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長廊。


    這是三人睜開眼睛後,發現自己身處的空間。帶領他們進入的玩偶已經消失不見,對於這種憑空消失的戲碼他們也不打算深究,轉而觀察起四周。


    黑白濾鏡消失了,世界又變得多姿多彩。


    長廊的兩側是旅館風格的裝飾牆,牆上掛著無數人的肖像畫。


    後方是一堵牆,顯而易見這裏是走廊的底端。而順著走廊延伸的方向望去,根本看不到盡頭。


    顯然,它很長。


    “你們說一會兒要是有什麽東西出來了我們往哪躲?”周李展開雙臂丈量,僅可供兩人並行的寬度著實無法提供太多周旋空間。


    “我更想知道這裏是哪兒?”本月走到裝飾牆邊,觀摩起上麵的一張張麵孔。


    男女老少,尊卑貴賤,畫風迥異的作品囊括了形形色色的人物。


    很快,他發現畫中的人物都有一個共同點——


    他們沒有眼睛。


    原本應該是眼睛的位置,均被汙濁的黑色顏料填補,溢出的顏料化作烏黑的淚水落下。


    “戰利品。”


    一旁,三月三冷不丁地蹦出了這麽個詞。


    “什麽?”本月有點沒聽懂。


    “我猜這是一麵戰利品牆。”三月三的語氣相當平靜,“牆上的所有人,都是克洛希克的戰利品。”


    周李大駭:“可我們不是剛一把火把它揚了嗎?”


    “哦?那請問你有收到任務完成的提示嗎?”三月三反問,“一個能操控時間的四維生物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殺死的。”


    “這麽說,這裏是它本體所在的維度?”本月不自覺地望向前方。


    “很有可能。”


    經過討論,三人決定順著走廊去會會這個萬惡之源。當然了,他們也沒別的地方可去……


    一路上,他們交換著彼此得到的信息,試圖把懷特一家的遭遇還原。


    線索七拚八湊,劇情已被他們還原得八九不離十。


    簡而言之,神仙打架凡人遭罪。地下有溫迪戈,天上有克洛希克,懷特一家五口夾在其中自是水生火熱。


    “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怎麽才能解決那頭怪物。”周李攤了攤手。


    “用這個。”三月三拿出了之前獲得的犧牲之刃。


    本月瞥了一眼那把菜刀的屬性,點了點頭:“確實是個通關利器,但光靠這個還不夠保險。”


    “哦?這麽說你有額外手段?”


    “我和溫迪戈做了一筆交易。”他指了指自己的外衣口袋,“我問它要了一小管血,相信我,這會成為我們和boss抗衡的一大助力。”


    聽聞多了一道保險後,周李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像他這種心理,其實是很普遍的。就比如看到自家保險櫃上多了把鎖,心中的安全感就會高上幾分。至於那把鎖的安全係數如何,采用的是什麽結構,少有人會細想。


    人是一種需要心理寄托才能生存的生物,我們總是本能地尋找著寄托,無論那寄托有多廉價……


    他的這一舉動,自是被三月三看在了眼裏。


    “我建議你在確認boss死之前的任何一秒都不要放鬆警惕。”對方一改之前波瀾不驚的神情,眼眸投來的視線冷若冰霜,“跟一個能力與‘時間’這種逆天屬性掛鉤的生物為敵,再怎麽小心也不為過。”


    “你能確定它不會時停偷襲嗎?你能保證三個人一起行動就一定安全嗎?你甚至不知道它在哪兒。”


    “退一步講,即使它不偷襲,光明正大地與我們正麵交鋒,你就能保證摸得到它嗎?”


    “再退一步講,你一刀捅死了它,你又怎麽確定它的能力不會在死後生效?”


