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談完,李娘娘才發現,夜幕早已爬上了窗。


    如此,今天晚上恐怕不得不逗留在此。


    正好,她和種世衡多年未見,把酒言歡一番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於是,李娘娘就叫了一桌酒席來。


    種古顯然沒有想到,這位後宮嬪妃竟然如此的“平易近人”,這好像是不合禮法的吧。


    但種世衡卻好像沒有在乎這些,趁著酒菜還沒有端上來的功夫,他說起了一些不怎麽嚴肅的話題,似乎是在故意緩和氣氛。


    這些話題主要包括三樣。


    但都是剛剛發生過的路邊見聞。


    一個當然是石延年的品鑒會。


    這其中的事情,大部分都是種古經曆過的,因而他也沒有仔細去聽。


    但就在他鬆懈下來的時候,突然一個不經意的小道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種世衡說:“這對於新酒的評語,雖說大家都是給了麵子的,但那個叫做劉潛的人,卻一語說破了其中的許多璿璣。”


    李娘娘問:“此話怎講?”


    “劉潛說,這酒固然是好酒,但就是工匠的氣息太過沉重了。總感覺有一種急功近利的……”


    “我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當年我們要那些高度酒的時候,先帝也有過類似的評語。”


    正在旁聽的種古直接蒙住了,原來先帝也喝過那種烈酒。


    可那時候白永安應該還沒有幾歲吧?又怎麽可能釀得出那種烈酒呢?


    如果不是白永安,那又是誰有那等手筆的。


    種古疑惑的看向種世衡。


    然而種世衡卻是默然不語。


    當然他是根本沒有看到兒子的眼神,因為當年的事情其實是有著許多忌諱的。


    說起來,他和李娘娘雖然交情深厚,但和先帝卻不怎麽熟悉。


    再說了,宮闈秘辛哪是他這等小小臣子可以討論的。


    最為要緊的是,在他們這個圈子裏,早就流傳著先帝和某些人之間的傳聞。


    對於像白永安這種能夠造出高度酒的奇人異士——這個詞是當今官家扣上去的,而先帝則更喜歡李娘娘的稱唿——先帝的態度和手段一向是十分酷辣的。


    聽說鞏縣定陵附近的許多守墓太監,都是先帝在一次發現了那些人的野心之後的瘋狂傑作。


    但這種事情,他可不便亂講。


    他唯一確定的事情,是先帝因為李娘娘而知道了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其中之一大概就是高度酒。


    李娘娘也曾經在宮中釀造過這類酒水。


    最初的時候也得到了先帝的嘉獎。


    但後來,某件事情發生之後,先帝突然秘密派人查封了所有的高度酒。


    尤其是那些已經流入到宮牆之外並進行銷售的酒水,更是被全部收迴。


    沒有人知道那是因為什麽?


    隻知道,先帝從那之後,格外重視那類人的出現。


    甚至,他還曾經成立過一個秘密組織,專門在全國範圍內,或者說宋朝能夠延伸到的所有方向,搜索這類人的存在——這一手和當今國家是有幾分相像的。


    隻是當今的官家,或許還沒有領悟到先帝的某些出處境,因此他的手段還算柔和。


    而在傳聞當中的先帝,則全然不是這個樣子。


    據傳說,那個負責四處搜尋到組織一旦得手,先帝往往將他們秘密關押起來,然後采用十分酷辣的手段嚴刑拷打。


    就是不知道先帝想要拷問出什麽內容來。


    但不管怎麽說,高度酒在他們這個圈子裏,一定程度上算是一種禁忌。


    若不是種世衡的家族也經營著一家渾元客棧,讓他有機會時不時可以多喝一些,恐怕今天在石延年手中見到那類酒的時候,就已經嚇得癱到桌子底下去了。


    不過能在汴京城重新喝到那種酒,很大程度上就意味著十多年前的風風雨雨,很有可能會再次出現了。


    隻是這一次,李娘娘和他背後的皇族,應該不會毫無準備了。


    就連皇帝的身邊,也已經遍布了李娘娘的人,想來曾經的手筆,這一次隻會寫出更加恐怖的華章。


    嗯,是的,恐怖這個詞,是可以用來形容華章的,至少在李娘娘的筆下如此。


    種世衡的心中既然轉過這千般念頭,時間上當然是耗費了許多。


    因此對麵的李娘娘也早就察覺出來,不過她也不以為意,隻是笑道:“當年的那些老人兒,在看到這一幕幕之後,不止會誕生出多少感慨,”


    種世疼呲一聲笑了。


    ‘他們哪裏會有什麽感慨,隻會想起先帝的屠刀,和人頭滾滾的畫麵。’


    當然非議先帝的話隻能在心中占有,至少是不能說出來的。


    因此他隻用了另外一句話去搪塞。


    這句話是句輕輕的玩笑,無傷大雅的那種。


    “娘娘可知,石景潤和白永安釀出的這種酒,恐怕要比娘娘當年的手比好喝不少,倘若先帝在世的話,未必會給出劉潛那般的評價。”


