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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衛國,我想有個家


    翦衛國突然發現四姐身下的床單上竟然有一團血,驚得他差點叫出聲來。她竟然還是個處女?外界所有關於四姐的那些不好的傳言,一下子都不攻自破了……


    男人和女人那點兒事,聽上去很複雜,可有的時候不過就是一層窗戶紙,隻需輕輕一戳就破了,就比如說四姐吧,那麽要強的一個人,偏偏就選了翦衛國這麽個軟蛋,這讓我實在不好理解。看來婚姻有時候也確實很荒唐,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就能把兩個人給緊緊地拴在一起,這事兒無論如何都讓人覺得很沒天理,但這就是生活中的事實。


    翦衛國和四姐的第一次,就是在那次“缺水事故”的第二天中午發生的。


    關於四姐,外界人甚至包括翦衛國對她了解得都不多,如果隻看到她不顯山不露水地開了個小服裝攤位,那可真就叫拿著村長不當幹部了。一旦到了郵市,隻要提一提四姐的大名,所有人都會用驚羨的目光看過來!至於在本市的長樂路郵品市場上,四姐的名氣更是如雷貫耳,大多數集郵者和郵商隻是聽說過其名,卻從未見到真人,甚至把她給傳得不像是地球上的物種。據說她家裏藏有一百多版猴票和五百多版軍郵,甚至還有更邪乎的,說她家裏還有七八十張“梅蘭芳”小型張,等等。這個消息一經傳出,立刻在郵市上引起了巨大的反響,於是,各種各樣版本的傳說應運而生,把這位“四姐”給傳得神乎其神。這些傳言其實都來自一個人,就是大郵票販子王誌偉,江湖外號“七爺”。


    當然,這是後話。


    一個人家裏藏有這麽多郵票是個什麽概念?有人偷偷地給她算了一筆賬,單是那七八十張“梅蘭芳”小型張,按照現時的市場價,就已經遠遠地超過了千萬,就更不用說家裏還有那麽多版猴票了,像傳說中的“祖國山河一片紅”在她手裏根本就不算什麽。隻有包括我在內為數不多的幾個人才知道她的底細,絕大多數郵票販子很難把叱吒郵市的四姐和麵前這個低調的服裝攤小販聯係到一起。


    所有見過她的人都迴來說,她根本就不懂郵票,這麽多郵票從哪裏來?


    這事,可能隻有七爺最明白。


    把翦衛國和四姐拴在一起的,是發生在那天中午的一件事。


    翦衛國在家裏睡了一上午的覺,胡亂地吃了兩口飯,然後就來到了市場。說他是在家睡覺,其實躺在床上並沒有睡著,腦子裏還一直在想著鍋爐缺水那檔子事。看看表已經到了中午了,就從床上爬起來。


    中午時分,市場上的人比較少,本來他是想抽個空把昨天晚上發生的鍋爐缺水這事和四姐說說,可哼哧了半天又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迴去。大約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正在伸向攤子上的一條褲子,輕輕地往外拖拽,剛好被剛剛轉過臉來的翦衛國看到,隻見一個中年女人神情緊張地站在攤子的一側,正將那條褲子緊攥在手裏。那女人被猛然站起來的翦衛國給嚇得一哆嗦,連忙鬆了手,極不自然地訕笑著問:“這褲子多少錢?”


    翦衛國發現了她要偷的意圖,就冷漠地甩出了一個價格:“158。”


    “什麽破料子,還要158?太貴了!你們這些做買賣的也太殺人了吧?”


    “大姐,你看明白了,這可是正宗外單貨,你要是嫌貴的話,咱們可以商量,你覺得多少錢合適?”


    那女人不屑地冷笑了兩聲說:“就你這些破玩意兒,扔到馬路上都沒人稀罕,你還在這裏賣158!這年頭真是什麽人都敢亂開價。”


    翦衛國本來心裏就窩了一肚子氣,聽了這話就免不了有些火:“你這人願意買就買,不合適你再到別處去轉轉,幹嗎要說得這麽難聽?存心找茬兒是吧?”


    可是沒想到,那女人一聽這話竟然來了脾氣,唿地跳起來,露出了一副潑婦相,指著翦衛國的鼻子尖著嗓子破口大罵:“我就是來找茬兒的,你能把我怎麽樣吧?你說你能把我怎麽樣吧?你以為擺個小攤兒就很牛了是吧?我看你是活膩歪了,不打算要那個攢糞的家什了吧?”


