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前輩？”
蘇塵小聲問道：“是項羽嗎？”
“嗯。”
褚滄輕哼一聲，有些詫異，但片刻後恍然道：“破蒼典的法靈在你這裏嗎？”
破蒼典分裂成上下兩卷，法靈出現在哪一卷都有可能，這本就是五五開的幾率。
此時聽到蘇塵這麽問，那就隻剩一種可能了。
破蒼典的法靈在蘇塵這裏！
“……”
蘇塵沒吭聲，算是默認。
褚滄不管他，自言自語道：“有法靈的幫助，你應該能省去不少麻煩，也能少走許多彎路。”
“前人留有莫大的失敗經驗，你可以從中汲取，免得自己再犯同樣錯誤…”
“當然，前人們也有可取之處，你隻需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就行了…”
“……”
褚滄兀自說著，蘇塵則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
怎麽是個人就知道我被破蒼典選中了？
先是江楓在我耳邊低語，一言便道出內域沒人知道的秘密，為什麽現在褚師兄也知道？
當深埋心底秘密被許多人獲取，那便不再是秘密。
而是公開信息。
此時。
蘇塵忽然覺得有些尷尬。
在旁邊陪著自己一起被栽到雜草垛裏的，正是一個月前自己和夏妍在青州商貿街遇到的‘符羽’。
那時的‘符羽’多好啊…
待人真誠，又靠譜，還教我大衍術…
今天見到本尊，之前所認知的一切形象都崩塌了啊！
啊這！
我就說嘛，這世上哪有什麽不期而遇，原來所有的相遇都是蓄謀已久！
蘇塵幹笑一聲，打斷道：“褚師兄，那我現在算是符羽老師的學生了嗎？”
這點對蘇塵而言，很重要！
關係到他是否可以直接通過走符羽的後門，不用去考試，就進入蒼元府。
“嗯？提這個做什麽。”褚滄反問道。
“不是的話，我就可以去再拜一次師，然後索要拜師禮。”蘇塵思路清晰，謹慎道。
“上一次拜師，你將大衍術送給了我，那這一次老師又會送我什麽？”
蘇塵目光灼灼，瞳孔深處閃過一道紅芒。
“……”
在一旁倒栽著的褚滄眉心跳了跳，他盡量讓自己聲音平緩，輕聲道：“不算。”
“真不算？”
“真不算。”
“棒！”
蘇塵忽然笑道：“等我明天從草垛裏爬出來，就去拜師！”
“那什麽…”
褚滄猶豫幾秒，還是決定閉嘴，內心暗道，這一屆的天選之子為什麽總感覺有點不靠譜？
口口相傳的項前輩，多沉穩一個人啊！
“哪什麽？”
蘇塵抖了抖腿，不好意思道：“這兩條腿麻了。”
他這話一出，褚滄也下意識地抖了抖，還別說，抖抖還挺舒服。
這時。
天色漸晚，邊際一抹黃昏灑在雜草垛上，將兩人暴露在柔和陽光中，從遠處看去，本是一幕比較祥和之景。
但在草垛中倒栽著的二人，卻在不斷抖腿，將這景象破壞殆盡。
不多時，隨著一陣清風撫過，夜幕降臨。
雜草垛裏交流聲漸漸變低。
當然。
隻是其中一人聲音變低。
“褚師兄，老師好說話嗎？不好說話我就送點禮。”
“褚師兄，童師姐天天開著大腦補術，到底在研究什麽東西？”
“褚師兄，你到底借著老師的麵容，收了多少徒弟？”
“褚師兄，你覺得你有我帥嗎？”
“褚師兄，你覺得現在咱倆這麽說話尷尬嗎？我反正覺得很尷尬…”
“褚師兄……”
整整一夜。
褚滄的耳朵就跟有蒼蠅在嗡嗡叫一樣，盡管他用靈能封閉了聽覺，但還是能隱約聽到蘇塵小嘴在那叭叭。
簡直是魔音貫耳！
……
於是，一日後。
兩道眼眶略顯發黑的身影站在竹樓中。
其中一人瞳孔雖然暗淡些許，但卻興致勃勃。
另外一人卻麵容盡顯憔悴，好似未曾休息好。
也是。
倒栽進雜草垛，本來就難休息好，更別提耳邊還有蒼蠅在飛了。
