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位十八九歲的女護士,聞言,牛萍萍當即就沒給那女護士好臉:“同誌,你是怎麽說話的?什麽叫一屍兩命?我告訴你,我二嫂現在就在你們衛生院,要是她和肚子裏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這衛生院就等著關門吧!”


    女護士當即氣得麵紅耳赤:“這位大姐,你……你不可理喻……我遵照王大夫說的,來給你們這做家屬的傳話,為的是讓你們能盡快把孕婦送往縣醫院,


    好確保孕婦和腹中孩子安全,你倒好,竟在這威脅起咱衛生院來了,我就想問問,是哪個給了你這麽大的勇氣,敢對人民的衛生院放狠話?”


    就這番話而言,小護士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威脅?我有嗎?同誌,你說話可得講憑證,這我們把人送到衛生院,你們不趕緊想法子救人,卻說什麽一屍兩命,這是你們為人民服務的態度嗎?”


    這兩年和二房關係明顯有所好轉,她還指望二房的幾個孩子日後拉拔自家閨女,誰能想到,今日,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二嫂出了如此大事兒,要是因這,一下子被二房重新疏遠,那他們兩口子近幾年的努力豈不白費?


    牛萍萍暗自想著,覺得無論如何,都要確保林蘭和腹中的孩子在江安趕到衛生院前是安全的。


    而要確保人安全,就得向衛生院施加壓力,這麽一來,給林蘭做急救的醫生護士,才能把事當事,更為用心一些。


    “說我的態度,那你的態度呢?”


    小護士迴嘴:“我告訴你,最好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魏大姐這時對江順說:“順子,你趕緊再去給你們村裏撥個電話呀,這裏有我和萍萍呢,你忙你的去。”


    “哦,我這就去這就去。”


    江順本怒瞪著小護士,一聽到魏大姐的話,忙應聲前往值班室。目送江順走遠,魏大姐繃著臉看向小護士:“你這小同誌的話真不少,現在救人要緊,你卻要在這和家屬鬥嘴皮子,我看啊,就你這素養根本就不配做護士!”


    誰還不是為人民服務呢?一個小護士,有什麽好牛逼的,傳個話都能和家屬吵起來,這種人也不知怎麽混進醫療隊伍的。


    江順在值班室窗口剛給大梨樹打完電話,就看到葉夏拎著行禮急匆匆地自衛生院大門外跑進來,瞬間,他驚喜至極,紅著眼眶忙喚葉夏:


    “夏夏!夏夏,快,快救救你媽,衛生院的大夫說你媽需要緊急送往縣醫院做剖腹產,不然,大人和孩子都兇多吉少。”


    被江順喊住,葉夏來不及做多餘表情,點頭算是迴應,徑直跑向婦產科急救室。


    奔跑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魏大姐不由望向聲源,就見葉夏跑過來,她高興得抬手拉了牛萍萍一把:“別吵了,夏夏來了,你快看,夏夏來了,有夏夏在,她媽一定不會有事!”


    葉夏到魏大姐三人近前,把行禮往地上隨手一放,接著,邊問小護士林蘭現在的狀況,邊從軍挎包取出自己的醫師資格證。


    “你是副主任醫師,首都來的,還是產婦的家屬?”


    小護士雙眼大睜,一臉不可置信。


    “對,裏麵的產婦是我媽,我叫江夏,這是我的醫師資格證。”


    葉夏神色清冷而肅然,說:“請立刻帶我去做術前準備。”


    語氣不容置喙,小護士聞言,本能地點點頭。


    林蘭此刻是清醒的,但她有感覺到自己越來越冷,感覺自己的生命在一點一滴流逝,心中有太多放不下,尤其是放不下腹中的寶寶,


    以至於她強撐著體力,求大夫盡可能保住孩子,這是一個母親,唯一能為自己孩子做的。原本再有倆月孩子就能足月生產,可卻因為她這做媽的不謹慎,遭遇橫禍,很有可能看不到這世界一眼。


    “保孩子……醫生,我求求你,一定要保孩子……”


    王大夫聽著林蘭斷斷續續的懇求,想應下,卻考慮到自己的業務水平,無法開口說出一個字,她這會兒隻能盡可能地幫林蘭止血,希望孕婦家屬快些把人送往縣醫院做手術。


    與此同時,她惱自己為何業務能力有限?為何不找機會到縣醫院,甚至到市醫院進修,這樣她或許就有能力操刀,就有能力救助不少遇到難產的產婦,讓不少小可愛平安來到這世上……


