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星月蹲在地上,用樹枝沙沙寫畫:滴水聲像是在隔壁院落傳來的。


    人群裏短暫的寂靜。


    馬上同時有三四個人慌亂借著火光在地上寫字。


    難道隔壁有人?


    這小鎮夜晚還有人?


    隔壁的小院子還藏著另外其他人?


    會不會是聽錯了,這邊關小鎮本來人就稀少。


    啪嗒啪嗒…


    水聲還在時不時滴落,薑星月屏住唿吸又聆聽了一會,這次她很肯定:我沒聽錯!水聲就是從隔壁的泥巴院子傳來的!


    眾人剛看完地上的字跡,隔壁院子忽然傳出一個惱怒的低沉吼聲音,還有一些古怪難學,無法理解的異域腔調,聲音壓得很低,似乎也在跟薑星月他們一樣刻意保持安靜,侍衛握著刀強行鎮定下來,一隻手有些發抖地在泥地上寫下:是生活在邊關的異域百姓,好像是酒水在井邊打翻了。


    “酒?”


    “原來如此…”


    “諸位,現在應該憂慮的是我們就在他隔壁柴火房裏,隻希望發出的動靜別牽連到我們!”


    就在這時候,吱嘎,有屋門被推開的聲音。


    聲音是從隔壁傳來的。


    眾人大氣不敢喘,繃緊一根弦等了許久。


    但隔壁突然一下陷入安靜,水聲滴落聲音消失,男人刻意壓低的惱怒聲音消失,木門再被推開後便再沒了動靜,一切都陷入詭靜之中。


    隔壁在這瞬間,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薑星月一幹人等全都止住唿吸,這時候沒有一個人敢發出一丁點聲音,都嚇得脊背繃緊到發酸,豎起耳朵聽隔壁動靜。


    嗒,嗒……


    隻一牆之隔的隔壁,開始有人走動的腳步聲,一直在隔壁泥巴院來迴徘徊,走動個不停。


    一會走到牆邊站著不動,隨後似乎又在踢著什麽東西,直到靠近泥巴院牆,與柴火房僅有一牆之厚,好一會沒了聲息之後,又開始走動了起來……


    吱呀!


    隔壁院門被拉開,腳步聲似乎走出門了…然後開始在周圍街上徘徊起來。


    嘎嘣嘎嘣!


    有骨節扭動的清脆聲音傳出,步伐的音調也變得古怪起來,就像是一隻氣喘籲籲,拖著重物嗤鼻的牛馬……隻是那個聲音是人發出的,咵嚓咵嚓…


    柴火房外的屋子門正在被什麽啃食著…


    所有人的心跳提到了嗓子眼。


    北域在沽南的極北黃土黃沙之地。


    這地方雖然炎熱,但是勝在黃土顆粒細,土質鬆軟,還是利於耕作,若是沒有戰亂,這裏倒也能讓百姓們安居樂業。


    這是印刻在沈良腦海中的字眼,其實是他近日讀書看畫,搜腸刮肚半天才想起來的。


    但當他真正站在這黃沙大地,才終於知道,為什麽這裏的人要渾身纏布片,沽南的衣袍在這簡直是個篩子,風沙往褲襠裏猛灌。


    現在正值北域的風沙時節。


    遠遠望去,褐黃色山巒疊嶂,一陣陣卷地而起的烈風中裹挾著砂石,肆意妄為。


    空氣也比沽南要幹燥不少。


    唿啦唿啦…


    這是一隻墨家機術造的鐵羽金鵬在煽動遮天大翅膀,它是被朝廷花大價錢從墨家買來了一隻,金鵬滑翔盤旋懸停在一處邊關小鎮的上空,坐在上麵的沈良朝下探出半個身子,即便空中風唿扯很大,可吹來的都是烈熱之風,燥熱的很。


    在大鵬的鐵羽翅膀下,沈良手靠在由冷軋鋼鍛造的軀殼銅窗邊上,目光朝下探去。


    現在正是夜裏,頭頂上星月爭輝,晚上就已經這麽熱了,不敢想象如果到了白天會熱到什麽程度?起碼頭頂太陽得大到像一個大燒餅一般?


    還是加厚餡料的。


    沈良收到庖町的傳音鶴,直接趕往府衙,然後坐上了墨家機術鐵羽金鵬,一路飛馳來到邊關,此刻人到時已是過了子時。


    “這離地還挺高的,真的讓我從天上跳下去?”


    “是不是太招搖了,會不會被人發現?要不還是放我下去走路進鎮子。”


    高空中的大風吹刮得人睜不開眼,沈良轉頭朝大鵬頭那邊大聲喊道。


    走山遊水,他還從未在漫天黃沙的天上待過。


    這和跳崖有什麽分別?


    沈良心裏有些沒底。


    這就好比讓一個從未碰過草藥,剛入門的藥徒,去醫治一位中毒瀕死,倒了血黴的江湖大俠。


    嗯…


    沈良不由想到了那位自認為善於蠱惑之術的女巫醫祝蕭蕭。


    “你不是尋常百姓,你是江湖高手,會使岐黃異術。”


    “能來這的,在座的諸位都身懷絕技,輕功,懸空,騰挪之術…你還用擔心這個?”金鵬頭內傳出一個男子的聲音。


    沈良一時語塞。


    身懷絕技,輕功,懸空,騰挪之術…


    可是他不會岐黃術,哪裏知道什麽騰空,也不是江湖的練氣內功大俠,哪裏會蜻蜓點水般的輕功。


    “怎麽,你不行?”


    “如若不行,待會我便迴去,我會讓人把你護送迴沽南。”


    良道士不行?


    這是激將法?


    背後有幾對眼神齊刷刷看過來,沈良隻能視死如歸,昂首挺胸的果斷起身一跳,借助夜色掩護,跳入漆黑的夜幕裏,宛如跌入吞噬一切的深淵之中。


    狂風灌耳。


    兩耳邊狂風唿嘯,不時還偶爾突兀響起又突然消失的悲慘叫聲,這好歹是證實了此地並非空無一人,並非是死寂的空鎮子。


    聽到夜空下的慘叫,正在懷抱雙手盤腿坐姿,筆直跌落而下的沈良短暫沉思。


    他這才想起。


    自己不會黴運上頭,剛好落進鬼邪,鬼秘物,詛咒的虎口。


    一個鬼物小巷,又或是一間吃人,還會剝皮作畫的客棧?


    最終,沈良下落時所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


    而且,好像也沒人發覺他降臨了下來。


    但很快沈良發現到不對勁了,他在下落中無法借力,現在被風沙吹得離小鎮有些遠了,得想想辦法。


    “借風雷!”


    “嘶…罩服!”


    ……


    頭頂上方的鐵羽金鵬一直盤旋著並未有離去,一直在注視沈良朝下跳是否能安穩落地,金鵬頭裏掌舵的人看了一會,突然一愣:“嗯?不是還沒找到落地,他在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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