更何況還有真言陣的影響，對於蘇塵每一個問題，褚滄都必須迴答，而且是真上加真的答案！
褚滄今日不由得慶幸，幸好蘇塵沒聊什麽敏感性的話題，不然他很有可能控製不住自己的手，將蘇塵殺人滅口…
一旁。
或許蘇塵是嘴巴幹了，進了竹屋便不再說話。
這般等了片刻後。
一頭銀色短發的老道，身著墨色長袍，倏然出現在竹屋內。
他背對著蘇塵二人，那道背影在蘇塵看來，與自己老爹分外一致，都是那般令人心安！
或許這就是大佬的魅力所在吧……
褚滄則不一樣了。
在老道出現瞬間，他便撲了上去，抱著老道胳膊，頗為委屈的哀嚎道：“老師，咱不收他了，行不？他比童師妹還能折磨人啊！”
說著，褚滄揉了揉自己發困的眼眶，嚎道：“簡直是慘無人道！慘絕人寰啊！他愣是問了我一晚上啊！我身為煉魂境都沒辦法不迴答啊！”
老道嘴角微微抽搐，輕‘哼’一聲，袖袍甩過，褚滄便平穩的落在搖椅中，罵道：“虧你還是煉魂境！”
褚滄根本沒迴話，抑或說他以沉重的唿吸聲迴話。
“唿唿唿唿…”
這就是老道很隱晦的關切。
盡管他嘴上功夫了得，但在徒弟們身上，還是默默以實際行動來表達自己對徒弟們的關懷。
等到褚滄睡熟，老道一甩袖袍，直接將他憑空挪移到隔壁屋子。
於是。
這間竹屋內，便隻剩下老道與蘇塵二人。
長久的沉默後。
老道忍不住率先出聲罵道：“臭小子，你擱這熬鷹呢？”
“啊這…”
蘇塵抬起頭，眼中閃過愕然。
他在腦海中猜想過無數種，老道可能會說的第一句話，但唯獨沒料想到會是這種開場白。
‘你擱這熬鷹呢？’
實話實說。
這句話差點給蘇塵整破防。
老師你作為大人物的風格呢？大人物們的行事作風不該如此啊！
蘇塵在心底瘋狂吐槽，表麵卻是一副平靜摸樣，嘴角掛著淡淡笑意，然後……憨憨的撓了撓頭。
《與大人物交流法則》。
第一條：
城府要深，要讓他看不出自己的深淺！
第二條：
性格一定要怪，但怪的同時一定要尊師重道，這樣大佬才會對你產生興趣，然後收你為徒！
以上。
這兩條都是蘇塵從話本當中，提煉出的精髓所在。
而且，蘇塵曾經在南玄靈院的靈訣閣，和負責記錄的老者如此嚐試過，一試一個準，簡直屢試不爽！
“嗯？”
老道眉頭輕蹙，隨即揶揄道：“話本看多了？以為我會像話本裏描繪的大佬那樣，高看你一眼？”
蘇塵那副憨憨模樣頓時消散，悻悻的摸了摸鼻尖，不知該說什麽。
眼前這一幕，與在青玄城商貿街有所不同。
那時的‘符羽’是落魄似乞丐，蘇塵則是蘇家少主，地主上就高了一籌不止，在交流時自然沒那麽多顧慮。
彼時兩者的地位卻完全顛倒過來了。
蘇塵是在玄界毫無根基的控靈境小弱雞，道境以上誰都能殺他——之所以說是道境以上，那是因為他氣海中還有一尊化道境的法靈。
可以充當最後底牌。
而此時的符羽，則是蒼元府的一方脈主，地位比他高了不是一星半點，如塵埃與天上星辰。
“你是被破蒼典選中的人，不必拘謹，按照道理來說，你的地位比我還要高。”
老道笑了聲，將桌子上的茶水用靈能溫了溫，兀自坐到搖椅上，緩聲道：“褚滄代我收你為徒，此事我並不知曉。”
“？”
蘇塵腦袋上冒出一個巨大問號，抬頭默默看著他，靜待下文。
老道抿了口茶，輕聲道：“上一位被破蒼典選中的，是項前輩…那時我們沒有任何選擇，隻能被迫接受這種命運，可現在不同了。”
蘇塵仍是不吭聲，他隱隱有種直覺，老道之後說的話，可能會改變自己的命運…
果然。
下一刻。
老道瞳孔驟然亮起，溢出璀璨靈能，這些靈能將蘇塵包裹而入，卻沒有對他產生任何傷害，隻是將他包裹著而已。
嗡！
老道輕喝一聲，眼中靈能光芒更加耀眼，同時，蘇塵周身那層光膜，也變得更加晶瑩透亮。
他如一個蟬蛹，在狹小光膜內無法動彈。
“老師，這是做什麽？”