    奈何再惱都無用,在這衛生院,在這衛生院婦產科,統共有兩名大夫,就她因為資曆深,業務水平說得過去,另外一個是她帶的學生,一個關係戶,衛校畢業,不願意做護士,想要跟著她慢慢走上醫者這條路。


    “這位是……”


    急救室門響,王大夫視線挪移,見護士小孫帶著一人進來,禁不住皺眉。


    “王大夫,事情是這樣的……”


    護士小孫將葉夏的情況如實道出,聽完,王大夫眼裏滿滿都是吃驚,看向葉夏確認:“你是江夏,那位高考滿分狀元?”


    孫護士是端著托盤進來的,在那托盤中,放著葉夏的醫師資格證和家屬簽了字的手術協議書,這兩樣東西,王大夫在聽孫護士介紹葉夏的身份時,都有一一看過。


    “嗯。”


    葉夏點了點頭,不說廢話,著王大夫和一旁的兩位護士按照她說的迅速做術前準備,接著,她舉著雙手走到手術台前,眸光澄澈清亮,喚林蘭:“媽。”


    視線有點模糊,林蘭聽著耳邊傳來的熟悉聲音,眨眨眼就,終於看清閨女在她身邊站著,她嘴角噏動:“夏夏……夏夏,答應媽……保住孩子……”


    閨女雖然戴著口罩、帽子、無菌手套,身穿手術衣,但她看著那熟悉的眸子,一眼就認出這是她女兒。


    “有我在,媽和寶寶都不會有事。”


    葉夏嗓音輕柔,卻透著讓人信服的力量,她說:“一會媽就能聽到寶寶的哭聲,我向你保證。”


    出血已止住,腹中孩子仍有心跳,不過宮口遲遲沒開,為避免腹中孩子微弱的心跳停止,隻有盡快做剖腹手術最妥當。


    王大夫和協助手術的兩名護士迅速做完術前準備,期間,林蘭的麻醉是由葉夏親手做的,在確認麻醉起到作用,一台剖腹產手術在王大夫和那倆護士配合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夏夏都能在村裏給那李家的媳婦順利做剖腹產,二嫂這肯定也會沒事的,對吧?”


    半晌不見葉夏出來,牛萍萍不自主地問自家男人。


    “別說話,夏夏醫術了得,二嫂和肚子裏的孩子都不會有事,咱們在這耐心等著就好。”


    魏大姐適時插畫:“順子、萍萍,大梨樹李家小兒媳剖腹產真是夏夏在家給做的?”


    她有聽大梨樹的社員來供銷社買東西提起過,可一想到剖開肚皮把孩子取出來,這心裏就瘮得慌,但她也知道,大城市醫院的剖腹產,確實是在孕婦遇到難產的情況下,通過剖腹保全母子平安。


    然,事兒發生在他們這地方,即便屬實,聽著還是讓人忍不住心生懷疑。


    “的確是在家做的,魏大姐,我們家夏夏的醫術很厲害,這一點,大梨樹的社員就沒不知道的。”


    江順誇讚著侄女兒,感覺與有榮焉。


    “那夏夏這是真要做大夫啦?”


    魏大姐問。江順搖頭:“夏夏讀的是農大,醫大那邊是特招的,聽我二哥說,小丫頭想要在農業這塊努力工作幾年,後麵想不想做醫生,看情況而定。


    對了,我們大隊之前有收到京市複合肥廠給的三十袋複合肥,那肥料是我們家夏夏研究出來的呢。”


    魏大姐一臉羨慕:“你二哥二嫂真會生孩子啊!”


    生了五個兒女,有出息的已經有三個,過段日子,會再出一個有出息的,剩下來那個小的,不出意外的話,過個幾年將又是一個有大出息的。


    牛萍萍附和:“我二哥二嫂確實會生孩子。”


    兄弟五個,唯有二房的兒女個個會讀書,說不羨慕,絕對是假的,可她知道羨慕沒用,隻有好好培養自家孩子,來日再在二房兒女的幫襯下,沒準也能成為了不起的人物。


    如是想著,牛萍萍垂眸看眼自己的肚子,而後眸中微不可察地閃過一抹黯然。自打生下一對女兒,至今她沒再懷過身孕,到衛生院檢查,大夫說她身體沒大毛病,隻是不易受孕。


    要相信嗎?


