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三郡,是指陰山以南,黃河以北的朔方、五原、和雲中地區。


    其中五原郡,位於三郡中間,下轄九原、五原、臨沃、河陰、武都、成宜、等十六縣。


    治所九原縣城,扼守前套平原,和後套平原,是東西兩座平原的,重要交通樞紐。


    九原城,經過曆朝經營修繕,又幾度易手,為南北所爭,地理位置之要。


    此刻,城樓六丈,牆高三丈,其上旌旗招展,兵戈入林。


    匈奴人顯然是,屯重兵於城中,扼守此地,不想輕易放手...


    因為現在的匈奴,美稷王庭被破,南郡和西套被蕩平,剩下的力量都在北方,在三郡境內,在兩套平原上。


    若失了五原,則東西平原的聯係,會被夏軍直接斬斷。


    宛如斷脊的常山之蛇,首尾不能兼顧,諸夏各部,也會被逐個擊破...


    所以,哪怕明知守城兇多吉少,並非明智之舉...


    但於夫羅,和各部匈奴,也不得不固守九原城池...


    風雪飄搖,迎著冷冽的寒流,李信按劍而立。


    他陰沉的目光,在古城上下查探一番道:“既然夫羅是鐵了心的要與我軍死磕,那老子就成全他!”


    “傳令全軍,巳時造飯,午時攻城!”


    匈奴人如今隻剩黃河以北三郡之地,而北方大部兵力此時也匯聚城中,此正用兵之機,當一戰滅敵,絕了他們最後的希望!


    有道是兵貴神速,李信當初為什麽不乘勝追擊,一鼓作氣滅了於夫羅,而是非要在美稷耽擱一段時間,給對方喘息之機。


    軍中很多將士也有所不解,恐怕除了逢紀與賈詡,稍微有所明悟外,其他人很難知道其中心思!


    風雪飄搖,鵝毛素裹,九原城外,四十萬大軍寂靜無聲,黑壓壓一片天!


    沙沙,腳踏鬆雪,頂著北方風寒,李信緩緩登上督戰台。


    他虎目微掃,在一眾夏軍將士身上掠過,視線轉移,悠忽間落在了噤若寒蟬的奴兵身上!


    奴兵立身,三十六萬人,手持木矛破盾,在風雪中忍凍瑟瑟,怨不敢言!


    對於奴兵初步所成之紀律,和精神麵貌,李信很滿意。


    他環視四方兵戈,朗聲道:“大軍遠伐,本該乘勝追擊,挾大勝之勢,早日滅敵還師...”


    “但吾等為何偏偏在美稷,耽擱三日,給予敵人喘息之機...”


    “對此,軍中兄弟多有不解,或心存怨言,今日無便告訴爾等,大軍怡誤戰機為何...”


    聞此言,夏軍眾人翹首,各部將領沉默,注視著高台上那道冷峻身影。


    正所謂兵貴神速,當初製定戰略計劃時,賈詡就曾有言,欲滅匈奴,必須雷霆掃穴。


    以摧枯拉朽之勢,在最短的時間內,摧毀其統治架構,不能給他們絲毫喘息之機...


    若不然以匈奴的體量,僵持下去,夏軍很可能不是對手,甚至攻守逆轉也不無可能。


    這一點,不但賈詡清楚,逢紀郭圖等人也明白,太史慈臧霸等軍中將領心中,也有清醒的認知。


    但大帥打下美稷王庭之後,偏偏在城中停留三日之久,這裏麵若說眾人不急,那是不可能的。


    但彼時大帥心病複發,情緒暴虐,即使有人進言也聽不進去,所以隻能積壓在心裏。


    如今大帥主動開口,眾人心思如何不知道,但大都默默的注視著,傾聽著。


    李信眸光冷厲,掃視漫天風雪,飄過軍陣旌旗。


    “鏗鏘!”他猛然拔出腰間橫刀,森寒的刀鋒直指一眾奴兵:“爾等本該在六日前魂歸故裏,做那坑中枯骨...”


    “為了你們這群奴隸,大軍貽誤戰機,致使匈奴喘息蓄力...”


    “為了一群懦弱的兩腳羊,我等將士在美稷苦等三日...”


    “有將領問我,為了區區幾十萬隻懦弱的兩腳羊,而放棄覆滅匈奴的大好時機,值得嗎?”


    李信手中刀刃猛然翻轉,而後厲喝:“現在我可以肯定的告訴將士們,你們不值!”


    “不值,一文不值!”


    “爾等,一文不值!”


    一言出,而萬軍怒,這些奴隸兵,平時雖然不被匈奴主子當人看,平日裏更是被侮辱打罵。


    但是聽到是迴事,當眾講出,又是一迴事。


    在四十萬人麵前,人格被侮辱,尊嚴被肆意踐踏,甚至貶低得一文不值,其中憤怒與屈辱隻有自己能夠體會...