老道一言不發，隻是眼中那些朝蘇塵飛去的靈能更加耀眼而已。
這般情形足足持續了一個時辰，老道體內靈能竟然還沒枯竭。
“唿…”
老道吐了口濁氣，閉上雙眼，拭去額頭虛汗，輕聲說道：“從項前輩隕落開始，我們便開始研究這種被選擇的固定命數，試圖將它破解…”
“可數千年過去，依舊尋不到任何辦法。”
“不過就在百年前，一位錢姓老者來到東域，他知識淵博，為我們破解這種獨特命數提供了許多理論依據。”
“老師…”
蘇塵忍不住打斷道：“百年前蒼元界域的打開，就是因為這位錢姓老者？”
“是也不是。”
老道看他一眼，淡淡道：“如果沒有錢老，那麽蒼元界域的打開，會再推遲幾年，錢老的到來，隻是將這個時間提前了而已。”
“那百年前東域的荒蕪…”
蘇塵站在蠶蛹中，小聲試探道。
“喲，你小子還想套我話？想套話也別問這麽直白啊…”
老道揶揄笑了聲，然後撫著胡子，輕笑著解釋道：“百年前東域的荒蕪之景，並不是因為蒼元界域的洞開，而是因為不可抗力，或許說是神力也無不可，那股冥冥中的神力，不允許我們這麽做。”
“可是我們需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而不是被他人所掌握，於是，在百年前，我們開始與神力對抗。”
老道輕聲道：“結果你也知道了，短短一年間，東域就變得荒蕪，在那之後，蒼元界域便閉門不開。”
“這才是東域荒蕪的原因所在？”
蘇塵麵色明顯一愣，他喃喃道：“等一下！神力是什麽？神的力量？可這世上真的有神嗎？”
“哼！”
老道鼻尖噴出一股白氣，他不耐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破蒼典的法靈不會和你說這些！項前輩那次也是這樣！從上古覆滅，他就存在於破蒼典之中，他所需要的，隻是打開那條路！”
“狗法靈！”
老道嘴上罵著，然後緩緩站起身，看著蘇塵罵道：“古靈，如果在的話，就滾出來，千年未見，再次見到老友連聲招唿也不打？”
“？？？”
蘇塵呆住了。
老師還認識古靈？
大佬的交際圈都這麽廣泛嗎？
一分鍾後。
‘蠶蛹’內，蘇塵身上毫無變化，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老道皺著眉頭，輕聲道：“還要我去他氣海找你嗎？”
“老師？”
蘇塵奇怪的看著老道。
還不待蘇塵繼續說話，他便驚愕的看著從老道頭頂上方，悠然飄出的那道虛影。
這是老道的魂魄！
蘇塵從未遇見過魂魄境的強者，也從未見過真實的魂魄。
可此時。
他能清晰感應出，在竹屋內的那道魂魄，與老道乃是同根同源，源自一脈！
唰！
老道魂魄扭扭脖子，而後瞄準方向，直接撞進蘇塵腹下氣海內！
“臥槽！”
蘇塵隻感覺渾身一震，有股撕裂感從氣海位置傳來，直讓他痛苦難掩。
旋即蘇塵不顧疼痛，心神連忙沉入氣海，這太扯淡了！
我的氣海竟是隨意進出之地！
‘等以後實力足夠了，就給氣海加個封印！’
等到蘇塵的虛影小人在氣海內出現時，他便看到兩道虛影懸在靈能海上，遙遙對峙。
古靈為左，老道占右。
在他們頭頂上方，有兩股靈能在醞釀。
老道攻勢很足，靈能洶湧的朝古靈襲去。
在他的攻擊下，古靈的靈能雖然孱弱，但卻堅韌不倒。
很難想象，這居然是化道境的法靈…
“別來無恙啊，古靈…”
老道卻好似對這場景並不意外，輕聲嘲弄道：“這都過去多少年了，破蒼典還搞老一套，玩強行選擇的把戲，也就是你這樣的上古法靈才做得出來了！”
“世間一切，都有存在之意義。”