    如果她不易受孕,結婚沒多久怎就懷上雙胎?


    牛萍萍心裏有疑惑,然,這疑惑很短暫。是啊,極其短暫,倘若她易受孕,就不會在生完第一胎過去好幾年懷不上第二胎。


    心中一痛,牛萍萍忽地似是想到什麽,她眸光發亮,壓低聲音對自家男人說:“迴頭讓夏夏給我看看吧。”


    江順不解:“……”


    身體好好的,看什麽?


    “你這呆子,難道不想要兒子?”


    牛萍萍嗔眼自家男人,說:“夏夏醫術好,讓她給我檢查檢查,興許能有什麽法子讓我再懷上。”


    “行。”


    江順迴答得很爽快。重男輕女的思想他沒有,但膝下能有個孩子,臉麵上總是好的,再者,這有了兒子,倆閨女日後嫁人,


    萬一在婆家受氣,也能有個撐腰的。畢竟他們做爹媽的,不能陪兒女一輩子,身後站著兄弟,若這兄弟還是有本事的,他倆閨女在婆家勢必不會受到輕視。


    另外,家裏沒兒子到底不一樣,哪怕他去年轉正,和媳婦兒都是供銷社的正式工,吃公家糧,可沒兒子,仍感覺會有人在背地裏說他們家的閑話。


    如貓叫的嬰兒啼哭聲傳出,牛萍萍立馬麵露喜色:“孩子沒事!孩子沒事!”


    約莫過去數分鍾,護士小孫抱著繈褓中的嬰兒出來:“孩子早產,身體虛弱,需要細心照顧。”


    牛萍萍問:“是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


    迴應一句,護士小孫抱著繈褓走向病房,牛萍萍緊隨其後。待林蘭被推出來,魏大姐從葉夏口中得知林蘭的情況還算穩定,方別過,匆忙返迴供銷社。


    但就在魏大姐離開十多分鍾工夫,就在葉夏脫下手術衣,將自己身上收拾幹淨的時候,衛生院湧進來一大群人。


    出於好奇,江順朝湧進來的人群看了眼,下一刻,他雙目發直,本能地疾步迎上:“大哥、四哥,二哥這是咋迴事?”


    看著額頭血淋淋,身上血漬斑斑,躺在一張門板上的二哥,江順渾身緊繃,麵上慢慢都是驚慌。


    “大夫!大夫!救人啊!”


    江平像是沒聽到江順問話,扯著嗓子,急聲喊大夫。


    江順迴過神,直接開嗓喊葉夏:“夏夏!夏夏!二哥出事了,你快來看看!”


    葉夏不知道今個是什麽黴催日子,竟讓她媽他爸一前一後出意外,且她媽遇到難產,衛生院這邊做不了剖腹產,她爸肋骨斷了兩根,


    右腿骨折,頭部受傷,外科大夫卻因去縣裏學習沒在,沒大夫能及時接她爸的診,但慶幸的是,今日她有迴來,正好趕在她媽需要做手術的關頭,抵達紅渠鎮,及時把她媽和妹妹救了下來,此刻,又要上手術台給她爸做手術。


    這心情難免有些沉重,可救人如救火,一旦站上手術台,是不容許她有任何他想的。


    “大哥,我二哥那樣到底是咋迴事啊?”


    江安被推進急救室,走廊裏,江順看著靠牆蹲在地上的江平,一臉著急問。


    “你打電話到村裏,說你二嫂出事了,你二哥掛斷電話,就匆忙騎車來鎮上,熟料,村咱村沒多久,許是心裏太急,又擔心你二嫂的安慰,


    把車子騎到了路邊的溝裏,好在當時咱村幾個娃娃在那段路上玩兒,看到你二哥連人帶車摔下那近兩米深的溝渠裏,其中有個膽大的,扯著嗓子就衝著地頭喊人……”


    在臉上狠狠地抹了把,江平把江安出事的經過說與江順,繼而又說:“夏夏能救你二嫂和孩子,肯定也能救你二哥,你二哥不會有事。”


    他這話繼室在安慰自己,也是在安慰四弟江和,五弟江順。然,江平的心這會兒緊緊揪在一起,準確些說,在看到江安渾身是血被抬進村那刻,


    他的心就緊揪在一起,他們是兄弟啊,在五兄弟中,老二最是個能耐的,且對他們幾個兄弟有情有義,家裏娃兒也個個有出息,這要是老二真有個三長兩短,不說旁的,爹娘怕是首先受不了。