    這死亡三問一出,周李當場怔住。可他仔細一想,發現如果一切真如三月三所說,那他們不如趁早自殺算了。


    但話是這麽個話,理是這麽個理。


    他能理解這番話背後的本意是什麽,隨即便收起了之前放鬆警惕的態度。


    不過boss的能力範圍究竟如何,這確實是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三人就這麽邊說邊走,走著走著就到了走廊的盡頭。


    那是一扇木門,紋理構造與懷特家的大門別無二致。


    三人互相對了對眼,本月上前一步握住了門把手,用力一扭。


    果不其然,打不開。


    “好的朋友們,解謎時間到。”本月攤了攤手,“把大門鑰匙找出來。”


    幾人都行動了起來,周李試探性地用腳踩了踩大門附近的地板,後又趴在地上摸了一會兒,在確定不存在所謂的暗格後悻悻然轉移了目標。


    本月嘛,由於秉持著“最高端的食材往往隻需要最樸素的烹飪方式”這一理念,他先是試著把門把手反轉一圈,在發現行不通後他開始思考有沒有可能這扇門根本沒鎖?


    於是他頗為自信地推了一下……門要是能開那才是真有鬼。


    至於三月三,他從一開始就把重點在兩側的牆上。客觀分析,那也是最有可能藏東西的地方。


    “嘿,我好像找到機關了。”


    他指了指與三人頭頂相齊的一個相框。它就藏在一眾肖像畫裏,相框與周遭的裱框風格統一,不仔細看還真容易漏過去。


    相框裏,有一張照片的碎片。


    “原來是用在這的嗎。”本月很自然地掏出了另外三張碎片。


    此處得說明一下,這個人為什麽會有整整三張碎片。


    第一張,是他本人從廚房垃圾桶裏翻出來的,屬於劇情探索收獲。第二張,本質上是三月三留下的線索,被他陰差陽錯地撿去了。


    這個時候,可能就有細心的觀眾要說了——按這個規律,第三張理應出現在周李的劇情線裏啊。


    沒錯,它確實在那兒,但周李沒拿到……


    當時的周李一心躲避父親的追殺,自是忽略了安妮臥室角落裏的全家福碎片。


    於是乎,這件東西就成了一件遺失物。再然後,它就順理成章地落到了溫迪戈手中。


    等到本月去和那老妖怪做買賣,雙方談妥之後老妖怪一高興就把它順手送了出去。反正對溫迪戈來說,這玩意兒也沒什麽用,給了就給了唄。


    講完了這三張碎片的來曆後,還有一點要補充。那就是這第四張碎片……它本不應該出現在這。


    準確地說,按照正常攻略流程,此時這裏應該隻有一個孤零零的相框。


    而這第四張照片碎片,正是驚嚇之旅的通關獎勵之一。然而因為三月三和未衍周李搞出了個bug,它被硬生生卡在了這裏沒有送出去……


    縱觀他們仨到現在為止的經曆,是否“後無來者”這點有待商榷,畢竟浮光城裏人才多嘛……但“前無古人”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但有句話說得好,無巧不成書,也正是他們三個的種種操作,才使得此次冒險頗具戲劇性。


    現在,四塊碎片被重新拚湊在了一起,一張完整的全家福出現了。


    下一瞬,照片的畫風驟變,懷特一家五口的雙眼已是漆黑一片,與牆上的一眾肖像畫無異!


    幾乎是同時,原本被釘死在牆上的相框發生了鬆動,一把鑰匙從相框後掉了出來。


    “問題解決。”


    本月拾起鑰匙,打開了上鎖的門。


    門後的景象,頗為溫馨。


    暖色調的燈光點亮客廳,父親埃裏克.懷特、母親勞倫莎.懷特以及妹妹安妮.懷特正其樂融融地坐在餐桌上。


    在發現三個外出闖蕩已久的兒子迴來後,父母略帶激動地將他們迎到了餐桌上。飯桌上擺滿了各色可口佳肴,無一例外是孩提時代起記憶中的美食。


    本月倒是樂意享受,他當然知道眼前這一係列場景都是假的,不過在幻境結束前享受一番何樂而不為呢。


    果不其然,很快熟悉的陰間濾鏡又迴來了,父母妹三人的動作也隨之凝固。食物迅速腐化變質,看得人直犯惡心。


    “終於要登場了嗎,克洛希克。”本月放下了刀叉,隨意地用餐巾擦了擦手。


    “從你們進入‘home’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觀察你們。”說話的是埃裏克,他的雙眼一片漆黑,汙濁的粘液從兩個深陷的眼眶中流出,“不得不承認,你們帶給我的樂趣,是任何一批遊戲者都無法比擬的。”