    這一番話把翦衛國給嗆著了,還沒等他再開口,正躺在躺椅上閉目養神的四姐卻顯得不慌不忙,身體連動都沒動,就冷著臉看著那女人說:“我說這位大姐,有什麽事咱們說什麽事,剛才我在一邊都聽到了,你別拿出社會那套把戲來嚇唬人,社會上的事兒我見多了,一個人長了幾個血腦袋,你在這嚇唬誰呢?”


    女人見有人出來替翦衛國說話,就張開了那張像下水道一樣的嘴歇斯底裏地開罵,一句比一句難聽,一句比一句惡心,全部都圍繞著褲腰帶下麵那塊寸大點的地方,把翦衛國氣得渾身哆嗦。


    這邊一吵,整個市場就亂了套,那些擺攤兒的和過路的都紛紛聚攏過來圍觀,可能這女人太相信自己的罵街水平了,或者她根本就不知道,攤販與顧客之間這種吵架罵街的事幾乎天天都會發生,而且這些擺攤兒賣貨的早都在這種吵架中鍛煉出來了,對這種罵街根本就不在乎。還有,但凡在市場上發生了顧客和攤主吵架的情況,無論工商還是公安前來了解情況時,所有的攤販都會口徑一致地偏袒著攤主這一方,這是個不成文的規則。再加上市場成立的時間並不長,攤販中有好多是“兩勞”釋放的人員,一聽打架就像過年似的興奮,如果雙方動了手,都會一齊幫著攤主打人。


    見周圍已經圍上了人,那女人更是張牙舞爪地越罵越起勁兒,似乎光動嘴不怎麽過癮,就一邊罵一邊把攤子上的衣服扔得到處都是。而四姐卻像個沒事人一樣,隻是慢慢地站起來,雙手抄在胸前,不急不躁地從攤位裏走出來,臉上帶著嘲弄般的微笑,歪著頭看著那女人罵街。


    那女的好像覺得還不夠解氣,就衝到攤子前,用腳在那些被她扔到地上的衣服上麵跺來跺去。


    這個時候的四姐仍然不露聲色,看著地上那些被踩得亂作一團的衣服,依舊心平氣和地說:“這位大姐你罵完了沒有?如果沒罵完你就接著罵,罵完了的話,咱們倆就算算賬。”


    那女人還在罵罵咧咧,扯著嗓子大聲叫嚷:“算你媽的賬,你活該倒黴,我憑什麽和你算賬?”


    四姐卻笑了笑說:“這位大姐,你給我聽好了,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裏好像有這麽一條,損壞物品要賠償,你給我毀了這麽多服裝,你自己算算該賠我多少錢,這些東西就算是你買下的,你看怎麽樣?”


    那女的轉過臉,又指著四姐的鼻子繼續大罵:“你給我放屁!誰看到這些衣服是我扔地上的?你說,你說!”


    這個時候四姐的笑容就收起來了,臉色驟變,眼睛裏突然流露出令人驚駭的兇光,像一頭被逼急了的母狼,一把就揪住了對方的頭發,掄圓了右手朝著那個女人劈頭蓋臉地就打過去,把毫無防備的她給打得齜牙咧嘴,殺豬一樣嗷嗷地直叫喚,還手的可能性根本就不存在,因為她的身體已經被身後那些拉偏仗的人給死死地抱住,隻剩下挨打的份兒了,肥嘟嘟的腮幫子上隻聽見吧唧吧唧像放鞭炮一樣的脆響,結結實實地挨了四姐十來個大嘴巴子。


    那女人大概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挨上這麽一頓莊戶揍,被四姐這一頓嘴巴子打得眼前金花四濺,滿臉血糊糊的,人也隨之癱倒在地上,變了聲的尖聲號叫著:“打死人了,救命啊,打死人了!”


    四姐蹲下身,用一隻手挑著那女人的下巴,冷笑了幾聲問:“哎,知道我是誰嗎?你他媽是吃了狼心豹子膽了吧?滿大街打聽打聽去,四姐的攤子你也敢砸?看來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我告訴你,你給我把賬都算明白了沒有?快給我滾起來,快點!別在這裏給我裝他媽的‘死蝲蛄’!如果你今天身上沒帶那麽多錢的話,我就跟你迴家去取。實話說,這個錢我是讓你賠定了,一分錢都少不了!”


