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蘭城南邊五裏的地方,有一道連綿的山崖,崖底的山穀中有一條小溪。每到春天,溪水邊都會開滿一種幽紫色的蘭花,香氣迷人,因而這個山穀被人們稱作了蘭溪穀。


    此時,整個天蘭城都已經被一塊巨大的藍色冰晶封凍,在冰層的上麵,是大片大片的遊離妖火。妖火雖然強橫,卻也無法侵入到冰層的下麵,由此形成了一種震撼的奇觀。


    在離結界不遠處,各大勢力之人正聯手對付著一些魂宗的餘孽以及大量火奴,掩護零星逃亡而來的百姓撤離。


    不久之後,天蘭宗的柳長空長老與戴凝鳶和戴傾顏也趕了過來,一並加入了戰鬥。


    眾人各自施展絕技大展身手,經過一番廝殺終於將敵人斬殺殆盡。


    最後大家聚集在了蘭溪穀旁的一處山崖之上,看著崖下不遠處被妖火包圍的巨大冰封結界,一個個驚歎不已。


    “結界術傳聞乃幽宗獨門秘術,究竟是誰能夠在此布下如此龐大的結界,同時將妖火阻隔?”落霞門門主風棲陽疑惑並感歎道。


    一旁的柳長空微微歎息了一聲:“門主可聽說過寒冰鬼佬?”


    “寒冰鬼佬?”風棲陽頓時深吸了一口涼氣,站在他旁邊的陸驚蟄等人也都聞之一驚。


    “你是說,這結界乃寒冰鬼佬布下的?”上官秋雨疑惑道。


    柳長空點點頭,將近來寒冰鬼佬也就是離陽國老祖與宗主以及萬聖山長老等人相約拯救難民的詳情告知了眾人。


    本來他按照宗主的吩咐已經帶著兩位小姐即將走出天蘭國,但半途中戴凝鳶與戴傾顏忽然醒了過來。想不到,他們還是低估了兩個女子的實力,而目前柳長空已經完全不是她們的對手,自然管不住她們,隻得隨她們一同返迴了天蘭城。


    不遠處,戴凝鳶與戴傾顏以及一同趕迴來的樞玉玦等人聚集在寒冰結界的邊緣,望著妖火覆蓋下的天蘭城心傷不已。


    玄音宮主歐陽顏月歎道:“我曾聽說過幽宗的結界術,傳聞需要消耗布陣者大量的靈力,且不可控製,很容易令其反噬而亡,故幽宗之人也從不輕易使用,且習得之人極少。眼前的結界之龐大,即便是當年天香閣的水沐香天靈觚結界也比之不及,如果真是離陽老祖所為,恐怕老祖多半也已經……”


    聽到她這般說來,樞玉玦頓時顯得更加的悲痛起來。


    不久後,鬱淩煙和流風年以及木輕塵也一同來到了山崖上。


    望著被冰封的天蘭城,鬱淩煙沉默不語,也不知他心中充斥著的,到底是悲痛還是迷茫。一旁的流風年也不再如平時那般暴躁,仿佛變成了一個無助的孩子。


    在東大陸妖火之源蔓延到天蘭國的同時,大陸各地的一些宗門洗髓靈潭也相繼妖火爆發失控,這比以往的規律要提早了不少,因為以前都是在天元古陣開啟之時,大陸才會陷入妖火爆發,而人們也可以通過天元古陣得到強大的神器來鎮壓妖火。現在離天元古陣的開啟尚有一段時間,各勢力手中的神器,其器靈皆已凋謝虛弱,根本無法鎮住妖火,大家的心中也開始變得慌亂起來。


    木輕塵自從被鬱淩煙和流風年帶來到蘭溪穀之後,就一直坐在了山崖邊的一塊禿石上發呆,三天裏一動不動。旁邊時不時的來了幾個人勸慰他,但都無濟於事。


    不遠處的林邊,一個黑衣身影與一個褐色長袍少年遙遙的望了他一眼,隨後便悄悄離去。


    溫柔的月光灑在明晃晃的寒冰結界上,晃動著璀璨的光芒,一如他當年追求的夢想那般美麗而遙不可及。三年後的他,如今已成為了一名睟天期的靈師,然而他依舊保護不了最在乎的人。如果他能早一點變得更加強大該有多好啊,那樣爹娘就不會死了,小蝶也不會離開了……可是這世上沒有那麽多的如果,天地萬物皆有自己運行的規則,不會因為某個人而改變,就如同月亮無法阻止雲霞的遮擋,而時間也無法倒流……驀的天空裏下起雨來,無聲的雨滴飄打在木輕塵的臉上,隱隱生疼。多少時光,一朝傾覆,如煙往事,瀟瀟雨緘。他仰起頭來凝望著天空,伸出舌頭,讓瘋狂的雨點落入口中,一種苦澀在喉中彌漫開來……原來,雨的味道竟也如心傷的顏色麽?


    禿石後麵,一個淡紫儒裙的少女隔著四五丈的距離站在一棵槐樹下,靜靜的望著前方的木輕塵。眼看天空裏下起雨來,她不由皺了皺眉,卻是依然靜靜的站立著。


    這時一個翠綠衣裙的女子打著一把油紙傘走了過來,站到了她的身旁,輕聲說道:“你不去勸勸他麽?”


