那些喜歡喝茶的人。


    不知道山下誰唱的山歌,歌聲嘹亮、曲調爽朗、情感質樸,時不時的還有一些女子在附和哼唱著兩句。


    徐錦寧聽了心情愉悅的很,可惜他們距離那片茶園太遠了,隻能看到那些小如螞蟻一般動來動去的人,歌聲也是時有時無,聽得不太真切。


    從片雲山並不能直接去那片茶園,要下山繞道才行,路上聽侍衛說,繞道也要兩天才能到那邊,而且這個時候天氣太熱,去那兒反而不太好,也不是很安全,徐錦寧便打消了這些念頭。


    “讓人去采買一些,咱們自己烘茶葉,我相信駙馬的手藝一定是這個。”徐錦寧衝著溫丞禮豎起大拇指。


    溫丞禮:“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我並非事事都行。”


    徐錦寧‘哎’了一聲,“我覺得你行,你就行啊,駙馬怎麽也開始妄自菲薄起來了?”


    “茶葉的工序很多,可不是采茶、烘茶、曬曬就行的。”


    “一步一步來,不著急。”


    溫丞禮見無法拒絕,買茶的人也走了,便不再多說,隻是眸子轉向了遠方的那些茶農。


    他從旁邊的樹上摘了一片葉子放到嘴邊吹奏著,吹奏的赫然是剛剛那些茶農們唱的,他稍稍改了一下,質樸的曲子立馬變得高端起來。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那些茶農唱出來的歌沒有他吹奏的曲子悲愴,他的曲子好像更為打動人心,給人一種激情澎湃的感覺。


    徐錦寧側著臉看著他,享受著山野間不同的美,這樣的溫丞禮好像有了些煙火氣。


    曲子雖然沒有笛子出來的那般好聽,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跟此情此景,非常配。


    藍天白雲、綠茶香濃、民風質樸……


    他們繞著那條小路一直往前麵走,不遠處便是皇室祠堂,徐錦寧本不想去那邊,但皇後不知道為何會知道他們在這邊,直接讓人過來叫,他們這才不情不願的往祠堂方向走去。


    他們去的時候,皇後正將一篇寫好的佛經放到牌位麵前,放好後,她還深深的鞠了一躬。


    今日她並未穿著平常的宮服,而是穿著一身素白的宮袍,也沒有梳發髻,隻是用木釵將頭發挽起來,洗去臉上的妝容後,她反而看的更加年輕,麵容與徐錦寧更為相似。


    徐錦寧也不是個愛紅妝之人,除了成親之日,溫丞禮便沒見過她怎麽塗抹胭脂粉末,最多塗個口脂,還是那種潤唇的,並非是那種大紅大粉色。


    “母後!”徐錦寧叫一聲。


    皇後迴過神來,看到他們來了,趕緊道:“還不跪下給列祖列宗扣頭,笑嘻嘻的成什麽樣子?”


    徐錦寧、溫丞禮各手持著三炷香,衝著麵前的牌位拜了三拜,宮女們將那三炷香分別插在爐鼎裏。


    徐錦寧起身,疑惑的看向那些成國的牌位:“成國滅亡已久,這裏居然還供養著他們的牌位?”


    她也是今日才知道。


    皇後道:“這座皇祠本就是供養成國先輩們的,你皇爺爺贏了戰爭後,也沒有怎麽動,畢竟是英靈。”


    從成國開始,皇室祠堂便一直存在,裏麵不僅有寧國的各位皇室宗親,也有一些成國皇室貴族,和帝仁心,並未將成國那些牌位就此燒掉,而是供在這裏,這個秘密很少有人知道。


    皇室祠堂也隻有寧國嫡係皇室才可以踏入,即便是德妃和徐錦晟都是沒有資格進來的。


    聽完皇後的解釋,徐錦寧的疑惑更深:“母後,當初成國為何會被滅?”


    溫丞禮也來了興趣,眸子轉向皇後。


    “其實啊,本不算是寧國滅成國,而是寧國複國。”


    “複國?”徐錦寧、溫丞禮二人同時問道。


    皇後點點頭,沉聲道:“寧國先祖皇帝與成國之皇本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異姓兄弟,也是成皇幫助先祖皇帝打下的帝王之位,可成皇自視功高蓋主,得寸進尺,因不滿先祖皇帝給他封賞的爵位,竟然帶著他的部下聯合朝中大臣發動政變,他們害死了先祖皇帝,簇擁成皇即位。”


    溫丞禮大致明白了:“所以您才會說是寧國複國?”


    皇後無奈道:“權利是會迷失人的本性的,即便先祖皇帝與成皇從小關係再怎麽要好,再怎麽是戰場上生死搏殺的兄弟,到最後還是輸給了權利地位。是非曲直,我們這些後人又如何說得通呢?”