    聽到打架的消息,警察很快就過來了,一看那女人被打得鼻青臉腫,就問是誰打的,女人號啕大哭地指著四姐說:“就是她打的。”


    四姐卻表現出一臉的淡定,氣定神閑地笑了笑對那個女人說:“你這人怎麽這樣呢?屬豬八戒的,還倒打我一耙子?明明你和別人打架弄壞了我的衣服,現在怎麽倒迴頭來說我打的你呢?你問問大家都在這看著呢,他們都可以給我作證,你怎麽能滿口胡說誣賴好人呢,是被人打傻了吧?”


    這一架打得,讓翦衛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驚膽戰,四姐的一舉一動他都親眼所見,果真是見過世麵冷靜處事的女老大風範,讓他不寒而栗。


    警察把四姐和那女人都帶到了派出所,結果又從那女人身上發現她在其他攤位上偷來的商品。得,人贓俱獲,這下什麽都不用說了,警察給出的處理結果是,那女人把所有損壞了的衣服一分錢不少地全部賠了不說,她還因為小偷小摸的罪名被治安拘留了15天。


    四姐從派出所迴來後,依舊一臉平靜地對翦衛國說:“今天不幹了,媽的,咱倆下館子喝酒去!”


    四姐進了飯館就像跟酒有仇似的,一碗接著一碗地往嘴裏倒,直到把自己徹底灌醉為止。


    翦衛國扶著四姐搖搖晃晃跌跌撞撞地從飯館迴來,好不容易才把她送到家門口,可她卻擺了擺手,含混不清地說:“我……我不迴家,誰敢讓我迴家,我就跟他急!我今天還沒看到翦……翦鋒呢,我要聽他叫……叫我娘,才……才行!”


    翦衛國無奈,隻好又扶著四姐進了自己家門。進了門她一頭就紮在床上,閉著眼攤開兩隻手在床上來迴地摸索。


    翦鋒爬到她身邊,用力地搖晃著她,嘴裏奶聲奶氣地叫道:“羊,羊,一巾莫也(你怎麽了)?”


    四姐一把就把翦鋒撈過來,用力地摟住他,吃吃地笑道:“翦鋒,娘……娘給你丟人了,娘今天喝……喝醉了。是不是,翦衛國?”


    翦衛國給她泡了一杯濃茶端過來,說:“四姐,喝點茶吧,解解酒。”


    四姐卻把他推到了一邊,醉態十足地說:“不喝,誰喝你的什……什麽屁茶,你……你給我死遠點,隻要有我翦鋒,什麽樣的酒我……我都他媽的能對付。翦鋒你說對不對?”


    翦鋒認真地點點頭說:“羊,一學對也(娘,你說對了)。”


    四姐努力地睜開惺忪的雙眼,看了看偎在她懷裏的翦鋒,又閉上眼,兩滴碩大的眼淚從她的眼眶裏滾落下來,哽咽著說:“翦鋒,你如果真是娘的兒子有多好,你就是讓娘現在就去死,娘也去!”


    睡到半夜,四姐被渴醒了,隻覺得喉嚨裏像填進了一把燃燒著的劈柴,火燒火燎的難受,就習慣地伸手去摸燈繩,可是摸了半天也沒摸到,她覺得很納悶兒,平時就在身旁的燈繩怎麽會忽然不見了?正在尋思的時候,電燈忽然亮了,強烈的光線刺得她睜不開眼,隻能眯著眼適應這突然亮起的燈光。等她抬頭一看,竟然被嚇了一跳,“啊”地發出一聲尖叫。她看到翦衛國竟然和衣躺在床的另一側,翦鋒則橫在他們兩個中間。她兩手本能地扯過床罩捂在胸前,氣急敗壞地罵道:“翦衛國,你他媽混蛋,你怎麽會跑到我屋裏?”


