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熙熙攘攘,在這燈火輝煌的夜晚,萬人舉起魚龍,猶如一條巨鮫尾巴騰空而起。魚龍燈以竹篾為骨,彩綢為衣,周身鱗片閃爍。


    二人未行幾步,就見了此等繁華盛景,入目仿佛不夜城。


    煙花飛入雲幕,炸開千樹花影,街上樂人鼓瑟吹笙,孩童追逐嬉戲。


    “哇塞,今天是咋迴事啊,這麽熱鬧!”


    花見敗見狀,讚歎一聲。


    “是五月十二,祈魚日。”


    “這可是鮫人的節日誒!你咋一點都不興奮呢?”


    他歪過頭來問:“和你一起逛這種節日,需要興奮麽?”


    聽寧修肅這樣講,花見敗才反應過來,街上男女皆手提花燈,隻聽得小孩還唱著童謠。


    “祈魚日,祈福祉,並蒂芙蓉本自雙,家家堂前蟠桃花。”


    “……”


    他有些慌慌張張,別開目光,忙不迭的往人堆裏去湊,隻想轉移一下注意力。


    “嘖嘖嘖,大反派,你看那邊,造物主又得驚歎了……”


    花見敗看不遠處打鐵花,十幾人將那條魚龍托舉,驀地飛入鐵花之中,滿天飛星照耀天幕。


    他剛說完,忽聽見一聲有別於寧修肅的嗓音,陰側側道:


    “是啊,好生驚歎。”


    花見敗大吃一驚,迴身時,隻看見銅鬼麵具一閃而過。


    那一抹血色衣袂,挾持一人,在人群中如同鬼魅般瞬間隱匿。


    遭了!


    花見敗朝那處去。


    扒開人群,卻一個人也沒見到。


    野鳥驚聲過,如墨的天色被樹杈擋了幹淨。


    郊外的林間小徑上,稀稀落落的星輝透過樹梢,顯得極為冷寂。


    寧修肅被挾持著,在漆黑一片之處,蒙頭的黑布被撤下。


    此間是一處荒涼的林地,幾個黑衣怪人,皆頭戴銅鬼麵具,和那些偃人似有不同。


    “東西呢?”


    其中一人一襲紅衫豔似血,在他身上摸索一番,隻找到一塊肉乎乎的東西。


    他有些憤怒,將妙無窮扔掉。


    接著,是冰冷的刀鋒抵住他的喉嚨,頭戴銅鬼麵具的紅衫男子,隻露出一雙極為可怖的眼睛。


    “我問你,東西呢!”


    “你們是三花聖殿的守序人麽,想要什麽?”


    寧修肅盡量讓自己冷靜些,平穩了語調。


    “哼,三花聖殿。”


    他哈哈大笑幾聲,似乎極為不屑,


    “這世上根本沒有那地方,至於守序人,不配與我等相提並論。”


    寧修肅有些詫異,“既然不是,無冤無仇的,又綁我幹什麽……”


    銅鬼麵具微微偏頭,目光冷颼颼的刺來,“那個小子,把東西給了你,在哪裏?”


    “我不太明白。”


    驀地一道暗光乍現,伴隨一股大力襲來。


    寧修肅朝後跌去,隻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怎麽也吐不出來,咳了幾聲,立馬眼前陣陣發黑。


    銅鬼麵具的男子,衣衫血紅,惡狠狠道:“不肯說,便去死。”


    “等等等……”


    寧修肅反應過來,他們要找的莫不是那塊似玉似骨頭的符牌。


    他忙不迭道,“那東西不在我身上。”


    幾名黑衣怪人互相對視一眼,其中頭戴銅鬼麵具的一人,冷笑一聲。


    “你想耍花樣?”


    “幾位,我命都在這了,沒必要騙人的,那東西真被小偷扒走了。”


    黑衣之間,銅鬼麵具的一人,說道:“我能聽見,不在他這兒。”


    能聽見……什麽意思?


