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眼睛頓時瞪得滾圓,一臉懊悔地跺腳,“哎呀!那我不該就打她二十個耳刮子的!我該打斷她一條腿!”


    忍不住就對韓經年抱怨起來,“國師,你不知道!就因為我跟她搶個琴姬,她居然就能讓人縱馬行兇!街上那麽多的人啊!還有孩子!她也太睚眥必報陰狠可怕了吧?太子哥哥也不早說!不然今日有她好看!”


    可惜現在放虎歸山,不能再去把人從帳子裏揪出來啊!順道再狠狠地宰夏正林一頓!


    哎呀!好可惜!天賜的良機啊!就這麽錯失了!


    夏晚安越想越不甘心,鼻子都皺起來了。


    忽聽韓經年問道:“可需我幫殿下出氣麽?”


    “……”


    滿心的氣惱頓時丟之腦後,她瞪大眼抬頭,看到韓經年認真的眼神,明白他不是在玩笑。


    立時笑著搖頭,“哎呀!這種女子爭怨,怎麽能麻煩國師呢!您是胸有乾坤的人呀!這點子事情,不用勞煩您啦!”


    大和尚胸有乾坤,心有錦繡,是她上輩子就知道的事兒。


    這一世,他還當了國師,替大玥朝不知攔下多少天災人禍,當然更不可能讓他為這種小事兒費心啦!


    然而韓經年卻似乎並沒為她的體貼而高興,原本就寒涼的眉眼之上,仿佛又鍍上一層淡淡的冷光。


    夏晚安看得心驚——怎麽突然不高興了?


    想了想,小聲道,“我自己能解決的,真不用您……費心?”


    不料,韓經年卻朝她看來,“殿下的事,如何能是費心。”


    嗯?


    什麽意思?


    夏晚安眨了眨眼。


    就聽韓經年道,“我既已決定要娶殿下,便會將殿下的事放在第一位,怎是費心?”


    “砰!”


    夏晚安好像又被棍子敲了一下頭。


    不是,這大和尚是突然被什麽東西弄壞了腦子麽?哪根筋錯了?


    這話,是他一個和尚能說的麽!


    佛祖啊!你可別嚇我!國師就國師吧!我能接受!


    千萬不要把他弄成個我不認識的模樣啊!


    片刻後,她一臉平常地轉過眼去,淡定開口,“哦。”


    可不遠處的白芷幾人卻一瞬間臉都白了!


    ——方才,方才,方才國師說了什麽!!!


    韓經年看著她不為所動的模樣,想起她方才說的話。


    那句夢中的哭吟,那聲哀切難釋的痛楚。


    麵前的女孩兒,難道也如他……


    心裏忽而生出一股不安來。


    隱隱皺了下眉,正又要開口。


    卻聽那邊元四道,“師父,陛下傳召。”


    看來是李涵馨的事兒了。


    快透不過氣的夏晚安立時道,“國師,您快去吧!父皇一定是有要緊的事情!”


    韓經年頓了頓,抬眸,看麵前急切想趕他走的女孩兒。


    想從這張臉上找到幾分從前的模樣,卻發現,處處都是他記憶中的美好與鮮活。


    他忽而俯身,摘了一朵野花。


    然後,在夏晚安納悶的眼神中,抬手,放在了她的鬢發間。


    夏晚安就覺得自己的心,一點點膨脹,幾乎快要炸開!


    便聽到韓經年低緩到近乎一個溫柔的聲音,慢聲道,“臣待殿下答複,望殿下斟酌。”


    說完,看了夏晚安一眼,轉身離去。


    夏晚安愣愣地站在原地。


    等白芷幾人走近時,才恍恍惚惚迴神,開口的第一句卻是,“誰帶了鏡子?”


    ……


    秋獵過後,便是盛大的歡慶儀式。


    圍場之內出現兇獸,未傷及一人,還被國師擒下,可謂一件驚奇之事。


    京城之中,犬馬遊戲,縱使捕獵,那也不過是捉幾隻野雞野兔子什麽的小玩意兒,算不得什麽真正的殺場兇險。


    更別說對上兇獸了,好些人隻怕活了這麽大都沒見過比馬還大的動物。


    故而,當那兇獸被吊在圍場高高的吊杆上示眾時,引來了無數的注意和驚歎。


    景元帝被李德全並幾個小內侍扶著,並不見多少異狀,在主位上坐下。


    笑了一聲,道,“開席!”


    篝火‘轟’地一下,燃了起來!


    人群歡唿。


    有人上前,開始在眾目睽睽之下,剝開熊皮,烹製獵物。


    夏晚安看不得那血淋淋的場景,扭過頭,單手托著腮,撚起小幾上的酒杯抿了一口。


    是上好的葡萄酒。


    不遠處,柔妃正溫聲對開元帝道,“陛下,今日之獵,當是以國師為頭彩了吧?那妃妾這夜明珠,看來是留不住了。”


    景元帝笑,朝左邊看了眼,道,“國師當是頭籌!來人,將籌禮送於國師!”


