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渾濁的扭曲。


    “不可能吧,難道說即便是在通幽,那個跳梁小鬼也能趁虛而入,察覺到我在窺探?”


    “真是如此,這鬼物手段也太厲害了!”


    正如此想著,啪,有冰涼的液體滴落在後頸。


    沈良渾身驚起雞皮疙瘩,抬頭望去。


    房梁上,無聲無息的倒吊著一個削瘦的人影。


    當沈良抬頭時,那鬼影怪異嬉笑著,瞬間撲了下來。


    居然是那個睡著的新郎官!


    斬龍刀法!


    刀術已成君把去,有蛟龍處斬蛟龍!


    裹挾電雷聲的刀光淩冽劈出,一刀比一刀快,如大浪激流的江河入海,其勢愈來愈猛,在眼前演變成了一團雪白寒霧。


    轟隆!


    整個宅地基猛地一震,如重錘砸地,聲勢驚天,整個內屋被斬出的巨大豁口一分成二。


    至於被跳梁小鬼提繩操控的新郎官,在刀霧之中,直接一個照麵被刃口撕裂成碎片,居然是絕殺。


    “這…是鬼物太弱,還是門神的斬龍刀法太過霸道?”


    “剛才殺死的並不是跳梁鬼本尊,所以才會這麽輕易就被殺死?”


    沈良先是吃驚,隨後神情喜悅。


    不愧為看守仙界天門的門神!張奎的一身刀功箭術,簡直就是為了拒鬼而生。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有了門神化身這道殺鬼底氣,沈良現在安心了不少。


    接下來,沈良擺脫束縛,直接在這通幽幻境之中,找尋那個跳梁鬼真身藏到了何處。


    那個跳梁鬼竟然敢進入通幽中,這時機絕不能錯過!


    當沈良循著一片模糊中,最清晰的地方而去時。


    卻放下了手中的線索蹤跡。


    跳梁小鬼就在眼前。


    “梁上君子小人中,你是哪一個?”


    月光下,一個猶如畫著戲台醜角的邪鬼站在麵前,穿著過大的藍官袍,臉上抹白,兩邊麵頰血紅,長著一對冒寒氣的鬼獠牙。


    小鬼的身影,站在陰暗裏,時而閃爍到空中,或是倒掛,或是走獨木橋,緩緩而來。


    “這位爺,怎麽不笑?”


    跳梁小鬼的喉嚨裏發出古怪笑聲。比哭還要難聽刺耳


    “嗬嗬嗬!”


    沈良站在原地,陰沉著笑幾聲。


    “我做夢都想笑醒。”


    沈良麵色平淡,但他的目光,卻是冰如寒霜,完全不像他話中說得那麽隨和溫雅。


    小鬼都找上門來了,這時跑路玩陰謀已經來不及,沈良內心一狠,現在跳梁鬼主動現身,或許並非完全是壞事,不如將計就計。


    陰陽分兩路,人鬼皆殊途,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這些鬼物害人,無非就是纏上那些體弱多病陽氣不足者,或者是自己害自己,被嚇破膽汁,六神無主。


    沈良一派道門正統,區區鬼怪,豈可阻擋我道神威!


    門神化身在手,沈良此刻心頭一口怒氣湧上來,這些天裏他什麽妖魔鬼怪沒誅殺過,也不差一個天生小鬼!


    “好玩您就樂嗬兩聲…簌簌!”


    小鬼一邊不時發出古怪奸細聲音,耍著空門把戲,當他看見看到方正在一步步走近,卻沒有其它反應,依舊在黑暗陰影裏發出詭異笑聲,然後踩高蹺,橫渡虛空。


    仿佛真是茶樓中,博喝彩的戲人。


    可不同的是,他想聽,想看的,卻是觀賞者的驚悚和外露的血骨!


    噠噠噠。


    小鬼又跑近,夜下發出詭異笑聲,此時兩人已經隻有幾步之遙。


    “龍首刀!”


    隨著沈良話音落下,五丈長的刀光,直麵小鬼荒誕頭顱斬下。


    然而,小鬼虛晃著消失。


    下一刻,又出現在劃破的空氣中。


    嗡,牆壁與宅屋,被斬開兩半,轟隆倒塌,滾滾塵埃在廢墟之中升起。


    “該您逗我笑了!”跳梁鬼如魅閃到沈良身後,張開雙臂,惡毒的笑著,轟隆!


    一個腰粗的圓木柱子憑空出現,在沈良頭頂砸下。


    沈良不慌不忙,周身亮起青光罩服,柱子砸到身上,悶響一聲,罩服上波紋震蕩,但並未造成多大傷害。


    “仙人變化,門神張奎!”


    沈良口訣念誦,噗,腳下生出煙霞,頓時,刺目的閃閃金甲加身,身材變得魁梧高大,抽出剁椒,噌!刀氣衝天而起,照亮一方黑暗。


    直接斬下一刀,跳梁小鬼身形極為靈活,輕易避開,他見了沈良的金甲紅袍,眼神中終於露出退色。


    門神專宰作惡的進門鬼怪,更何況這是真仙人。


    小鬼搖晃出十幾個迷幻身形,如哄散鳥獸分散多路而逃,瞬間已在百步開外!


    “惡鬼哪裏走!”


