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車子雖然沒有側翻,但車頭的擋風玻璃已經被震碎,車門也不知為何被打開。


    徐慨和崔明遠走過去的時候,就見剛才那個放二踢腳的男人正用帆布袋上的提手繩子勒司機的脖子。


    看司機翻白眼的程度,估計要不了幾分鍾就會死在這個像猴子一樣的男人手裏。


    “明遠,快報警。”徐慨看著男人身上湧動的黑氣,就知道這家夥殺完司機,下一個目標必定是自己,於是毫不猶豫地跨向駕駛室,說道:“我先下去攔他一下。”


    “等等。”崔明遠伸手扯住他的後衣領,快速說道:“你今天應該不適合涉險吧?”


    徐慨突然有種被人指著鼻子說是倒黴鬼的即視感。


    “現在哪兒顧得了這許多,先救人要緊。”徐慨掙脫崔明遠的手,兩三下就從駕駛室裏衝了出去。


    崔明遠歎了口氣,轉身對車廂裏的仨乘客道:“你們膽子大的也下來幫忙,對了,記得報警,要快!”


    說完,也跟著大步一邁,從駕駛室下了車。


    在如今這個社會,敢當街殺人的,一般不是亡命之徒,就是走投無路的人。


    這種人不僅要有拿別人的命不當命的兇殘,也要有不拿自己的命當一迴事的覺悟。


    因為一個人走到殺人的地步,他的心裏必定是沒有出路了。


    所以徐慨落地後沒有多說廢話,一記又兇又快的直拳朝著猴子男的麵門就砸了過去。


    麵對突如其來的攻擊,猴子男下意識地把司機擋在身前,卻不料徐慨改拳成抓,一把掐住他手背上一點皮肉猛地往上一揪。


    “尼瑪——”


    猴子男立馬疼得縮手罵娘:“你特麽是不是男人!居然掐肉!”


    “你特麽才不是男人!”徐慨嫌棄地瞟他一眼:“我這叫甜心暴擊,懂不懂?土鱉!”


    說著,掌心向下抓住司機的肩膀,用力往旁邊一推,正巧被趕上來的崔明遠撈住,給拖到一邊。


    “我甜你瑪!”猴子男怒意勃發,伸手從帆布袋裏掏出一條銀灰色的鏈子,那鏈子上密密麻麻粘著許多鐵釘,就像長刺的軟鞭一樣,照著徐慨的臉就唿了過去。


    崔明遠見狀不禁驚唿:“小心!”


    “知道。”徐慨打架經驗豐富,立馬輕盈地後退兩步,讓過鏈子的大半勢頭,然後在男人預備再甩鏈子的間隙,又三兩步衝刺過去,一拳頭砸向猴子男的腦袋。


    猴子男到底隻是普通人,雖然反應速度也不慢,及時抬起雙臂護住了腦袋,卻沒料到徐慨這一拳竟然是虛晃一槍,他的真實目的其實是為了彈起右腳,踹他的褲襠!


    這尼瑪簡直缺大德!!


    突遭生命不可承受之痛,猴子男下身一軟,隨後便整個兒跪倒在了地上,豆大的冷汗順著額角涔涔滑落。


    與此同時,猴子男身上騰然匯聚的黑氣變得輕嫋起來,幽幽靜靜地浮於空氣之中。


    徐慨上前將他的胳膊反擰到後背。


    那一瞬間,所有的黑色煙氣從猴子男身上拔出。


    一陣輕風無由而來。


    那些代表厄運的黑色煙氣隨風蕩散,最終消融淡化。


    徐慨額前的頭發被風掀起又落下,襯得他皮膚毫無血色,看著比之前還要蒼白。


    崔明遠見狀,冷著臉把司機小哥丟給其他乘客,然後撿起地上的鏈子,絲毫不顧猴子男的掙紮喊痛,給他來了個五花大綁。


    徐慨不由驚呆:“哇,原來你還會玩捆綁?”


    “嗯?”猴子男和崔明遠同時奇怪地看向他。


    “啊……我的意思是你綁得很利落,很棒。”徐慨尬笑兩聲,隨即幹巴巴地轉移話題:“這鏈子上怎麽會有那麽多釘子?”


    崔明遠從鏈子上拔下一根釘子說道:“這家夥在鏈子上貼了很多磁鐵,釘子都是被磁力吸上去的,稍微用點力就會掉。”


    徐慨聞言,瞬間聯想起這一路聽到、遇到的汽車爆胎事件,不必說,始作俑者就是這個男人。


    猴子男憤憤道:“要你們多管閑事!”


    “欸——這可不是什麽閑事。”徐慨真誠地看著他:“這是我們每一個正直善良的人都應該做的。”


    猴子男:“……”


    “你特麽少跟我扯什麽正直善良,你要是跟我一樣慘,你也不會比我好到哪兒去!”猴子男咆哮道。


    徐慨挑眉道:“你有手有腳,能走會叫,而且還有閑工夫在大馬路上紮別人的輪胎,能有多慘?”


    “你根本什麽都不懂!”也不知道是襠裏太痛還是綁得太重,猴子男蜷縮成一團,痛苦地嘶吼道:“你知不知道,經營半生的店被封了,剛娶的媳婦跟人跑了,兒子還被公交車給軋死了是一種什麽感受!我不過是在馬路上紮一紮輪胎而已,關你什麽事!要不是我搞不到炸藥,我一定炸死你們這些個王八蛋!”