    村裏同來送江安到衛生院的社員,這會兒已坐上拖拉機迴村裏,因而走廊上隻有江平、江和、江順在。至於老三江樂,


    並未跟過來,不是他不想,是崔杜娟小心眼,擔心江安和林蘭做手術、住院需要不少錢,而江安兩口子又都出事,一旦錢拿不出,需要他們三房湊份子,於是故意喊了聲肚子痛,要江樂扶她迴家,免得動胎氣流產。


    沒錯,崔杜娟懷有身孕,月份四個來月,和林蘭一樣,稱得上是位大齡產婦。由於胎位不是很好,前三個月,這位沒少突然肚子痛,


    顧慮婆娘肚子裏裝著自己的種,江樂即便心憂二哥江安,終還是把自家婆娘和孩子放在了前麵,沒有和江平、江和一起送江安來衛生院。


    大梨樹。


    “你們別哭了,都好好待在爺爺奶奶家,我去鎮衛生院看看。”


    江小五眼睛紅腫,對龍鳳胎說著,熟料,龍鳳胎不答應,流著淚要跟著他去鎮上。


    得知他媽出事,他其實想和他爸一起趕往鎮上,結果他爸沒答應,要他和龍鳳胎在家好好寫假期作業,說有他在,他媽不會有大事。


    不料,他爸剛騎車離開沒多久,就再度有噩耗傳來。那一刻,他隻覺頭頂驚雷炸響,腦中一片空白,等他迴過神,想要坐上拖拉機送他爸一起前往衛生院,結果不等他跑到拖拉機跟前,堂兄就開著拖拉機“突突突”地出了村子。


    龍鳳胎哭個不停,他沒有哭出聲,可眼裏的淚水怎麽都止不住,欲撒開退追拖拉機,被奶奶一把拉住,讓他別跑去添亂,


    說有他大伯和四叔在,很快就有消息傳迴村裏。但他待不住啊,幾度想要跑出家門,無一次不被奶奶攔住。縣醫院,他媽要被送往縣醫院,


    以他爸的情況,怕是也得被送去縣醫院救治,這個點兒鎮上沒有班車開往縣上,要去的話,隻能靠兩條腿到大目的地


    。


    因這,奶奶是說什麽都不同意他出家門。


    大哥、二哥、姐姐遠在外地,三哥去年考上大學,亦在外地,而且學校性質和大哥、二哥所在的大學一樣,管理嚴格,寒暑假都要做體能訓練,根本迴不來。


    何況就今日這接連出現的意外,如果他爸媽清醒著,鐵定也不會把家裏的情況告訴三個哥哥和姐姐,以免耽誤他們訓練和學習。


    心慌難安,淚流滿麵,他有看到爺爺奶奶亦眼眶泛紅,看到爺爺坐在他家堂屋門口,一句話不說,看到奶奶強撐著不讓自己落淚,這使得他終不得不聽話,乖乖待在家裏。


    奶奶不讓他出家門,嘴上說怕他添亂,實際上是擔心他在路上出個什麽事,他知道的,知道的……眼下他十一,獨自前往鎮上沒問題,去縣城,且是靠兩條腿,且時間已到半下午,萬一有個好歹,無疑給家裏雪上加霜。


    高興的事,大堂兄開拖拉機迴來,告訴爺爺奶奶,他姐從京市迴來了,就在鎮衛生院,並告訴爺爺奶奶,他媽的手術是他姐做的,母女皆平安。


    媽媽給他生了個妹妹,媽媽沒事,爸爸的情況不是特別嚴重,有姐姐做手術,他爸定能轉危為安,聽完大堂兄說的,一瞬間他止住淚水。


    然,龍鳳胎許是想起早逝的親生父母,怕照顧他們數年的二姨、二姨夫也有個萬一,哭聲怎麽都停不下來,眼看陽光西斜,大伯和四叔卻遲遲不見迴村裏,怕龍鳳胎真哭壞嗓子,他忍不住說了那麽一句。


    “別亂跑,再等等,你大伯和你四叔肯定會迴來一個。”


    江奶奶溫聲勸孫兒一句,又對龍鳳胎說:“小杉小檸不要哭了,你們二姨、二姨夫不會有事的,奶奶向你們保證。”


    秦檸吸了吸鼻子,眨著淚眼看向江奶奶:“那檸檸什麽時候能看到二姨和二姨夫?”