    “寧國先被成國覆滅,後成國又被寧國覆滅,還真是因果循環呢。”


    如此說來,寧國並不欠成國什麽,反而是那成皇貪猥無厭、欲壑難填,寧國隻是在拿迴他們的國家、領土,並沒有對不起成國,並沒有對不起德妃。


    徐錦寧鬆口氣,如今德妃做的,也是曾經寧國做過的,隻是這次結局不同了,她是不會允許德妃做出傷害寧國之事。


    成國本身就不該存在,又要如何複國?


    所謂的國,隻是他們偷來的罷了。


    溫丞禮道:“如此一來,所謂的成國之人,其實就是寧國人?”


    “是啊,隻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還是有人把自己當成成國人的吧。現在成國人幾乎不存在了,算了算了,不說這些。”


    徐錦寧又看向那些牌位,先祖皇帝還真是大人大量,居然把這些叛逆之臣的牌位依然供在這裏,如果換成是她,估摸著她會一把火把這裏燒了個底朝天。


    若是德妃知道這一切,看到這些牌匾又會作何感想?


    “那片茶園裏的人應該不是普通的茶農吧?”溫丞禮肯定的問。


    “哦,你們看到了?”皇後有些意外。


    “那些人都是戰敗的俘虜後人,當年你們的皇爺爺並沒有對成國人斬盡殺絕,隻是將他們驅逐到這片山後,一來是讓他們繼續守著皇祠中的牌位,二來也是想讓時間消逝掉他們內心的恨,三更是想讓這些人有個安身之所,這些人倒也本分,並沒有生出什麽亂子。”


    “怪不得這裏也駐紮著一小部分的軍營。”溫丞禮道。


    徐錦寧半張著嘴,“我怎麽沒看到有軍營啊?”


    溫丞禮唇角一彎,“剛剛那首歌並非是什麽山歌,而是戰歌,有些茶農雖然穿的是普通百姓的衣服,可他們的姿勢、動作都是經過訓練的軍人才會露出來的。”


    徐錦寧不由咂舌:“站的那麽遠你都能看見?”


    她隻能看到一群小螞蟻動來動去的哎。


    不得不承認,溫丞禮的視覺也太好了。


    溫丞禮謙遜的說:“也隻是看到一些動作輪廓,起初也隻是懷疑,現在聽完母後的話才確定罷了。”


    皇後讚賞的笑道:“丞禮的洞察力真是厲害,這舉一反三也不錯。”


    她的寶貝女兒真是挑了一個寶貝女婿啊。


    “母後謬讚了。”


    “怎麽會是謬讚,簡直是厲害的好不好?”徐錦寧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礙於這裏是祠堂,抱了一下覺得不合適又急忙鬆手:“很厲害很厲害。”


    皇後無奈的戳了戳徐錦寧的額頭,“你啊你啊,真是孩子心性。”


    徐錦寧尷尬的笑笑,“母後,您還要在這裏住上多久啊,總不能在山莊的這些時日您都在這裏度過吧?”


    “再待上兩天吧,偶爾過來吃吃齋、念念佛也是不錯的,今天晚上你們就隨我一起吃齋念佛,洗洗身上的塵氣吧。”


    “也好!”溫丞禮率先應承下來。


    徐錦寧看他一眼,點點頭:“好啊!”


    德妃住的地方也算是不錯,雖然沒有皇後和徐錦寧住的地方更涼快、奢華,卻也是風景宜人。


    得到徐錦寧他們的消息,她也隻是冷笑一聲,來這裏居然隻是吃齋念佛?


    她冷冷的看著跪在她麵前的幾個人,聲音一點溫度都沒有:“霍娉婷他們已經到寧都城了?”


    “是,明日便能抵達皇莊。”黑衣人道。


    “很好,霍娉婷一來這皇莊就要熱鬧了。”


    她都有些期待了呢,德妃眼中閃爍著冷光。


    “娘娘,可還有在下能幫得到的地方?”


    額木齊一直跟在德妃身邊,一來是更方便行事,二來是還要找臨清的下落。


    隻是,德妃並不是很信任他,許多大事都沒有交給他去做,這讓他稍稍有些不爽。


    “不著急,自由用得著你的地方。”


    有個宮女過來附在德妃耳邊說了什麽,德妃的眸子噌的一下亮了起來:“她那種性子遲早是要給自己招惹麻煩的,那世子夫人看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倒是可以利用利用。”


    既然皇後跟徐錦寧今天晚上都不在山上,都要在祠堂度過,那她總得找些樂子吧?


    德妃計上心頭,“你傳令下去,就說本宮覺得無聊至極,特邀各位大臣家眷過來喝茶聽曲兒,尤其要把那王楚楚給本宮叫過來。”


    她倒要見一見王楚楚,看看她有沒有可利用的地方。


    這女人一旦嫉妒起來可是什麽都能做的出來的,若再勾上護國公,她的勝算便更大一分。


    隻要有一切的可能,她都不想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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