    徐慨:“喂喂,你這麽說就不對了,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你要發泄不滿就應該去解決那些讓你變得悲慘的人,而不應該來馬路上害我們這些跟你無冤無仇的人。”


    “我不管!我不好過,大家就都別想好過!”猴子男繼續狂吼道。


    徐慨誠懇地告訴他:“那你要是讓我不好過,我就讓你更難過!”


    怕他不信,徐慨當即把他夾緊的腿掰開,並擺成了一字馬。


    慘叫。


    撕心裂肺的響起。


    所有人:“……”好別致的威脅手段。


    崔明遠擔心他把男人掰出個好歹來,立刻出言阻止:“行了,別把他腿掰折了。”


    徐慨身上還痛著,所以也沒多用力,崔明遠一說,他就立刻鬆開了猴子男。


    也就在這時,警笛聲從遠方傳來。


    沒多久,救護車也到了現場。


    之後,徐慨和司機小哥被拉去醫院。


    其他人則被帶去派出所做筆錄。


    直到日落西山,崔明遠才提著晚飯來醫院找徐慨。


    這會兒,徐慨正疲憊地躺在病床上,任由小護士給他打消炎針。


    其實他也才剛送走一批前來做筆錄的民警和公交公司派來慰問他的工作人員。


    見到崔明遠過來,他就忍不住唉聲歎氣:“沒想到受這麽一點傷,還要留院觀察,真是無奈,唉,我什麽都沒準備呢。”


    別人聽見這話也許不會多想,以為徐慨隻是在吐槽醫院大驚小怪,但崔明遠一聽這話就明白徐慨是在抱怨不知道要怎麽跟他奶奶解釋。


    說起來,自己跟他真的很像,他以前在外麵受人欺負,挨了打,也是不敢跟爺爺說,不是怕爺爺擔心,而是怕爺爺擔心了還要自責。


    崔明遠見徐慨歎完氣就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心裏暗暗冷笑——涉險的時候不聽我勸,難道現在對著我眨眨眼,我就會心甘情願地幫你打掩護嗎?


    不會,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果不其然,徐慨開口道:“明遠啊,你能不能跟我奶奶說,我今晚在你家住?”


    他伸手將換下來的褲子口袋翻出,把裏麵的零錢、手機和幾個癟了的紙元寶倒在床上,“我先跟奶奶聊幾句,你等下隻需要說個是就行,沒問題吧?”


    行……行吧。


    崔明遠看著床上那幾個紙元寶,最終為了爺爺的人情債,低下了頭顱。他覺得徐慨還真是個粗枝大葉、不拘小節的人,連紙元寶這種東西都敢帶迴來,可轉念一想,他又覺得不對勁。


    “你掏手機幹嘛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倒出來?”


    崔明遠伸手翻看那幾個元寶,發現並不是紙錢做的,而是用那種發黃的紙巾做的,他狐疑地盯著徐慨:“你是不是早就準備好要拿這些東西差遣我?”


    聽見他的質疑,徐慨隻是佯裝嚴肅地“噓”了一下,再若無其事地和奶奶通電話。


    崔明遠沒辦法,這事就算是徐慨早有預謀,他看在兩個老人的麵子上,也不好意思跟他強。


    接完奶奶的電話,崔明遠催著徐慨吃晚飯。


    徐慨拿起筷子,忽然好奇地問他:“之前不是有警察來找我做筆錄嘛,我聽他跟同事打電話的時候,對麵傳來你們罵人的聲音,是怎麽迴事?”


    “哦,那個。”崔明遠平靜道:“因為警察把紮輪胎的家夥給調查清楚了。”


    “調查清楚就這麽大反應?難道說調查結果超出大家預料了?”徐慨咬了口大骨頭,悶聲問道。


    崔明遠點了點頭:“原本大家聽了他的控訴,以為他隻是因為生活悲慘而一時糊塗才上馬路紮人輪胎,沒想到根本不是那麽一迴事。”


    徐慨好奇:“就是說,他在騙人?”


    崔明遠道:“這麽說也沒錯,不過他騙的不止是我們,他騙的主要還是他自己。”


    “啊?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他確實生活悲慘,但造成他悲慘的元兇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崔明遠解釋道:“比方說,他口中那家經營半生的店,其實是一家汽修店,之所以會倒閉,是因為他很早之前就在用紮客戶輪胎的方式增加收入,之後被客戶舉報才關的門。”


    “再比如他那個跟人跑了的老婆,實際上是他家暴了對方三年,自己把老婆打跑的。”


    “還有他口中那個被公交車軋死的所謂兒子,根本不是他生物學上的兒子,而是他養的一隻泰迪。他因為向公交公司索賠二十萬遭法院駁迴,心生不滿,遂產生了報複社會的心理。”


    “這麽離譜?!”徐慨簡直無語:“早知道我應該把他腿掰折!”


    崔明遠側眸看了他一眼:“你是嫌自己還不夠倒黴嗎?幹嘛救人救得那麽奮不顧身?”


    徐慨嘿嘿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嘛,總不能見死不救。”


    崔明遠蹙眉道:“可你身上還有傷。”


    徐慨笑道:“所以啊,隻有迅速把威脅扼殺在搖籃裏,我的劣勢才不會危及生命!”


    崔明遠眯眼:“提起扼殺危險,我記得你有叫司機不要往前開,難不成你早就知道前麵有危險?還有,你不覺得我們這幾天進醫院有點兒進得太頻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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