    “就這兩天,到時,咱們一起去衛生院看望你二姨他們。”寶貝孫女醫術了得,定不會讓老二出事的!


    院外傳來腳步聲,很快,江平走進院裏:“爹、娘。”


    喊了聲老爺子老太太,江平揉揉江小五的發頂,方對江老爺子和江奶奶說:“二弟和二弟妹的手術都是小夏做的,小夏說兩人的手術很順利,不會有生命危險。”


    江老爺子暗鬆口氣,江奶奶亦暗鬆口氣,問:“小夏是不是讓你迴來給他爸媽捎幾件衣物,和洗漱用品一起帶過去?”


    江平點頭:“小夏是有這麽交代來著。”


    江奶奶轉身走向堂屋:“那我現在就去收拾,你看是你再跑一趟,還是讓學文或者學武去一趟?”


    想都沒想,江平迴應:“我去吧。哦,對了,我和老四、老五有商量好,打今晚起,我們兄弟仨輪流陪著小夏在病房守夜,方便照顧二弟。”


    “老二兩口子在一個病房吧?”


    江奶奶問。


    “嗯,在一個病房,小夏說這樣好照顧。”


    江平如實迴了句。


    “好了,我知道了,你坐下歇會,我這就去收拾東西。”


    江奶奶說著,人已走進堂屋。“大伯喝水。”


    知道爸媽不會有事,江小五緊繃的心弦逐漸放鬆,快手快腳端碗白糖水給江平。


    “別擔心你爸媽,你姐很厲害,你爸媽現在都沒生命危險,你姐說等你爸媽身體恢複好點就能出院,讓你在家照顧好弟弟妹妹。”


    對於二房的侄兒侄女,江平就沒有不喜歡的,一方麵是二房幾個崽子打小就被他們媽收拾得幹幹淨淨,且見人就嘴甜問好,


    另一方麵,二房的崽子個個腦袋瓜聰明,知道讀書,會讀書,目前為止,有四個已讀出成績,過不了幾年,剩下的老五又會出成績。


    這般聰明、愛幹淨、懂禮貌、讀書好、有出息的孩子,江平想,這大梨樹怕是就沒有不喜歡的,更甚至說大點,全國怕是都沒有不喜歡的。


    江家老宅這邊。


    “當家的,你打算和我這樣到啥時候?”


    不就是騙他扶她迴家,沒準他跟著老大、老四送老二去醫院麽,至於和她慪氣到現在?


    崔杜娟坐在炕邊,看著自家男人的背憋悶得很。


    她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這農村人哪裏進得起大醫院,就是公社衛生院,農家人也不是一生病就能進得起的。大家誰不是大病拖,小病扛,能扛過去是命好,實在扛不過去,隻能怨自個命背,若是家裏真能湊出閑錢,或許會找大夫給瞧瞧。


    但老二家今個這倆出意外,不是找村裏的赤腳大夫,不是到公社衛生院,是要把人送往縣醫院,是要做手術的,這用不著多想,


    都知道會花不少錢,而老家即便有家底,可就老二家的那丫頭往出散錢的本事和老二家前麵起的五間青磚瓦房,以及供四個大學生,


    供一個初中生、兩個小學生,有再多家底,恐怕也花的差不多了!現如今需要掏兩個人的手術費等費用,不是她小看老二家,是老二家有一半把握拿不出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瞎湊上去把人送往醫院,交手術費、辦住院手續,豈不是傻乎乎地去給人出錢?


    不出,就等著被村裏人嚼舌頭,出了,他們家日子往後咋過?


    她家大閨女年十七了,年初定下親事,明年出門子,這嫁妝得攢起來吧?!


    大兒子年十六,眼下初三畢業,說親得提上日程,再就是小兒子十一,上學不得花錢,還有她肚子裏揣著的這個,生下來養著,又得花錢,瞧瞧,家裏哪裏有不花錢的地方?


    可她家的家底,夠這麽多開銷嗎?不夠,遠遠不夠,又豈能打腫臉充胖子?


    “起來起來,別躺著了,這後半晌咱倆都沒掙到工分,你還有心思睡大覺?”