    翦衛國睜開眼看了看他,很無辜地說:“四姐,你看清楚了再說話好不好?這裏是我家。昨晚上你都喝成那樣了,怎麽哄你你都不迴家,非得哭著鬧著要讓翦鋒給你當兒子。你現在醒了倒怪起我來了。”


    四姐小心地掀開床罩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見外衣都已經被脫掉,隻穿著貼身的胸罩和內褲,慌得她又趕忙捂住,心怦怦直跳,側過臉疑惑地問:“翦衛國,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占我便宜了?”


    翦衛國哭笑不得,一骨碌坐起來說:“四姐,說話可要憑良心,再說我就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膽啊。實話說,你都醉成什麽樣了,你自己看看你吐得到處都是。你的衣服我都已經給你洗了晾在外邊了。真的不騙你,我給你脫衣服的時候一直都是閉著眼,連你的皮膚我都沒有碰過。”


    “真的?”


    “騙你我就是狗,這總行了吧?”


    “去,別美化自己!量你也沒那個狗膽。”四姐嗔道,指了指桌子對翦衛國說,“給我倒一杯水,我口渴得厲害。”


    灌下了一大杯水,四姐感覺好受多了,就側過臉試探地問翦衛國:“哎,翦衛國你給我說實話,我都喝成那樣了,你為什麽不趁機下手?”


    翦衛國老老實實地答道:“我說心裏話你可不許生氣罵人,如果換了別的女人,我也許真的會那什麽,可是你我不敢。”


    “媽的,又在拐著彎地罵我是吧?你是罵我不是女人還是嫌我的身子不幹淨?”


    “四姐,你誤會了,你說的這兩樣我都沒有想過。真的。如果說昨晚我對你一點兒心思沒動過,那確實是胡說,可是我確實不能那樣做,一旦真的和你那個了,我翦衛國還不成了畜生了!”


    “翦衛國,沒想到我平時還真的小看你了,連躺在你身邊的女人你都不動心,你說你還算是男人嗎?”


    翦衛國小聲地嘟囔道:“我本來就是個男人。”


    四姐氣唿唿地說:“看你也不像個男人!”


    翦衛國低頭想了想,忽然問了一句:“四姐,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個人問題,可總也不敢開口。你年齡也不小了,而且這麽喜歡孩子,為什麽不找一個合適的人結婚過日子?”


    四姐掃了他一眼,那眼神竟然像做賊一樣,又趕緊轉向別處。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感覺全身一陣發燒,兩頰熱得燙手,心裏如同揣了隻兔子,折騰得她慌亂不已,全身都很不自在,甚至連唿吸都覺得不順暢。


    她輕歎了一口氣,低下頭喃喃地說:“像我這種人,還去哪裏找什麽合適的人啊。”過了好長一會兒,見翦衛國沒什麽反應,就慢慢地抬起頭,用火辣辣的目光盯著翦衛國,仿佛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柔柔地對他說:“哎,你能不能到我這邊來?衛國,我想讓你抱抱我,可以嗎?”


    翦衛國慢騰騰地靠過來,戰戰兢兢地伸出一隻手象征性地搭在四姐的肩上。四姐順勢倒在他懷裏,用力地握著他的另一隻手,顫顫巍巍地往自己的胸前撫摸過去。翦衛國的那隻手在四姐的引導下,機械地穿過她的內衣,當他一接觸到她胸前那個高聳挺立的**,全身就像突然過了電一樣,唰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隨後也不知哪來的一股蠻力,一下子就把四姐給按倒在床上。四姐也不反抗,嘴裏吐出還帶著酒味的濃濃嗬氣,閉著眼任由他莽莽撞撞地扒下了自己的內衣。


    此時,身上一切的凸起都堅挺而油亮。翦衛國直擊長空,驅槍直入,上下起伏,如大海的波濤,一浪高過一浪。抽出,起身,麵對,再次進入。強烈的撞擊,不是肉體的簡單運動,而是靈魂以一種令人喜悅的方式進行的一次次更深層次的交流。感覺在飛,靈魂直直地飛向雲端,遨遊在無垠的太空;轉瞬間,又如同置身綿綿的沙灘,椰風陣陣,陽光灑過,海水浸過腳背,溫暖而舒適。從坐到站,從沙發到地上,戰場在延伸,戰爭在深入,方式在變幻。在一陣快過一陣的加速中,兩個軀體扭合在一起,被久違了的情欲點燃的烈火熊熊燃燒,從水底到穀尖,帶著嘯叫到達巔峰,而後又慢慢跌落,蓄勢再度發起攻擊。一起,真的是一起,步調很一致,直到最後把壓抑在心底的嘶喊發泄出來,才宣告一場激烈戰鬥的結束。