古靈浮在靈能海上，輕聲道：“神如此，人也如此…破蒼典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讓神路重現世間，讓止步在問天境的強者，皆有機會衝破身上枷鎖，化身為神…”
“你小子看到沒，古靈永遠是說的比唱的好聽。”
老道偏頭看向蘇塵，緩聲道：“你必須知道，破蒼典被選中之人，最終敵手，乃是世間並不存在的神！若沒有足夠實力，最後也難逃一死……”
“項前輩為了古靈的一己私欲，已經以身殉道，你難道還要走他的老路不成？”
老道說著，聲音逐漸沉重起來，他一臉凝重的盯著蘇塵，輕聲道：
“這件事，本就與你無關，世間有多少人能夠突破問天境？想來不過屈指可數…神路開啟與否，與我等並無多大幹係…”
“啊這…”
蘇塵張了張嘴，眼眶震撼。
話說，這種消息，真的是我一個控靈八層境可以知曉的？而且還是在一百三十七章主線任務就已經明確了？
蘇塵甩了甩有些發脹的腦袋。
隨即感應了一番自己的境界，然後掰著指頭數了數，沒毛病啊…我與問天境之間仍然差著九個大境界啊…
這時。
老道淡淡瞥了古靈一眼，而後又道：“百年前，我們集蒼元府一府之力，曆經無數難關，終於尋到了破除命運之法…而此法，便是蘇塵身上那層光膜！”
“此乃吞運術！”
古靈眼神猛的一震，失聲喝道：“不可能！”
“這是命中注定，豈能更改？”
“你急了。”
老道嗬嗬一笑，輕聲道：“破與不破，就在蘇塵一念之間，他若是選擇放棄破蒼典，那他周身那層光膜便會將這荒誕的命運吸走。”
“歸根結底，蘇塵才是決定自己命運的人。”
“以前我們沒有選擇，現在我們要將選擇交給被選擇的人，由他自己來做決定！”
老道眼神平淡的看著古靈，後者此時一言不發，氣海中陷入了絕對寂靜。
在不遠處。
蘇塵則托著下巴，一副考慮模樣。
在看到一人一法靈的目光看向自己後，他撓撓頭，憨聲道：
“我先考慮考慮…”
……
蘇塵小聲問道：“是項羽嗎？”
“嗯。”
褚滄輕哼一聲，有些詫異，但片刻後恍然道：“破蒼典的法靈在你這裏嗎？”
破蒼典分裂成上下兩卷，法靈出現在哪一卷都有可能，這本就是五五開的幾率。
此時聽到蘇塵這麽問，那就隻剩一種可能了。
破蒼典的法靈在蘇塵這裏！
“……”
蘇塵沒吭聲，算是默認。
褚滄不管他，自言自語道：“有法靈的幫助，你應該能省去不少麻煩，也能少走許多彎路。”
“前人留有莫大的失敗經驗，你可以從中汲取，免得自己再犯同樣錯誤…”
“當然，前人們也有可取之處，你隻需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就行了…”
“……”
褚滄兀自說著，蘇塵則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
怎麽是個人就知道我被破蒼典選中了？
先是江楓在我耳邊低語，一言便道出內域沒人知道的秘密，為什麽現在褚師兄也知道？
當深埋心底秘密被許多人獲取，那便不再是秘密。
而是公開信息。
此時。
蘇塵忽然覺得有些尷尬。
在旁邊陪著自己一起被栽到雜草垛裏的，正是一個月前自己和夏妍在青州商貿街遇到的‘符羽’。
那時的‘符羽’多好啊…
待人真誠，又靠譜，還教我大衍術…
今天見到本尊，之前所認知的一切形象都崩塌了啊！
啊這！
我就說嘛，這世上哪有什麽不期而遇，原來所有的相遇都是蓄謀已久！
蘇塵幹笑一聲，打斷道：“褚師兄，那我現在算是符羽老師的學生了嗎？”
這點對蘇塵而言，很重要！
關係到他是否可以直接通過走符羽的後門，不用去考試，就進入蒼元府。
“嗯？提這個做什麽。”褚滄反問道。
“不是的話，我就可以去再拜一次師，然後索要拜師禮。”蘇塵思路清晰，謹慎道。
