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明月到國師府的時候剛過晌午,外麵依舊有著天光,她靠在太監們搬來的軟椅上,一手托著腮,垂眸看著麵前昏睡不醒的國師。


    大概是為了避嫌,王管家特意提前讓人給國師披上一件月白的外衫,胸前衣襟也規規矩矩的交疊在一起,隻露出一點點脖頸的雪白皮膚。


    但是他淡色的唇上依舊殘留著一絲血跡,看起來像是忍著劇痛的時候咬出來的。


    哪怕是在這時候,麵前青年蒼白如冰雪般的麵容上,兩條漂亮的眉毛依舊緊緊蹙著,似乎在承受某種巨大的折磨一般。


    衛明月靜靜看了半晌,隨後伸出手,纖白的指尖輕輕點在對方蹙起的眉心。


    “原若雪。”


    少女細白的手腕處,有顆幾不可見的細小紅痣微微亮了一下。


    果然。


    藏在房梁上的阿六和阿九麵麵相覷,眼睜睜看著女皇陛下用手指一點點劃過國師大人的五官,然後拂過胸口,輕輕按在上麵。


    “原若雪,以後要記得好好上朝哦。”


    少女俯下身,清脆悅耳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


    下一刻,她忽然從枕頭下摸出一把匕首,上麵鑲嵌的各色寶石閃爍著璀璨的光芒,它不像是防身的武器,更像是用來收藏的寶物。


    在少女抽出匕首的瞬間,房梁上的阿九差點跳下來,好在阿六及時攔住了他。


    “別衝動,先看看再說。”阿六小聲說道。


    現在下去,如果因為誤會傷到了女皇陛下,先不說會毀了國師的計劃,恐怕他們一動,立刻就會迎來門外大批侍衛的圍剿,從而暴露出國師隱藏的勢力。


    “……好。”


    阿九悶悶地應了一聲,目光死死盯著下方拿著匕首似乎在欣賞的少女。


    他從小就是孤兒,是國師給他飯吃,給他一個溫暖的家,阿九自然不能容忍任何人傷害到國師。


    下方的衛明月看著麵前這把昨天剛見過的匕首,表情有些糾結。


    她最後想了想,還是從懷裏摸出一根銀針,在燭火上烤了一下,閉眼狠心紮進手指裏。


    趁著血還沒有完全流出來,她立刻捏著國師的臉,把手指懸在他嘴唇上空。


    一顆顆血珠滴落進去,被原若雪無意識吞咽下去。


    大概是那血真的有效,臉色蒼白的青年緩緩鬆開了眉,表情也變得平和許多。


    做完這些,衛明月沒有選擇離開,她繼續坐在床前,讓人給她搬來一個幾案,上麵擺著從宮裏帶來的糕點以及一些雜記。


    ‘今天虧死了,收點利息應該不過分吧。’


    衛明月拿起一本雜記,想到自己剛剛花掉的能量值,視線不由落在國師放在被子外宛如玉石雕成的修長手指上。


    轉頭看了一圈,很好,房間裏沒有其他人在。


    她態度很是自然的握住原若雪的手指,表情認真道:“國師,你的手好像有點冰,朕幫你暖一暖吧。”


    說完,少女保持這個姿勢,低頭專注的看起擱在膝蓋上的雜記來。


    漸漸的,沉浸在書中世界的少女忘記了自己還抓著國師的手,當她看到激動的地方就忍不住握緊拳頭,放鬆下來手指又微微鬆開,如此反複。


    而此時房梁上的兩人一動也不敢動,盯著他們交握在一起的手指,神色莫名。


    窗外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守在門外的小安子看著對麵尷尬陪笑的王管家,轉身輕輕敲了敲房門。


    “陛下,該迴宮了。”


    意猶未盡的衛明月放下書,剛想伸個懶腰,忽然發現有隻手抬不起來。


    她順著手臂方向看過去,發現自己居然還抓著國師的手,對方雪一樣蒼白的手背皮膚都出現了一圈淡紅色的痕跡,一看就是有人用力抓握留下的。


    衛明月頓了頓,趕緊鬆開手,還好沒人發現。


    正好這時小安子推開門走進來,他低著頭道:“陛下,時候不早了,太後娘娘從宮裏派了人過來問,您什麽時候迴去呢。”


    衛明月微微頷首,也感覺有點困了,“那迴去吧。”


    “是。”小安子朝身後擺擺手,一群宮女太監低頭進來收拾東西,動作很是小心,幾乎沒有發出大的聲響。


    女皇陛下坐上鑾駕,帶著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的離開國師府。


    幾乎是衛明月剛一離開,房梁上的兩人就躍了下來,他們低頭瞧著國師大人右手開始變得青紫,清咳一聲,不知道說什麽好。


    王管家也進來看了看國師大人,發現他還在沉睡,麵色紅潤了一些,也就放心下來。


    一夜過去,到了上朝的時間。


    缺席了昨日早朝的國師大人居然在最後一刻來到太和殿,原本喧嘩吵鬧的大臣們頓時安靜下來,看著完全不像是生病的國師大人,心裏頓時有了許多猜測。


    不過,早朝依舊正常進行,除了女皇陛下繼續稱病休息。


    禦花園。


    衛明月帶著小安子和幾個宮女太監剛走到煙翠亭,忽然見到前方梅花林中,一跪一站著兩個人。


    看他們身上的服飾,應該是某個宮的小太監。


    其中年紀大一些的太監尖著嗓子,嗬笑一聲:“小泉子,不是咱家不幫忙,你也是知道的,現在我也沒有辦法,除非你能……”


    他抬手做了個手勢,指了指天空,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跪在地上的小泉子倉惶地搖頭,瞧著模樣倒是柔美清秀,不同於一般太監。


    跟在衛明月身旁的宮女太監看到那小太監的手勢,紛紛麵色微變,連同小安子在內通通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身體微微顫抖。


    他們跪地的聲音將那兩個小太監的視線吸引過來,等他們看清站在最前麵的少女身上的明黃服飾時,瞬間臉色慘白。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陛下!奴才該死!”


    衛明月有些疑惑地看著地上的小安子,問道:“小安子,你們這是……”


    “意圖媚主,理應杖刑,來人,把他們兩個都拉下去。”


    一道清冷的聲音將她的話掩蓋。


    煙翠亭外另一條小道上,國師大人長身玉立站在樹下,神色微冷,眉目間似乎含著一股怒氣,他看向梅花林裏的那兩個小太監的視線帶著幾分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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