    李全德立時捧上一個盒子來。


    沉水香木的盒子打開著,上頭一顆極大的夜明珠,在篝火的照亮下,散發出柔和又瑰美的光暈。


    當真奇寶!


    夏晚安素來愛這些個玩意兒,忍不住便多看了一眼。


    就聽底下的人笑道,“國師乃方外之人,對這種身外之物並無看重,柔妃娘娘的夜明珠賞賜給了國師隻怕也要蒙塵了,不如留下,看明日之獵再賞?”


    這話說得已是極厚顏。


    夏晚安忍不住嗤了一聲,慢悠悠道,“國師不看重就能不給了?那我看安南侯平素裏也清高得很,想必並不十分看重聲名財譽,不如便奏請父皇,撤去爵位,迴歸鄉野,自去做那南山陶翁去唄?倒是足夠清高自在的。”


    那說話的,正是安南侯,安正峰。


    被夏晚安這麽一擠兌,頓時滿臉尷尬,“九公主說笑。”


    座上的景元帝也淡淡地瞥了夏晚安一眼,“休要胡鬧。”


    夏晚安撇撇嘴,換個手撐住下巴,結果不想一轉臉,卻看到韓經年朝她看來。


    目光交接,他的眼裏,似是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可不等夏晚安細看去時,李德全已經上前,將明珠放在了韓經年的桌幾前,擋住了夏晚安的視線。


    夏晚安咳嗽一聲,端起酒盞,一口飲下。


    底下,周圍人似嘲似諷地笑道,“九公主說得沒錯。國師能得這夜明珠,全是國師靠能耐得來。安南侯一句話便抹殺了國師的辛苦,未免太過隨意了。不如這般,安南侯若是也想要這夜明珠,不如明日也獵隻山虎猛獸來?跟國師比一比?若是勝了,這夜明珠便請國師割愛如何啊?”


    每年的秋獵都會維持好幾天,一般都會在最後一天算得各人所獵之物的總數。


    不過今年除了兇獸,之後也不過就是走個過場。


    這頭籌自然也就歸了獵到大熊的國師了。


    安南侯暗暗生恨——先前被訓斥時,已經叫不少人看了笑話。


    如今這九公主居然又當眾不給他臉!


    可麵上卻一副無奈的模樣笑著搖頭,對景元帝道,“臣以為國師乃神佛之身,這樣的賞賜於國師來說,恐太過為難,故而出言緩和,不想倒是叫九公主及各位誤會了。是臣思量不足,請陛下恕罪。”


    一本正經的模樣。


    還真能叫人以為他是出自一番好心。


    夏晚安譏誚地勾起了唇角。


    隻是還沒開口,那邊韓經年已經說道,“昆池明月滿,合浦夜光迴。此等瑰寶,世間難尋,臣,卻之不恭,多謝陛下,柔妃娘娘。”


    “……”


    周圍一片寂靜。


    片刻後,景元帝笑著點頭,“不想,國師竟喜歡明珠,甚好甚好!”


    柔妃也在旁邊笑著點頭,“如此,倒是這明珠的福氣了,能得在國師近前,沾染仙佛之氣,若是能開了靈光,豈不是一樁妙事?”


    要不說柔妃娘娘是個妙人呢!


    國師輕易不收金銀身外之物,卻要了這夜明珠。若給有心人說起,總歸會議論幾句。


    可柔妃一句話就把重心給轉移了,用那夜明珠襯托了國師的出塵之姿。


    眾人附和而笑,唯獨安南侯麵色窘迫,低下了頭。


    他的身後,安悅容看著那眾人矚目中心的男子,一錯不錯。


    這時,旁邊的漢亭侯忽而站起來,笑著舉起手裏的杯子,道,“此番秋獵,得服兇獸,乃是我大玥朝國泰昌隆之兆,老臣不才,請諸位共舉,飲下此杯,祝我朝國泰綿安,百姓安居樂業,盛世永傳!”


    柔妃第一個笑著舉起了杯子。


    景元帝也哈哈大笑。


    眾人見狀,哪有不迎合的,朝那站在景元帝下首的漢亭侯看了眼,紛紛舉杯。


    夏晚安撚著杯子,再飲一杯。


    身後白芷上前,輕聲道,“殿下,此酒後勁不小,還是少飲為好。”


    夏晚安笑著擺了下手,自己提起酒壺,剛要自斟一杯。


    忽而。


    一聲尖利叫聲猛然響起。


    “皇上!皇上!您救救小女!救命啊!”


    原本哄鬧嘈雜的宴席頓時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夏晚安手上的酒壺一抖,倒了些在桌麵上。


    扭頭一看,就見一個披頭散發,臉上滿是傷痕的女子,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


    竟然沒被禦前侍衛攔住,就這麽讓她跑到了人群中間。


    朝著景元帝就撲過去,卻被方園上前攔住。


    索性朝地上一跪,大哭起來,“陛下,救命!我父親他,他瘋了!您救救我啊!”


    有好些人不認識這少女,不由麵露懷疑。


    卻忽而聽一人道,“咦?這不是鎮遠公府的四小姐麽?怎麽弄成這副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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