“上一次拜師，你將大衍術送給了我，那這一次老師又會送我什麽？”
蘇塵目光灼灼，瞳孔深處閃過一道紅芒。
“……”
在一旁倒栽著的褚滄眉心跳了跳，他盡量讓自己聲音平緩，輕聲道：“不算。”
“真不算？”
“真不算。”
“棒！”
蘇塵忽然笑道：“等我明天從草垛裏爬出來，就去拜師！”
“那什麽…”
褚滄猶豫幾秒，還是決定閉嘴，內心暗道，這一屆的天選之子為什麽總感覺有點不靠譜？
口口相傳的項前輩，多沉穩一個人啊！
“哪什麽？”
蘇塵抖了抖腿，不好意思道：“這兩條腿麻了。”
他這話一出，褚滄也下意識地抖了抖，還別說，抖抖還挺舒服。
這時。
天色漸晚，邊際一抹黃昏灑在雜草垛上，將兩人暴露在柔和陽光中，從遠處看去，本是一幕比較祥和之景。
但在草垛中倒栽著的二人，卻在不斷抖腿，將這景象破壞殆盡。
不多時，隨著一陣清風撫過，夜幕降臨。
雜草垛裏交流聲漸漸變低。
當然。
隻是其中一人聲音變低。
“褚師兄，老師好說話嗎？不好說話我就送點禮。”
“褚師兄，童師姐天天開著大腦補術，到底在研究什麽東西？”
“褚師兄，你到底借著老師的麵容，收了多少徒弟？”
“褚師兄，你覺得你有我帥嗎？”
“褚師兄，你覺得現在咱倆這麽說話尷尬嗎？我反正覺得很尷尬…”
“褚師兄……”
整整一夜。
褚滄的耳朵就跟有蒼蠅在嗡嗡叫一樣，盡管他用靈能封閉了聽覺，但還是能隱約聽到蘇塵小嘴在那叭叭。
簡直是魔音貫耳！
……
於是，一日後。
兩道眼眶略顯發黑的身影站在竹樓中。
其中一人瞳孔雖然暗淡些許，但卻興致勃勃。
另外一人卻麵容盡顯憔悴，好似未曾休息好。
也是。
倒栽進雜草垛，本來就難休息好，更別提耳邊還有蒼蠅在飛了。
更何況還有真言陣的影響，對於蘇塵每一個問題，褚滄都必須迴答，而且是真上加真的答案！
褚滄今日不由得慶幸，幸好蘇塵沒聊什麽敏感性的話題，不然他很有可能控製不住自己的手，將蘇塵殺人滅口…
一旁。
或許蘇塵是嘴巴幹了，進了竹屋便不再說話。
這般等了片刻後。
一頭銀色短發的老道，身著墨色長袍，倏然出現在竹屋內。
他背對著蘇塵二人，那道背影在蘇塵看來，與自己老爹分外一致，都是那般令人心安！
或許這就是大佬的魅力所在吧……
褚滄則不一樣了。
在老道出現瞬間，他便撲了上去，抱著老道胳膊，頗為委屈的哀嚎道：“老師，咱不收他了，行不？他比童師妹還能折磨人啊！”
說著，褚滄揉了揉自己發困的眼眶，嚎道：“簡直是慘無人道！慘絕人寰啊！他愣是問了我一晚上啊！我身為煉魂境都沒辦法不迴答啊！”
老道嘴角微微抽搐，輕‘哼’一聲，袖袍甩過，褚滄便平穩的落在搖椅中，罵道：“虧你還是煉魂境！”
褚滄根本沒迴話，抑或說他以沉重的唿吸聲迴話。
“唿唿唿唿…”
這就是老道很隱晦的關切。
盡管他嘴上功夫了得，但在徒弟們身上，還是默默以實際行動來表達自己對徒弟們的關懷。
等到褚滄睡熟，老道一甩袖袍，直接將他憑空挪移到隔壁屋子。
於是。
這間竹屋內，便隻剩下老道與蘇塵二人。
長久的沉默後。
老道忍不住率先出聲罵道：“臭小子，你擱這熬鷹呢？”
“啊這…”
蘇塵抬起頭，眼中閃過愕然。
他在腦海中猜想過無數種，老道可能會說的第一句話，但唯獨沒料想到會是這種開場白。
‘你擱這熬鷹呢？’
實話實說。
這句話差點給蘇塵整破防。
老師你作為大人物的風格呢？大人物們的行事作風不該如此啊！
蘇塵在心底瘋狂吐槽，表麵卻是一副平靜摸樣，嘴角掛著淡淡笑意，然後……憨憨的撓了撓頭。
《與大人物交流法則》。
第一條：
城府要深，要讓他看不出自己的深淺！
第二條：
性格一定要怪，但怪的同時一定要尊師重道，這樣大佬才會對你產生興趣，然後收你為徒！