    崔杜娟拿起掃炕笤帚在自家男人腿上輕敲打兩下,催促男人起身,兩人好好說會話。


    不過,沒啥效果,江樂背對著婆娘在炕上躺著,他沒睡著,就是純粹不想搭理自家短視婆娘。


    人常說,親兄弟即便再有芥蒂,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何況他們幾個兄弟關係還算可以,眼下老二兩口子同日出意外,作為兄弟,老大和老四一個比一個著急,和村裏幾個年輕人,用門板抬著老二坐上拖拉機,送老二前往醫院救治。


    他呢?


    婆娘騙他動了抬起,要他扶她迴家,錯過去搭把手,這等老二出院迴家,他還有臉出現在人麵前?


    “迴來了?”


    院裏傳來阮秀梅的聲音。


    “嗯。”


    這是江平應聲,接著阮秀梅問:“下工前我碰到咱家老大,他說小夏正好今個迴來,還說小夏給他二嬸做的剖腹產手術,是這麽迴事吧?”


    三房屋裏,江樂和崔杜娟聽到院裏的對話聲,不約而同拉長耳朵聽阮秀梅兩口子說話。


    “二弟妹的剖腹產手術確實是小夏做的,老二的手術也是小夏做的,手術都很順利,我迴來前,小夏說她爸媽不會有生命危險。”


    江安說到這,微頓須臾,方續說:“你趕緊給我做點吃的,今晚我得給老二守夜。”


    “就你一個?”


    “小夏最近都得留在衛生院照顧她爸媽,我和老四老五商量了下,三個人一人一晚,這麽輪著照看老二,直至老二出院。”


    “這樣啊,那你先迴屋歇會,我給你烙倆蔥花雞蛋餅,再給你熬碗米粥。”


    “不用那麽麻煩,你直接給我烙倆餅子,倒碗涼白開就好。”


    “幹啥這麽急?”


    “我得早點去衛生院,這樣老四就能天沒黑迴村裏。”


    夜裏雖有月亮照明,但走夜路到底不安全。


    江平兩口子的聲音在院裏逐漸消失,三房屋裏,江樂驀地坐起身,黑沉著臉怒視著自家婆娘:“聽到了吧?你現在都聽到了吧?說說,你是怎麽想的?”


    崔杜娟嘴巴噏動,半晌吐不出一個字,她哪裏能想到二房那小丫頭會這麽巧趕在今個迴來,哪裏能想到老二兩口子沒有被送往縣醫院,直接在公社衛生院,由他們自己的閨女給做了手術?


    這沒去縣醫院,花的錢自不會多,加之是二房那丫頭自己給她爸媽做的手術,這到出院,肯定花不了幾個錢。崔杜娟想到這,懊悔不已,就因她的小心思,讓大房和四房還有五房在二房那賣了個好,往後二房能待見他們三房?


    何況他們三房和二房的關係本就沒其他幾房好,今個又被她折騰了這麽一下,簡直是自斷和二房好不容易修補出的那點關係啊!


    “當家……當家的……我也沒想到會成這樣啊……”


    崔杜娟哭喪著臉,快速轉動腦子,想著補救法子。


    “你沒想到你沒想到?那你能想到啥?”


    江樂的臉色愈發黑沉。


    崔杜娟眸光閃爍了下,說:“要不你去和大哥說說,就說明晚你去幫二哥守夜,後天晚上再由老四……”


    後話尚未出口,就被江樂截斷:“我沒那個臉去找大哥,要去你自個去。”


    怨他,都怨他,沒聽出臭婆娘說謊,不對,即便臭婆娘是動了胎氣,那會兒他也該和大哥四弟一起跑去把二哥送往醫院。


    江樂這會子心煩得很,下炕,他看都沒再看婆娘一眼,悶頭就往屋外走。


    “當家的!當家的!你做啥去呀?”


    崔杜娟邊喊自家男人邊扶著炕沿下炕,然,男人一個字都沒給她,身影轉眼消失在門外。


    公社衛生院。


    “夏夏……”


    林蘭醒過來,氣息虛弱,喚了閨女一聲。


    “媽,你醒了?我在這呢。”


    葉夏就在病房裏坐著,聽到她媽的聲音,忙做聲迴應。


    緩緩調整唿吸,林蘭問:“你妹妹……你妹妹可健康?”


    葉夏微笑:“妹妹約莫五斤重,因為是早產,身體比較虛弱,但各器官都發育的還算好,隻要好好細心照顧、嗬護,很快就能長成正常孩子。”


    有她在,有空間靈泉在,調理小家夥和她爸媽的身體,不是什麽大事兒。


    重生六零:俏田妻,老公寵上天!/book/51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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