    完事後,四姐仍然閉著眼,仿佛還沉浸在激情欲浪中品味,臉上蕩漾著滿足的微笑,疲憊至極地將頭趴伏在翦衛國的懷裏。褪去了瘋狂之後的四姐,兩頰顯現出兩抹嬌嫩的紅暈,若三月裏盛開的桃花,兩眸波光流動,脈脈含情,在這個時候所表現出來的,恰是女人最美麗最柔順的一麵,和白日裏的她相比,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這個時候,翦衛國突然發現四姐身下的床單上竟然有一團血,驚得他差點叫出聲來。她竟然還是個處女?外界所有關於四姐的那些不好的傳言,一下子都不攻自破了……


    “衛國,我想有個家。”過了良久,四姐仿佛才從雲際間迴來一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臉上滾下了幾顆大大的淚珠。


    翦衛國不知該怎樣迴答這話,呆呆地看著她。


    她嗚咽地問:“你覺得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你是不是也和其他人一樣看我?”


    “四姐,這話讓我怎麽說呢?”


    四姐一咕嚕坐起來,急忙打斷了他的話:“以後不許你再叫我四姐,那不是個好名字,以後我也不想再和四姐這個名字有什麽瓜葛,你就叫我美麗吧,那才是我的名字,已經很多年沒人這麽叫我了。”


    “美——麗!”翦衛國很不習慣這個稱謂,說不出有多麽拗口和別扭,“你不說我都快忘了你叫王美麗了。”


    四姐仰起頭,用渴望的眼神看著他說:“我剛才對你說的事,你覺得行嗎?”


    翦衛國皺了皺眉頭說:“四姐,不,美麗,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是忘了,我現在還和江明娟沒離婚呢,就是我現在想和她離婚都找不到她,她在外國呢。”


    四姐期待的臉頓時掉下來,白了他一眼球,不耐煩地說:“翦衛國,你別打著江明娟的旗號來糊弄我,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像那些混蛋們說的,就是一個愛誰上誰上的公共汽車?今天我就實話實說,我他媽還沒進化到那個級別!現在我整個人都已經給你了,你又和我扯這個。我告訴你少和我來這一套!我問你,到底行還是不行?”


    翦衛國說:“我……真的,四姐,你要是不怕別人說閑話,我倒是無所謂。”


    “這還像句人話!”四姐披上衣服說,“翦衛國,我不圖你什麽——再說你也沒有什麽值得我圖,隻要你有這個心,我願意等你。”


    翦衛國苦笑了一聲說:“你是個很善良的人,這一點,說真的我翦衛國自知配不上你。”


    四姐遲疑了片刻說:“翦衛國,你別他媽在我這裏得了便宜賣乖。其實這麽多年以來,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心裏有多苦。別看咱倆在一個院兒裏長大,可是外界很少有人知道我是個什麽情況,實話告訴你,我並不是我娘親生的孩子,這是她在臨死前才告訴我的。聽我娘說,我生下來不久,就被抱到了他們家。我娘是個好人,心很善良,對我一直都很好,可是你知道我為什麽初中沒畢業就外出了嗎?那是因為我爹那個老雜毛,如果不是他的話,我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在你們眼裏背著個女流氓的惡名。我知道你們都瞧不起我,可是……你知道‘四姐’這個名字是怎麽來的嗎?


    “在這個家裏,所有的家務活都是我一個人做,挑水劈柴買煤買糧,全都是我,稍微有一點不順心,我爹的鞋底子劈頭蓋臉就打過來了。我從小到大到底挨了他多少打,連我自己都數不清了,身上到處都是傷,有時候被他打得都出不了門。他不光動手打我,更要命的是變著法兒地折磨我。我記得那一年臘月,天很冷,他把我的秋衣秋褲扔到水裏,然後拿到外麵凍成了像紙殼一樣一折嘎巴響的冰板,逼著讓我穿著出門,而且說沒兩個小時不準我迴去,那是滴水就能結冰的寒冬臘月啊,我穿著濕漉漉的冰衣,凍得我隻好在街上跑。後來我實在跑不動了,就在一個大門洞裏坐下了,然後竟然睡著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已經被娘摟在懷裏使勁地捂著……那時候我娘也不敢管,隻要她說一句,也會被他打一頓。