以上。
這兩條都是蘇塵從話本當中，提煉出的精髓所在。
而且，蘇塵曾經在南玄靈院的靈訣閣，和負責記錄的老者如此嚐試過，一試一個準，簡直屢試不爽！
“嗯？”
老道眉頭輕蹙，隨即揶揄道：“話本看多了？以為我會像話本裏描繪的大佬那樣，高看你一眼？”
蘇塵那副憨憨模樣頓時消散，悻悻的摸了摸鼻尖，不知該說什麽。
眼前這一幕，與在青玄城商貿街有所不同。
那時的‘符羽’是落魄似乞丐，蘇塵則是蘇家少主，地主上就高了一籌不止，在交流時自然沒那麽多顧慮。
彼時兩者的地位卻完全顛倒過來了。
蘇塵是在玄界毫無根基的控靈境小弱雞，道境以上誰都能殺他——之所以說是道境以上，那是因為他氣海中還有一尊化道境的法靈。
可以充當最後底牌。
而此時的符羽，則是蒼元府的一方脈主，地位比他高了不是一星半點，如塵埃與天上星辰。
“你是被破蒼典選中的人，不必拘謹，按照道理來說，你的地位比我還要高。”
老道笑了聲，將桌子上的茶水用靈能溫了溫，兀自坐到搖椅上，緩聲道：“褚滄代我收你為徒，此事我並不知曉。”
“？”
蘇塵腦袋上冒出一個巨大問號，抬頭默默看著他，靜待下文。
老道抿了口茶，輕聲道：“上一位被破蒼典選中的，是項前輩…那時我們沒有任何選擇，隻能被迫接受這種命運，可現在不同了。”
蘇塵仍是不吭聲，他隱隱有種直覺，老道之後說的話，可能會改變自己的命運…
果然。
下一刻。
老道瞳孔驟然亮起，溢出璀璨靈能，這些靈能將蘇塵包裹而入，卻沒有對他產生任何傷害，隻是將他包裹著而已。
嗡！
老道輕喝一聲，眼中靈能光芒更加耀眼，同時，蘇塵周身那層光膜，也變得更加晶瑩透亮。
他如一個蟬蛹，在狹小光膜內無法動彈。
“老師，這是做什麽？”
老道一言不發，隻是眼中那些朝蘇塵飛去的靈能更加耀眼而已。
這般情形足足持續了一個時辰，老道體內靈能竟然還沒枯竭。
“唿…”
老道吐了口濁氣，閉上雙眼，拭去額頭虛汗，輕聲說道：“從項前輩隕落開始，我們便開始研究這種被選擇的固定命數，試圖將它破解…”
“可數千年過去，依舊尋不到任何辦法。”
“不過就在百年前，一位錢姓老者來到東域，他知識淵博，為我們破解這種獨特命數提供了許多理論依據。”
“老師…”
蘇塵忍不住打斷道：“百年前蒼元界域的打開，就是因為這位錢姓老者？”
“是也不是。”
老道看他一眼，淡淡道：“如果沒有錢老，那麽蒼元界域的打開，會再推遲幾年，錢老的到來，隻是將這個時間提前了而已。”
“那百年前東域的荒蕪…”
蘇塵站在蠶蛹中，小聲試探道。
“喲，你小子還想套我話？想套話也別問這麽直白啊…”
老道揶揄笑了聲，然後撫著胡子，輕笑著解釋道：“百年前東域的荒蕪之景，並不是因為蒼元界域的洞開，而是因為不可抗力，或許說是神力也無不可，那股冥冥中的神力，不允許我們這麽做。”
“可是我們需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而不是被他人所掌握，於是，在百年前，我們開始與神力對抗。”
老道輕聲道：“結果你也知道了，短短一年間，東域就變得荒蕪，在那之後，蒼元界域便閉門不開。”
“這才是東域荒蕪的原因所在？”
蘇塵麵色明顯一愣，他喃喃道：“等一下！神力是什麽？神的力量？可這世上真的有神嗎？”
“哼！”
老道鼻尖噴出一股白氣，他不耐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破蒼典的法靈不會和你說這些！項前輩那次也是這樣！從上古覆滅，他就存在於破蒼典之中，他所需要的，隻是打開那條路！”
“狗法靈！”
