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商有才閑聊片刻,沈良愈發覺得,這個世界的詭秘,玄奧。


    更加想要修行,提升自身修為。


    一送走商有才,沈良立即拿出白天從畫攤書攤買的有關星象的畫集和書籍。


    這些書典無不是通曉天理的文豪大作,隻是少有人願意研究天象地理,這才被他便宜收來,其中甚至有沽南國子監的文豪院原文真跡!


    而書畫則是江城最近來考名利的書生所畫作,雖不是什麽名家大作,但也卷卷筆墨精美嚴謹,名氣也是監考官重要的考核點,沒有書生文才敢怠慢自己的作品。


    沈良發覺之後一陣欣喜。


    這算是撿到了寶,沒準多年後,這些或許就是無價之寶…


    今夜唯一可惜的就是在通幽之中殺掉跳梁小鬼後,那縷金紅色的元炁沒有得到手。


    但是良道士並未灰心。


    禍福有命,但事在人,不必因為一時得失而忘乎所以。


    修行的根本,在於修心。


    挑燈夜讀,累了就頌頌口訣。


    整夜過去。


    沈良一直在看書,看畫,念誦口訣感悟這幾件事之間周轉。


    忘我修行的時間光陰似箭。


    不知不覺間,又臨近了傍晚時分。


    沈良準備出門,買點吃食調理心神。


    聽到動靜,一旁的花想容立即從瞌睡中驚起,興高采烈的鑽進方術匣子裏。


    看著自覺的花想容,沈良有些頭疼。


    這糊塗大仙,上輩子就是餓狐投胎專世。


    “幸好你和我一樣,不怎麽挑食,也算是萬幸了,不然,咱兩都得勒緊腰帶過日子。”沈良輕輕拍了拍方術匣。


    方木匣子裏傳來嗚咽的委屈聲。


    隨後,他出了香燭店。


    長樂街在此時最是熱鬧,各家吃食稀奇鋪子也最拚命。


    香味飄滿大街小巷子。


    等幹完正事,沈良剛好路過一家白鶴樓,空氣中飄著汾酒香與熱菜熱湯的奇異蔥油味。


    這可是江城裏最出名的酒樓了,很多富貴人家和平民百姓都能進去吃飯,裏麵的飯菜價格公道,但每道菜品每日絕不會上桌超過十八次,惹來不少人排長龍也要吃上幾口。


    方術匣子中,安安靜靜的白狐仙探個閃閃的眼睛出來,目不轉睛的盯著白鶴樓。


    看著大排長龍的家家戶戶。


    沈良無奈歎息。


    這些天,每次經過這裏時,花想容都會神色異常的盯著白鶴樓看幾眼,樣子依依不舍的。


    “哎,近日為胡先生看鋪子,掙了點,想吃頓好的,就去白鶴樓吧!”沈良自言自語道,悄然看向身側方術匣。


    花想容探頭探腦的樣子,一下子怔住,轉頭望向沈良,眼光爍爍,閃著開心與溫馨。


    “肚子越來越餓了,這白鶴樓要是有點菜就送不要錢的糙饅頭就好了!”


    沈浪瀟灑走進酒樓等待。


    一進白鶴樓,人聲鼎沸,小二吆喝,碰酒碗嗙嗙聲與香味撲麵而來。


    花想容高興異常,沈良特地找個生僻角落,又暗中施展個夢魘障眼法,這才沒人看出異樣。


    過了挺久,才有小二上來招唿,介紹菜品。


    沈良大多點的都是豆花素菜和魚蝦。


    小二領了菜名,急匆匆前去後廚關照。


    很快,所有鮮色菜肴上桌。


    “嘶,真不愧是白鶴樓啊。”


    沈良陶醉的聞著味,與白狐開吃。


    直至日落黃昏下。


    沈良舒服的打著飽嗝,打道迴香燭店。


    香燭店。


    當夜晚開門時,隔壁的草編鋪子商有才閑的無聊,跑來串門。


    剛走進鋪子,就聽見哢嚓哢嚓的咀嚼聲,商有才嗅到了清甜的香味,當走進去時,正好看見了白狐狸在嚼著脆酸的山楂葫蘆。


    雖然看不見真身,但她那一嘴陶醉的吃相,就知道心情不錯。


    狐狸發現商有才,背過頭去,接著啃。


    商有才也急忙行禮,不再去看她。


    “未央兄台!”商有才找著了沈良。


    “有才兄,今日鋪子也和往常一樣,閑的很啊!”沈良低頭看書,頭也不抬的說道,在旁邊,還有一張皺吧的墨紙。


    “江郎天下報?近日裏江城是不是又出什麽亂子了?”商有才勾望了眼那張墨紙,隨口詢問。


    “就在昨日,西街畫料坊那邊著了大火,坊子燒掉了大半,還有附近的不少民宅子。”


    這是沈良迴道的路上,順手買的江郎墨報文,便看到了這件事。


    大概就是,已時近夏日,天氣暑熱幹燥,畫料染坊裏熬製畫料時,火星子飛了出來,把房屋梁子布料什麽的全燒了。


    他還在上麵找到幾個字眼。


    紅染料,燒焦的骨頭,半塊鬼頭麵。


    傀麵!