    “後來他突然不再打我了,而是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彎,不但不打我,反而對我很好,甚至連看我的眼神都和以前不一樣了,我自己還一直納悶兒。直到後來發生那件事,我才知道這個老雜毛原來是想圖謀不軌!我記得很清楚,那是在我剛讀初中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我正在睡覺,忽然覺得我身上像是被壓上了一塊石頭一樣,壓得我喘不動氣。嚇得我以為是鬼上身了,就急忙睜開眼,一看壓在我身上的竟然是我那死爹。當時我也不知道從哪裏來了那麽大的力氣,一下子就把他推到床下,讓他沒能得逞。第二天,我把這事跟我娘說了,我娘就罵我爹是個牲口。可是我爹呢,卻死不要臉地說,反正也不是親生的,長大了還不是要給男人弄啊?我花錢養了這麽大,自己不用的話豈不是太虧了?再說了,當年我娶你的時候,你早已經是個破貨了,今天就權當讓這個丫頭來替你還我的債了。我娘聽了這畜生的話,氣得全身都哆嗦得不成個兒,一下子就病倒住進了醫院。在醫院裏,我娘拉著我的手對我說,孩子,別在這個家待著了,趕緊去尋一條活路吧。我哭著說,娘,你說的活路在什麽地方?我怎麽就看不見呢?我娘一聽,也哭了,說,孩子,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最好永遠都不要再迴來。直到這個時候我娘才告訴我,我不是她親生的,而是當年花了30塊錢從別人手裏買迴來的,那套手續我到現在還留著呐。我在醫院裏守了三天,我娘就死了,我當時哭得很傷心,現在說起這些事,衛國你都沒法兒想象,當時我在火葬場哭休克了好幾次,心裏一直在說,娘啊,你走了,把我一個人扔下可怎麽辦啊?那會兒,我都想跟著娘一起去了,真的就是這樣想的。


    “處理完了娘的後事,我就橫下一條心,打算離開這個家。可是去什麽地方呢?剛巧在這個時候,廣州的一個酒店在咱們這裏招聘服務員,我連想都沒想就直接報了名,老老實實地在那邊打了幾年工。這期間,酒店裏保安部的一個頭頭,其實就是酒店老板招的一個打手,是當地的一個小太保,依仗自己是當地人,而且家裏有一定勢力,沒人敢惹他,就經常欺負我們這些外地人,讓我們每個月從工資裏拿出20塊錢給他,說是保護費。如果誰敢說一句不給,他馬上就從外麵找一幫人過來打一頓。還有比這個更惡劣的,隻要是他看上了誰,就必須要陪他睡覺,這種事不光是他一個人,他還經常召集幾個地痞流氓一起在房間裏胡搞,哪個女孩敢不從的話,肯定就會招來一頓打,幾乎所有人都怕他。有一天他盯上我了,就對我說已經在樓上開好了房間,讓我下了班過去陪他。我表麵上答應了他,就從餐廳拿了一把西餐刀進了他的房間。他當時沒穿衣服,一看我進來就露出了一副流氓相,我二話沒說,拿出餐刀狠狠地就捅到了他的腚上,這小子嗷的一聲拉開門就跑了出去,腚上還插了一把閃閃發光的刀。


    “後來,我被公安局給抓進去了,說我是故意傷害。因為刀是插進了他的屁股上,所以沒有造成更大的傷害,結果我被拘留了15天。當我蹲滿15天走出看守所大門的那一刻,我一下子就驚呆了。我們酒店所有人都過來接我,說我是什麽女俠,是什麽豪傑,等等。其中一個姐妹說我就是當世的呂四娘,仗義行俠。四姐這個名字就是這麽被叫出來的。後來,我們幾個一起出去的姐妹實在不願意在那裏繼續待下去了,就打算一起迴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們家那個老雜毛死了,我迴來辦理完了喪事後,就沒有再迴去。”


    翦衛國被震撼了,他沒想到四姐竟然有如此痛苦的經曆!過了很久,他才幽幽地冒出了一句話:“真不知道你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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