老道嘴上罵著，然後緩緩站起身，看著蘇塵罵道：“古靈，如果在的話，就滾出來，千年未見，再次見到老友連聲招唿也不打？”
“？？？”
蘇塵呆住了。
老師還認識古靈？
大佬的交際圈都這麽廣泛嗎？
一分鍾後。
‘蠶蛹’內，蘇塵身上毫無變化，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老道皺著眉頭，輕聲道：“還要我去他氣海找你嗎？”
“老師？”
蘇塵奇怪的看著老道。
還不待蘇塵繼續說話，他便驚愕的看著從老道頭頂上方，悠然飄出的那道虛影。
這是老道的魂魄！
蘇塵從未遇見過魂魄境的強者，也從未見過真實的魂魄。
可此時。
他能清晰感應出，在竹屋內的那道魂魄，與老道乃是同根同源，源自一脈！
唰！
老道魂魄扭扭脖子，而後瞄準方向，直接撞進蘇塵腹下氣海內！
“臥槽！”
蘇塵隻感覺渾身一震，有股撕裂感從氣海位置傳來，直讓他痛苦難掩。
旋即蘇塵不顧疼痛，心神連忙沉入氣海，這太扯淡了！
我的氣海竟是隨意進出之地！
‘等以後實力足夠了，就給氣海加個封印！’
等到蘇塵的虛影小人在氣海內出現時，他便看到兩道虛影懸在靈能海上，遙遙對峙。
古靈為左，老道占右。
在他們頭頂上方，有兩股靈能在醞釀。
老道攻勢很足，靈能洶湧的朝古靈襲去。
在他的攻擊下，古靈的靈能雖然孱弱，但卻堅韌不倒。
很難想象，這居然是化道境的法靈…
“別來無恙啊，古靈…”
老道卻好似對這場景並不意外，輕聲嘲弄道：“這都過去多少年了，破蒼典還搞老一套，玩強行選擇的把戲，也就是你這樣的上古法靈才做得出來了！”
“世間一切，都有存在之意義。”
古靈浮在靈能海上，輕聲道：“神如此，人也如此…破蒼典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讓神路重現世間，讓止步在問天境的強者，皆有機會衝破身上枷鎖，化身為神…”
“你小子看到沒，古靈永遠是說的比唱的好聽。”
老道偏頭看向蘇塵，緩聲道：“你必須知道，破蒼典被選中之人，最終敵手，乃是世間並不存在的神！若沒有足夠實力，最後也難逃一死……”
“項前輩為了古靈的一己私欲，已經以身殉道，你難道還要走他的老路不成？”
老道說著，聲音逐漸沉重起來，他一臉凝重的盯著蘇塵，輕聲道：
“這件事，本就與你無關，世間有多少人能夠突破問天境？想來不過屈指可數…神路開啟與否，與我等並無多大幹係…”
“啊這…”
蘇塵張了張嘴，眼眶震撼。
話說，這種消息，真的是我一個控靈八層境可以知曉的？而且還是在一百三十七章主線任務就已經明確了？
蘇塵甩了甩有些發脹的腦袋。
隨即感應了一番自己的境界，然後掰著指頭數了數，沒毛病啊…我與問天境之間仍然差著九個大境界啊…
這時。
老道淡淡瞥了古靈一眼，而後又道：“百年前，我們集蒼元府一府之力，曆經無數難關，終於尋到了破除命運之法…而此法，便是蘇塵身上那層光膜！”
“此乃吞運術！”
古靈眼神猛的一震，失聲喝道：“不可能！”
“這是命中注定，豈能更改？”
“你急了。”
老道嗬嗬一笑，輕聲道：“破與不破，就在蘇塵一念之間，他若是選擇放棄破蒼典，那他周身那層光膜便會將這荒誕的命運吸走。”
“歸根結底，蘇塵才是決定自己命運的人。”
“以前我們沒有選擇，現在我們要將選擇交給被選擇的人，由他自己來做決定！”
老道眼神平淡的看著古靈，後者此時一言不發，氣海中陷入了絕對寂靜。
在不遠處。
蘇塵則托著下巴，一副考慮模樣。
在看到一人一法靈的目光看向自己後，他撓撓頭，憨聲道：
“我先考慮考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