    戴凝鳶輕輕搖了搖頭:“如果能勸得動的話,我早就去了。”


    望著天空裏的雨滴,戴凝鳶眼中似乎生出了一絲落寞的神色。


    片刻後,雨終於停了,天空中重又出現了一輪弦月,似比之前的月色更加明亮。


    一個五彩華服的少年走了過來,路過戴凝鳶兩人身旁,望了她們一眼,而後朝著木輕塵走了過去。


    這幾天下來,戴凝鳶也曾見過不少人來安慰木輕塵,比如鬱淩煙和流風年以及雨驚樓等人,但樞玉玦卻還是第一次見到。說起來他們之間似乎並沒有什麽太多的交情,但畢竟也是一同來自離陽國,所以也不是太過奇怪了。


    片刻後,樞玉玦走到了木輕塵的身旁,停下腳步來看了看他,隨後又抬頭一同望向了星光斑駁的夜空。良久,他輕聲說道:“還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什麽嗎?隻要你心中不絕望,又有什麽東西能阻擋得了你的希望……我老祖宗很可能也已經死了,但是我父王和我妹妹卻還被困在結界裏……小葉他們不是也都被困在裏麵了麽?還有千千萬萬的百姓們,他們都被封困在了結界之中。那些已經死了的人,我們沒法再讓他們複生,但那些活著的人,卻還等著我們去拯救,而我們便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你忍心……斷絕別人的希望麽?”


    “你忍心……斷絕別人的希望麽?”這句話空蕩蕩的在木輕塵腦海裏不斷迴響。


    他微微轉過頭來,看向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熟悉是因為他的名字,他們同是離陽國的富家子弟,陌生是因為以前很少與他打過交道,對他缺少了解。而此刻,這個陌生的少年身上似乎綻放出了不一樣的光芒,那是一種他從未見到過的光芒,也正是……他所缺少的光芒。


    樞玉玦沒有迴頭,一步一步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幽深的夜幕之中。


    看著樞玉玦離開,木輕塵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崖邊凝望向了前方的寒冰結界。


    忽然一道耀眼的光芒從麵前劃過,下一刻,木輕塵竟然直接跳下了山崖。


    戴凝鳶兩人大驚,極速飛掠過來,一同朝崖底望去。片刻後,隻見一道流光從崖下升起,似卷著一個白色身影飛向了遙遠的天邊。


    戴傾顏連忙問道:“那是什麽?”


    一旁的戴凝鳶似乎鬆了一口氣,輕聲說道:“是大祭司!”憑著神器沐月之殤的敏銳,她微微看清了光芒中的人影。


    “師傅……”飛行途中,木輕塵輕輕唿喊了一聲。


    妙音靜靜的望了他一眼,卻是沒有迴答,隨後攜著木輕塵一路飛馳,穿過天蘭城與天蘭國,最後來到了七國聯盟的彌煙國境內,落在了一處傾斜聳立的巨大十字架上,隨後兩人在十字架上坐了下來。腳下盡是一片斷壁殘垣,原本美麗的家園皆被妖火焚燒成了灰燼。


    望著腳下的茫茫火光,妙音伸手遞來一壇海棠酒道:“想喝酒嗎?”


    “嗯。”木輕塵點點頭,接過酒壇,大口大口的往喉嚨裏倒著海棠酒,一連喝了半壇多才停下片刻。


    妙音拿出一把玉樣長劍來,一邊用手在上麵摩挲著,一邊輕聲說道:“這世間有很多事情,不是我們能夠左右得了的,既然發生了,便隻能選擇接受和麵對。其實師傅也跟你一樣,有很多遺憾一生的東西啊……你知道這把劍叫什麽嗎?這把劍名為鬼雪,是師傅年輕時一個無賴所贈,如今也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了。鬼雪有靈,君如劍,劍如君,君臨如山海!其實,人也應該如劍一樣,能剛能柔,才能經受住這世間的坎坷,以後這柄鬼雪就送給你了!”


    木輕塵接過鬼雪,看著其上晶瑩的光芒閃爍,在劍柄的位置還刻有一朵雪花形的圖案,他很早以前就注意過師傅的這把劍,想不到它還有著一個這麽玄乎的名字。


    妙音重新望向茫茫的火光,又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帶你來這裏看妖火嗎?”


    “弟子不知……”木輕塵迷茫的搖了搖頭。


    “你看這世間,有多少人為了生存而飽受著各種艱辛?而又有多少弱小的人們,被這場妖火所吞滅?人生不過如此……在命運的麵前,我們所能做的,唯有抗爭。隻有奮力的抗爭我們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否則,便將如同那些弱小和無辜的生命一般,遭受無情的荼毒。”


    “師傅……我明白了!”


    妙音轉過頭來望向他,這些日子以來,麵前的少年明顯變得憔悴了許多。她柔聲說道:“你明白了就好……師傅也沒教過你什麽靈術,現在便將一式水月劍法教給你。以你的靈氣屬性契合,雖然沒法發揮出鬼雪全部的威力,但對付同齡段的人還是綽綽有餘,至於能學會多少,便隻能看你自己的領悟了。”


    說完,妙音輕手一揮,頓時便有一片晶瑩的光點浮現在了腳下。之前兩人還坐著的十字架頓時變成了萬丈高的山崖,而山崖的下麵則是波濤洶湧的大海。夜空裏有斑駁的星光閃耀,繁星月明,天涯海角……妙音拉著木輕塵驟然躍下山崖,朝著海麵墜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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