    李娘娘嗬嗬的笑了。


    “老娘這手法確實不太行。”這自稱把種古嚇了一跳,不過她還沒跳起來,更讓他吃驚的對白就發生了,“不要說跟石景潤比了,就連一般的水平都比不了。畢竟,石景潤是個怪才,恐怖的怪才。”


    “啊……”


    種世衡驚訝不已,他還是第1次聽到李娘娘會這樣稱讚一個人。


    然而讓他更驚訝,讓他兒子更更驚訝的話語,還在後麵呢。


    “有時候,老娘我都想殺了他,可惜我舍不得呀。”


    種世衡直接震驚的站了起來。


    “娘娘你不是把他派到了陛下身邊嗎?如果要殺他的話,豈不是……”


    “豈不是會危及到你們的陛下?嗬嗬,那小子連我的家傳寶物都敢偷,說起來也不值得你們這般擔心。”


    這話直接讓種世衡汗出如漿。


    良久,他才弱弱的問出一句:“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沒什麽大不了的,前些天我丟了一樣家傳的法寶,不久之後,老秦和老藍都在皇帝的身上確認了這樣法寶的存在。若不是他偷的,那是怎麽到他身上去的呢?”


    “可,可是陛下應該不知道那樣法寶的威力吧?”


    “你都沒問我是哪樣。”李娘娘悠悠地笑了起來。


    “不管是哪樣,官家他畢竟才十六歲,不可能知道十多年前的事情。”


    “你說的對。到現在我也沒有發現她有什麽異常,可能是根本就沒有用過那樣法寶。反而是白永安出現之後,他和他的死鬼老爹一樣,對奇人異士特別感興趣。”


    不知怎的,李娘娘竟然也用起了當今官家喜歡的稱唿。


    這讓種世衡覺得有些別扭。


    “或許是因為皇權吧?”


    李娘娘沒有注意到種世衡的表情,自顧自的又說了這麽一句。


    但這一句卻是把種古嚇壞了。


    他仿佛是聽到了什麽莫大的秘密。


    甚至表情都難以控製的變得僵硬起來。


    種世衡終於注意到了兒子的變化,他慌忙換了一個話題,說起了另外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剛才他提到過的王齊雄。


    因為此人的妹妹要近見官家,所以他不能不在李娘娘麵前稍微提一下。


    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李娘娘竟然早就知道了王齊雄的動態。


    “他那個妹妹,確實長得漂亮又水靈。”


    隻這一句話,種世衡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原來娘娘是想成全官家。”


    “成全?你應該還不知道這其中的各種麻煩事吧。算了,你以後會知道的,不過正如你想的那樣,我要做的就是成全那個小妮子和官家。而且你也可以順手保護一下他們,我會另外為你匹配足夠的人手。”


    種世衡哪裏膽敢怠慢,如果那個小妮子……哦,不,未來娘娘真的能夠博得官家寵愛,他種世衡也算是小小的積了一份功德。


    因此他立刻將這件事情應了下來。


    至於李娘娘沒有說透的那些所謂麻煩事,他也沒敢去多問。


    李娘娘喝著一碗湯,饒有興致的欣賞了一下種世衡的表情變化。


    她知道原本曆史上的種世衡肯定不是這樣的。


    但她介入種世衡的人生軌跡實在太早,因此出現這樣的變化,也無足為奇。


    隻是這樣一想,難免就會讓另外幾件事情變得棘手起來。


    種世衡的人生軌跡,既然已經發生了變化。


    那麽那個小妮子的爹爹和哥哥,說不定也會有些……


    說起來,王齊雄和他爹王蒙正,確實是兩塊棘手的東西。


    隻是但願他們將來不會像曆史記載那樣惹事生非。


    要不然的話,以小妮子被她主動改變了命運來說的話,這些惹是生非之後的罪孽,可都要算到趙禎頭上去了。


    哼,那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心中正這樣盤算著,卻聽種世衡已經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也不知這家夥是哪裏修來的如此功底,竟然能夠厚著臉皮,硬是切換了話題。


    不過也沒什麽要緊的,左右這件事情她已經知道了。


    不就是想弄一座酒樓嗎?有什麽大不了的?


    當年,老娘險些將汴京城裏的七十二家正店全都拿下來了——沒有達成此目標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這些店鋪背後有多大的靠山,而是因為北宋初期,還沒有如此之多的正店數量。


    由此可見,趙禎的提升空間還是很大的。


    不過,他大可以不在這件事情上浪費時間。


    那個好不容易才從劉娥手上弄迴來的王家妮子,才是他這個年齡該做的事情。


    話說那個妮子叫什麽來著?


    哦,好像是叫王蔓藤。


    對於這個名字,李娘娘隻有不屑的撇了撇嘴。


    在他們老家山東,呃,十一世紀的山東,這個名字隻能翻譯成:喇喇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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