    “嗯,此事我也略有耳聞。”


    商有才點點頭,但沒往下說。


    思考了片刻,沈良還是忍住,沒開口問商有才個中細節。


    他迴了江城裏,似乎沒見到過傀麵鬼,估計是被玄鏡司的人給收拾了。


    而且,他近來幾天晚上都沒出門,就算有也碰不上。


    隻是,這個傀麵居然通過一紙報文,又進入了他的眼中,冤家路窄。


    這次畫料染坊著了火災,會不會和傀麵有牽連,大半個坊間和附近的民宅都給燒了,不像是普通的天災人禍。


    商有才是玄鏡司的人,他肯定知道許多內幕,但沈良要是問出口,便算是置身其中,裏麵所牽扯的因果,太過複雜。


    不該言語的話,一句都不能多講。


    “現在的無良商人,連這點防火意識都沒有!草芥人命啊!”沈良說著,搖頭惋惜起來。


    兩人同時感慨萬千,變得如幽怨詩人般多愁善感,臭味相投的很。


    就當二人正聊著時,門外傳來馬蹄聲,敲碎了灑金街上的平靜,最後停在了燭火鋪外。


    來人是燕捕快和他的幫手。


    燕捕頭說明來意,就是感謝幾聲。


    但也沒多問沈良什麽,沒有問詢怎麽殺的跳梁鬼,怎麽走陰的細節。


    沈良以為燕捕頭來又有什麽棘手的人命大案子,沒想到他從馬背上卸下了一個雙手捧的方盒子。


    一打開,居然是來送銀子的。


    嶄新的錢莊銀票,三百兩!


    而且是沽南的神龍錢莊發行,隨時可兌。


    “官府撥下來的破案金,聊表謝意,還請小兄弟不要推脫。”


    “這銀子收下吧,你應得的。”一旁的商有才點頭說道,對朝廷這次出手很滿意。


    聽到這麽說,沈良當即收下,不去推脫。


    銀票到手,他頓時覺得神清氣爽,腰板子直了不少。


    當瞅見沈良義不容辭的收下銀票,燕捕快眸光一閃,心中隱隱有了些想法。


    職務在身,燕捕快並未久留,很快上馬離去。


    商有才也迴了他冷寂的草鋪子。


    店鋪裏隻剩下抱著三百兩銀票流口水的沈良和埋頭啃山楂串的白狐仙,咯嚓咯嚓,咀嚼聲清脆。


    此時。


    迴趕的燕捕快對旁邊共同進退多年的老朋友笑道:“你覺得呢?那年輕人?”


    “花不了多少,我看行……”


    香燭店前。


    沈良正在學以致用,夜觀天象。


    “嗯?熒惑抱守三宿星,大不詳之兆!今晚發生了什麽?”


    ……


    賈眉兒額頭冒汗,坐在飯桌前,端著碗的手不住地顫抖,裏麵的菜湯不停晃蕩,差點就要灑出來。


    桌對麵,坐著她的爹娘,正在麵無表情的埋頭吃飯。


    她隻要聽到夫妻兩人吃飯時傳來的一致咀嚼聲,就忍不住想起方才所見。


    她剛才,從爹娘那雙眼睛裏,分明看見了自己的身影在烏黑發亮的眼瞳中,在對她咧嘴而笑,天真但飽含邪念!


    空氣凝滯了幾分。


    咕嚕咕嚕…


    賈眉兒不顧女兒家禮節,大口喝完湯。


    唿!


    一口熱氣唿出,壯了壯膽量,她再次看向爹娘的臉,想確認自己剛才是否出現了幻覺。


    “爹,娘…”


    夫妻兩抬頭。


    下一刻,賈眉兒麵色煞白,眼眶驚恐的滲出淚水。


    她爹娘的那兩對眼眸中,自己的倒影,正在朝她癡癡的笑著,一行血淚,從那倒影眼眶中溢出流淌下,但兩位似乎毫無所察。


    夫妻兩人一齊起身,四處走動,行步猶如鶴步般,肩膀一聳一聳。


    吱嘎吱嘎,他們渾身的骨節,傳出詭異的聲音,就像一扇在風雨中破掉的木窗,就這麽在屋中,無神地走動。


    賈眉兒低頭捂著臉,渾身打顫。


    啪!


    屋門被撞開,一個家丁進來,看見這情景,急忙大喊:“小姐,為什麽叫喊?到底…,咦,老爺他…”


    “老爺夫人,你們怎麽了!”


    “難道中邪了,快和我先綁住他們!”


    但,屋裏很快安靜了下來。


    靜謐的可怕。


    聽到嗬斥聲,和吱嘎聲消失,賈眉兒慢慢抬頭,從指縫裏去看屋中的情況。


    “劉管家,你…你在嗎?”


    吱嘎,吱嘎…骨頭發出的摩擦聲再次響起,一個,兩個,三個,三個人的骨頭摩擦聲交織疊加。


    賈眉兒的目光透過指縫,瞬間,那三人一齊轉頭過來,看向她。


    眼睛全部在流血,順著眼角往下直淌,那陰冷漆黑的眸珠子裏,人影在她咧嘴無聲的笑。


    賈眉兒臉上徹底沒了血色,身體冰冷如墜冰窖,想要大聲尖叫,可嗓子眼仿佛被濃血塊給堵住般,怎麽都喊不出來……


    次日清晨。


    沈良一大清早就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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