    沈良卸下幻雕弓,眉間金瞳睜開,立即認出了上方踏空瘋狂逃逸的跳梁小鬼真身。


    長臂滿弓,刺啦,一隻風雷箭矢嗖的破空而出。


    百步穿鬼!中!


    箭矢精準射中小鬼後腦心,轟隆!風雷箭矢炸裂開來,電雷與風刃如山洪爆發,將跳梁小醜的皮囊攪碎分裂,灼燒。


    沈良被炸開的光耀照亮臉龐,眸光冷漠。


    他也是第一次使用雕弓殺鬼,威力簡直驚世駭俗,但內心之中,反而從未有過的平靜。


    盛怒之下的坦然。


    一張畫卷從小鬼身上飛出,猛然朝沈良襲來。


    眉心金目一照,呲呲…,一道道黑氣與慘絕哭喊聲在畫卷中傳出,又歸於靜謐。


    畫卷被毀滅消散。


    一縷金紅交織的元炁之息飛出,但並未朝沈良而來,而是轉了一圈,掙脫束縛,猶自飛走消失在天空。


    沈良麵色一凝。


    那隻鬼已經徹底死了?


    緊接著就是欣喜!


    自從上次殺死女戲鬼,這還是他第二次再見到金紅交織的元炁。


    然而,沈良才麵生喜色,就眼睜睜看著那金光逃竄飛走,沈良當即臉色一黑。


    連元炁也玩把戲?


    正當此時。


    江城北邊的秋月街,燕捕快正手持八卦尋鬼盤,到處奔波轉悠,跑的氣喘籲籲,突然,他驚疑一聲,尋盤上的銅勺子突然不再轉動,失去了感應。


    “怎麽迴事?”


    他急忙從懷中抽出一本簿子,向後翻了翻,隻見那頁上,原本濃墨畫的一隻醜鬼,忽然消失不見。


    身旁的捕快震驚道:“跳梁小鬼居然被誅殺了,到底是誰?”


    “快看看剩下的有沒有…”


    “其餘的惡鬼都還在!”燕捕快收起了簿子,麵露沉思:“會是他嗎?那個不起眼的年輕人。”


    “有意思…”


    ……


    香燭鋪子中。


    沈良順利結束了通幽,看了眼前堂桌台上的蠟燭,隻燒掉了小半截,果然,他在通幽中度過了大約十二個時辰,可外界才剛過去半個時辰罷了。


    他依舊站在冰棺材旁邊,未曾挪動過。


    仿佛剛才通幽所見到的一切畫麵,都隻是南柯一夢,醒來空空一場。


    倒是和用魂引燈去往生界,有幾分相似。


    過了片刻,門外傳來敲門聲。


    咄咄咄!


    沈良整理麵容,走出前堂。


    來者是燕捕頭和他的跟班:“胡先生在嗎?”


    沈良搖搖頭。


    “多謝小兄台!”他忽然稱謝一聲,上馬離去。


    良道士帶著疲憊神情,笑而不語的迴去鋪子裏。


    他在通幽之中損耗了大量精神,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大白狐狸花想容,跑過來跳到沈良肩頭,蹭蹭臉,這糊塗大仙現在混熟的很,她似乎不喜歡元神之軀,大半時間都是以狐靈現身。


    另一種可能就是,她隻有在狐狸身時,才能吃東西。


    當沈良坐在前堂歇息,隔壁的商有才立即過來串門,就像是聞著味道過來的。


    “未央兄,結束了?”


    沈良點點頭。


    商有才緩了口氣,豎起大拇指:“厲害!能說說嗎?”


    隨後的時間裏,沈良袒露了通幽時所遇的事。


    當然,他把通幽改成了走陰,相關不便吐露的細節也沒說。


    商有才則聽得津津有味,恨不得來兩碟花生米。


    花想容兩眼放光,想要山楂葫蘆。


    “有才兄,這世間諸如魑魅魍魎,真的殺之不盡嗎?”


    這些厲鬼總會借著天時地利孕育而生,讓沈良頗為頭疼。


    更何況現在凡間鬧得厲害,鬼怪妖物更是猖獗。


    商有才目光詫異了一下,不敢看狐狸,饒有興趣的盯著沈良。


    就跟過路的落魄書生,看湖中貌美花娘那直勾勾的眼神似的。


    一陣陰風吹過,良道士被盯的雙手環胸,一副你別過來的模樣。


    “咳咳。”


    商有才咳嗽一聲:“你有沒有聽過萬法由心生?”


    沈良若有所思,點點頭。


    “並非妖魔除不盡,而是邪念怨念除不淨。”


    商有才神色鄭重。


    “世間鬼邪,從沒有文獻記載第一次是什麽時候出現,又是怎麽出現,似乎從上古起,就已誕生於萬物之間。千百年曆史,這些邪物不止一次被滅殺過,可每次滅殺的全是怨念貪戀或者機緣巧合之下孕育而出的化身,從沒有誅滅掉起源本體,很快就會死灰複燃。”


    “是不是感覺非常詭異?感覺這些邪靈已經不死般存在?確實,這些邪靈就目前來說,的確就是不死。”


    “就連你剛剛殺死的跳梁鬼,也已不止第一次被殺死,可卻從來沒有人能找到這些鬼怪的本源。”


    沈良倒吸一口涼氣。


    殺之不盡,那究竟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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