    對於奴兵的情緒,李信能體會到,但還是明言,還是要告訴眾將,一群兩腳奴隸,無甚價值可言.....


    他為何要在美稷逗留三日,甚至不惜放棄轉瞬即逝的戰機,心中何想隻有自己清楚...


    大軍之所以在美稷停留三日,並不完全是他口中所說的,為了所謂的兩腳奴隸。


    更多的還是,他心病發作,身體抱恙,加上於夫羅等人已經北遁,追之不及!


    此前大戰慘烈的情況,出乎他的預料,突襲變成了正麵攻堅戰,使得他不得不停軍休整,等待徐晃的援軍...


    而在美稷停滯三日,李信並不是無所事事,通過探子的匯報,多少少對於北地更進一步了解。


    朔方、五原、雲中、和兩套平原,處黃河以北,陰山以南,地理位置複雜...


    夏軍遠道而來,孤軍深入,自然不想與匈奴人耗下去,欲要快速平定北部匈奴,就必須以雷霆掃穴之勢,一戰而滅。


    但美稷雖破,卻讓匈奴大單於跑了,這種情況下,窮追猛打不是不可以...


    甚至李信可以讓太史慈直接帶狼騎,追逐窮寇,徹底將於夫羅等人趕出河套,趕出黃河,趕出陰山。


    但是他沒有,而是想借此機會,將河北山南三郡,及北邊之地,四散的力量匯聚五原,一戰滅之...


    這樣,也會避免陷入,後續鎮壓剿亂的泥潭,為夏軍贏的更多發展的時間…


    夏軍想要聚而殲之,於夫羅又何嚐不想趁此時機匯聚力量,早日擊敗夏軍一雪前恥呢。


    這是雙向奔赴的過程,區別隻是看誰,能技高一籌,笑到最後罷了。


    其實,若不是戰事意外頻發,導致於夫羅突圍遁逃,李信跟本不用費勁心思與對方周旋。


    若突襲成功,活捉匈奴一眾高層,那北地三郡不過是一群散兵遊勇,群龍無首之下反掌可滅。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並不是所有的事,都能一步步按照計劃來的,為之奈何!


    此時李信匯聚三十萬奴兵北上,於夫羅卻拒城而守,雙方心思各異。


    李屠夫也不想發騎兵攻城,此刻郭藴手下的奴隸炮灰,便有了發揮的餘力...


    對於鎮壓青壯攻城,李信可謂是經驗豐富,個中一流,手段高明,且不著痕跡。


    此刻他一身重甲,臉色泛冷:“一群奴隸,不值得大軍浪費戰機浪費時間,你們的命沒有絲毫價值!”


    “若不是郭將軍苦苦哀求,爾等哪還有資格,站在這裏忍寒挨凍...”


    “你們之所以能活到現在,是老子的仁慈,也是郭藴用自己項上人頭做保換來的...”


    “老子的仁慈可以一文不值,但不知道郭藴,有幾顆腦袋能為爾等做保....”


    李信聲音冷冽,比之寒冬冷流更讓人顫栗,一眾靜立無言的奴兵心中即怒且懼。


    他們心中驚怒,一個個怒目而視卻不敢邁步,心中矛盾破防...


    即使是一條狗被人如此羞辱,也會狂吠兩聲,但他們是人,是剛剛脫離奴身的人,敢怒不敢言!


    這就是人,是複雜的,他們有三十六萬,十夏軍的六倍,甚至手中有長矛破盾,有一戰之力。


    但是他們依然裹著麻布破衣,赤著雙腳,立在風雪中,凍得瑟瑟發抖,不堪忍受,也不敢邁動腳步。


    這些時日,他們已經領教過了夏軍的狠辣,這些魔鬼,根本沒把他們當人看。


    拳打腳踢是仁慈,一眼不順,便抽刀怒砍...


    是死是活,全憑心情,若不是郭藴等並州將領,極力為他們爭取,恐怕他們中很多人,都沒有機會站在這裏。


    現在他們中一些渾渾噩噩者,到了此刻才知道,原來被自己等人所仇視的郭將軍,其實才是大家真正的恩人,想到這裏很多人心中不由一陣羞愧。


    郭藴為人正直,不屑於挾恩圖報,隻是默默的在為眾人性命憂。


    他平日裏盡心盡責,努力將一群不知紀律為何物的奴隸,訓練至如今列陣有序的成果。


    其中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裏,清醒者早已認識到誰才是他們活命的根本,誰能帶領他們活下去。


    而渾渾噩噩的愚昧者,可以不感恩,但李信這位主子,卻不能不有所表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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