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噤了聲,好奇的往她懷裏看去。


    思容是很容易哄的小孩,被抱著安慰了幾句,很快就止了啼哭,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觀察著四周。


    “好可愛啊!”元向歌下意識的聞聲看去,一個長相秀氣十五六歲的女子低聲讚歎著,她穿著絳紫色的衣裳,珠釵微動,聚精會神的看著繈褓中乖巧的思容。


    女子身旁站著一位夫人,忙賠笑道:“小女逾越,婕妤勿怪。”


    元向歌微微一笑,眼中卻有些困惑,這裏都是些眼生的人,她並不認識她們。


    碧痕忙落落大方的與元向歌介紹了幾位地位高些的夫人貴女。


    由於人實在是太多了,要元向歌把每個人都記清楚,還是有些不現實的。待碧痕口幹舌燥的介紹了一圈,她記得最清楚的仍是這母女二人。


    這二人是趙太後的遠親,算起來應該是趙太後四服的堂侄女和堂弟媳,母親娘家姓唐,女兒名喚趙楚菲。


    元向歌這邊笑著應酬,但總覺得好像在遠處有一道的目光總是落在自己的身上,她不動聲色的往四周看去,卻正對上了蕭衍那有神又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正坐在案前,手中捏玉盞,與元向歌四目相接反而一臉坦蕩,揚著眉毛朝她舉了舉手中的酒杯。


    元向歌壓抑住心中的詫異,微不可見的朝他頷首後,便移開了目光。


    趙太後與陛下來了。


    在太監的通傳聲中,大家都歸了位,元向歌則被宮人引著去了一個極為顯眼的上位,正與燕王麵麵相對,看著燕王毫不避諱的目光,她不由得有些尷尬。


    剛站定,趙太後與陛下還有皇後就進來了,元向歌抱著思容,同眾人一起跪了下來。


    趙太後的聲音聽起來心情很好,一揮袖子便讓大家免了禮。


    站起來後,元向歌發現趙太後心情確實不錯,但陛下的神色卻有些萎靡不振,眼底下泛著青黑,眼中無神,整個人也更消瘦了。


    而趙晴依舊和往常一樣,垂著眼,有些畏縮,不過身量倒是長高了些。


    “快把永安抱過來讓我看看。”趙太後還沒落座,就笑著朝元向歌招了招手。


    若不是知道她一個月都沒看過孩子,元向歌還真以為她有多寵愛思容呢。


    心裏吐槽歸吐槽,麵上還是要笑盈盈的,她應了一聲,便抱著思容往殿上走去,小心的將孩子抱給了趙太後。


    趙太後見她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傷著孩子,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


    元向歌垂著眼眸退到了一邊。


    “生得可真好看啊,瞧這水靈靈的大眼睛。”趙太後愛不釋手的抱著思容,伸手摸了摸思容滑嫩嫩的小臉。


    趙太後越看越喜歡,一高興就給了元向歌還有臨照殿上上下下的宮人豐厚的賞賜,當著這樣多大臣命婦的麵,這可是極有臉麵的事情,隨行的宮人們都大喜過望,連忙跪下謝恩。


    元向歌也不例外,雖然她心中毫無波瀾,但也要裝作高興的模樣,叩謝趙太後的恩典。


    趙太後滿意的讓她平了身,也不提將孩子還給她,而是抱著思容看向了燕王,笑道:“你此次來長安也是巧,正好趕到你皇侄女滿月。”


    “母後說的是。”燕王笑著站了起來,將目光向了元向歌,“剛才在殿外碰見元婕妤,我還說這事呢,可見我和思容是有緣分的。”說著,他從袖中掏出了一個錦盒,含笑繞過案幾走到了元向歌的眼前,將錦盒舉起,“這是我這個做皇伯給思容的見麵禮,還望婕妤替思容好好保管。”


    既然是給思容的,元向歌也不能說什麽,她看了趙太後一眼,趙太後正低頭逗弄著思容,滿麵笑容,似是並不關注他們。


    “那我就代思容,謝謝燕王殿下了。”元向歌福了福身,伸手去接錦盒。


    可她的手指捏住盒子往迴拉,蕭衍卻並不放手。


    她詫異的看了一眼蕭衍,而蕭衍正麵帶笑意的望著她,非但沒有任何歉意,反倒低聲道:“不客氣,婕妤請拿好。”


    元向歌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頭,他明明知道她已經拿好了錦盒,這是什麽意思,在調戲她?