    本月全然不懼,上下打量著對方道:“所以你到底是什麽?那些黏不拉幾的東西才是你的本體?這麽說來你是阿布霍斯的親戚嘍。”


    “請原諒我以這種形態出現,我的本體是你們無法理解的存在。就算是看上一眼,也會對你們產生不可逆轉的影響。”埃裏克麻木地笑了笑,“你們是我迄今為止得到過最棒的玩具,我可不想你們這麽輕易地壞掉。”


    “sc1d50/1d100是吧。”本月接過話頭,“那確實得感謝您老人家大發慈悲,您真的好溫柔,我哭死。”說著,他還裝模作樣地開始抹眼淚。


    “你差點把我逗笑了,用你那滑稽的扮相。是的,表演,戲劇,聲樂,影藝……你們那短暫的生命甚至不能在時間的長河中激起一朵水花,但你們創造的藝術卻能跨越曆史的洪流。”開口的人換成了勞倫莎,她的狀況與埃裏克別無二致,“所以我認為,你們的存在是有價值的。”


    三月三不屑地哼了一聲:“如果我沒理解錯,你所謂的‘價值’無非是供你取樂。”


    “你在感歎生命壯美的時候,會有哪怕一絲憐憫留給那些被你用來果腹的生物嗎?”克洛希克反問,它突然改用一種居高臨下的語氣說道,“人類,你們是我見過最雙標的生物。對外,你們對其它物種進行無差別地征服與奴役。對內,信仰、膚色、語言、思想……任何細微的差別都足夠你們對同胞舉起屠刀。你們要求‘自由’高唿‘平等’,可一旦聽到一丁點兒反對的聲音就會把反對者綁起來燒死……即便他是對的。”它忽然笑了,“倒不如說‘正因為他是對的’,哈哈哈哈哈……”


    “所以,是的。”現在輪到安妮開口了,“我的本質,你們無法理解。我的生命,你們無法企及。我的能力,你們無法想象。你們是羸弱而殘缺的低維生物,你們之於我的價值,也隻剩茶餘飯後的一點消遣。”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周李率先發難,他抄起一把餐刀對準安妮的脖頸捅了過去。他距離目標最近,兩把椅子幾乎是挨著。克洛希克的注意力也被另外兩人所吸引,這一擊看起來勢在必得!


    怎料……


    “你聽不懂嗎?”克洛希克不閃不避,任由那柄餐刀捅穿安妮的喉嚨,烏黑的粘液從傷口與嘴角溢出,可對方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你們的攻擊毫無意義可言。”


    它正打算繼續說下去,可在張了張嘴後便失去了生氣地倒下,這具身體已經到了極限無法再支撐。


    “那個詞怎麽說來著……啊我想起來了,妹妹!你在用刀捅她的時候難道沒有心理障礙嗎?”克洛希克再度轉移,這下它迴到了埃裏克身上。


    攻擊有效!它並非不可戰勝!隻要殺死那三具軀體,就有機會殺死它!三人幾乎在同時確認了這一信息。


    “我有你馬勒戈腿的障礙!”本月欺身而上,一刀紮向父親的眼睛。


    “玩具就是玩具。”


    埃裏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本月心中一驚,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時停!


    下一秒,一股巨力將他按在餐桌上動彈不得。更糟糕的是……突如其來的衝擊使得一個小瓶子從他的衣服口袋掉落。


    “你們似乎並沒有那麽有趣,我想我有些玩膩了。”說著,漆黑的粘液包裹住埃裏克的一條手臂,塑形而成一把錐刺!要是被這玩意兒捅上一下,想必是透心涼、心飛揚。


    “快用它!”本月盯著地上的血瓶疾唿。


    最先反應過來的三月三一個滑鏟鑽入餐桌底下,順勢撿起地上的瓶子,沒有任何停頓地便朝埃裏克攻去。


    “果然是這樣嗎?”本月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機。


    三月三忽地一滯,隨即發出了一聲悶哼。衝勢被生生阻止,他有些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去。


    隻見,一把菜刀捅穿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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