    “殿下鬆手便是,我已拿穩了。”


    聽出了她語氣帶了幾分不悅,蕭衍趕快鬆了手,含笑解釋道:“盒中是一塊羊脂玉。”


    元向歌點了點頭,客套又疏離的再次道了謝。


    她對蕭衍實在沒什麽好感,不過素昧平生,總是一個勁的盯著她瞧,先不說她已是妃嬪,就算是未出閣的姑娘,這也是極為失禮的,真是空長了一副好皮囊。


    趙太後可能是胳膊累了,將孩子交給了身邊的女官,神采昂揚的舉起酒杯,先是感慨萬千的的感謝了上天賜予她第一個孫輩的孩子,又眼中含淚的表達了對於王厚雅過世的哀痛,讓王寅夫婦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最後則望向了蕭衍,感慨道:“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這迴召你迴長安,就是為了你的終身大事,瑩兒沒這福氣,你也不能就此孤家寡人了,要不然不光我心思難安,就是先帝和王昭儀在天之靈,都要替你擔心了。”


    蕭衍立馬站了起來,麵色沉痛的應了,拱手道:“是孩兒不孝,一切都聽母後安排。”


    趙太後很欣慰的頷首,頗有深意的看向了殿下坐著的女眷那邊,未出閣的姑娘們都有所意會,羞澀的紅了臉,各位夫人雖然早就知道趙太後讓她們攜女前來的意思,可親耳聽見心頭還是忍不住一跳,眼睛亮了起來。


    唐氏嘴角控製不住的上揚,眼中閃著誌在必得的光彩,而趙楚菲雖然垂下了頭,神色卻與唐氏如出一轍。


    太後娘娘早就派人來傳過話了,讓她今日好好梳妝打扮一番,無須擔憂。


    這燕王妃之位早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她笑意漸深,別說有太後娘娘撐腰了,就算是沒有,憑借她自己,又聰穎又美貌還年輕,她就不信燕王殿下不會中意她。


    趙楚菲越想腰板越直,她輕蔑的往左右兩邊的姑娘瞥了瞥,心中不屑道:不過爾爾罷了,也敢與她來爭這燕王妃之位,真是不自量力。


    然而她這自信真是毫無根據,先不說她是否稱得上美貌聰穎,燕王能不能看得上,她卻從沒有想過,若是沒有趙太後,憑借她阿爹一個小小七品官,她連這宮門都進不來。


    賓客此起彼伏的道過賀送過禮後,趙太後宣了教坊的樂師舞女,各個腳步輕盈的走上了殿來,恭敬的行過禮後,樂師就位,殿中的舞女們便隨著悠揚的樂聲,輕衫曼舞,衣袂飄飄,猶如仙女一般的輕歌曼舞。


    觀賞著如此美的舞姿,元向歌有些心不在焉。


    說起來,趙太後雖是女子,兩大喜好卻全似男兒。第一,喜好朝政,第二,格外喜好看年輕美貌的女子跳舞。因此教坊為了討趙太後的歡心,四處挑選長得美貌窈窕的女子入籍,就連地方的官員也進獻些美人到教坊,以求能得到趙太後的青睞。


    當然,說得好聽點叫做挑選,可實際上對於這些年輕的女子們,誰又願意入這賤籍,成為一個任人觀賞輕薄的舞女呢?


    其實她對趙太後的行為是完全理解的,這樣美貌的女子,美妙的舞姿,誰不喜歡呢。但她不能理解的是,因為自己的愛好而縱容下麵的人,使著各種不入流的手段去掠奪清白人家的女子,毀了這些女子的一生,趙太後又如何能坦然的欣賞下去?


    她眼中閃過一絲沉鬱,往殿上看去,正瞧見趙太後重新抱迴了思容,愉悅的詢問著陛下要不要抱抱孩子。


    皇上鬱鬱寡歡的瞥了一眼繈褓中的思容,緊抿著唇搖了搖頭。


    趙太後臉上的笑淡了淡,壓低了聲音不虞道:“這是王淑妃拚了命生下來的,你的親閨女,你連看也不看,抱也不抱,難道這心腸是鐵石做的?!”


    皇上垂著眼睛,端起酒杯悶頭喝了起來。


    趙太後氣不打一處來,把孩子遞給了女官,怒視著皇上,“當年我以為你父皇已經夠薄情了,沒想到你真是青出於藍,比你父皇還薄情。”她冷笑了一聲,“最起碼你父皇對麗妃還算鍾情,對麗妃的生的公主更是捧在手心裏當做珍愛的明珠一般,永安是你的第一個孩子,你就這樣漠視她,你對得起死去的王淑妃嗎?”


    他握著酒杯的手漸漸縮緊,有些枯瘦的手臂青筋暴起,嗤笑著搖頭,“誰最對不起雅兒,母後的心裏應該最清楚吧。”


    趙太後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嘴角顫了兩下,氣極反笑,“怎麽?她的死還跟我扯上關係了?蕭桓,我是你母後,生你養你的人,你但凡有點良心都不能說出這樣的話!”


    坐在一邊默默不言的趙晴,破天荒的抬了頭,弱弱道:“母後,讓我抱一抱永安公主吧。”


    趙太後瞪了一眼悶頭喝酒的蕭桓,閉上眼睛壓了壓火氣,才扭過頭對房女官使了個眼色。


    房女官會意,將孩子遞給了趙晴。


    趙晴是第一迴抱孩子,軟軟的思容放到了她膝上,讓她手足無措到漲紅了臉,手腳都僵硬住,動也不敢動。


    其實她隻是不想讓趙太後與陛下吵了而已,每次兩個人一碰麵,都會不歡而散。


    趙太後專行獨斷,陛下又性情古怪,她性格內向,夾在中間實在難受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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