    衣衫血紅的那人,惡狠狠地道:“見過那東西,便不能留了。”


    寧修肅微微一驚,見刀鋒淩空而落,朝脖頸劃來。


    “錚”地一聲,妙無窮飛過來,擊飛了刀柄,像是準頭極佳的自行滾迴了寧修肅懷中。


    銅鬼麵具之人皆是愣了一下,這時,花見敗不知何時尋來。


    他身形如風,一劍揮出。


    穿梭幾人之間,黑衣怪人察覺到危險的臨近。


    一個個消弭在空氣中,血衣衫之人,見狀大驚,銅鬼麵具驀地碎裂。


    可花見敗還未能看清麵具背後是何人,對方便消弭不見,並非是術法,而是直接憑空消失。


    他隻好收劍入鞘,轉身望向寧修肅,山泉般的眸子中滿是關切。


    “你還能起來麽?”


    寧修肅深吸了一口氣,胸口處似乎還是有些疼。


    花見敗朝他伸手相扶,可剛剛觸及他的手,就像是接通了某種電流。


    他渾身一震,聽見了腦海中響起的聲音:


    “檢測任務目標就在附近,請完成人設任務。”


    白術你有病嗎?


    現在是任務的時候嗎?


    他心裏大罵,這沒來由一個腳滑,人沒拉起來,自己反而跌上去了。


    寧修肅剛握住他指尖,以為是好心幫忙,可下一秒,整個人跟一座山似的壓下來。


    這一下撞擊,使得身軀向後傾倒,他後背重重地磕在了泥地上,腦袋嗡嗡直響。


    原本是沒什麽大礙,這一下可真要老命了。


    “咳咳……花見敗,你……你搞什麽……”


    在這股氣血的衝擊下,寧修肅一整句話都散架了,語調也變成了一連串含混不清。


    “哎呀,大反派,對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


    說話間,他吸了幾口鬆柏般的寒香,從口中都返上一股墨氣,趕緊爬起身,又滿是歉疚地去扶。


    那本是相扶的手,卻有些不聽使喚,竟然鬼使神差地朝對方腰間探去。


    寧修肅剛剛坐起,身形驀地僵住,仿佛空氣似停滯了一秒,見過揩油的,沒見過這麽直白不掩飾的。


    “不是,你到底——想幹嘛?”


    “我……哎!”


    花見敗心裏暗自叫苦不迭,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窘然地一跺腳,轉身就跑。


    該死的任務!


    讓人丟盡了臉。


    花見敗不想和寧修肅有交集了,他想走的遠遠的,免得一想到就好尷尬。


    夜色冥蒙,使得小路崎嶇難走。


    可自稱白術的家夥,一直在循環任務欄,眼前一閃一暗,都快看不清路了。


    寧修肅見這人走路三步一停,搖搖晃晃,喝大了似的。


    “花見敗,你怎麽古裏古怪?”


    他迴身,一攤手:“沒有啊。”


    二人從郊外野地,迴了幽州城內,一入醉風館,花見敗便往桌子上一趴。


    他也沒錢,更是沒去處……看這架勢,是要賴在此處不走了。


    “……”


    寧修肅端坐在一旁,道:“困了,去鋪上睡。”


    “啊,不行。”


    他斂眉:“你到底怎麽了?”


    花見敗一時不知怎麽開口似的,著急半天憋出一句:“就是……反正……”


    伴隨警報聲嗡鳴,他嚅囁了半天,


    “大反派,之前是我不好,我不該不辭而別,不該誆你……”


    寧修肅撩下眉看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花見敗也不知怎麽迴事,突然眼尾朦朧。


    “我沒地方去,你別攆我。”


    他冷不丁怔住,花見敗平日裏長得跟個姑娘似的,撒嬌起來一點也不違和……


    “我幾時攆你了?”


    “那你是願意幫我救人嗎!”


    寧修肅就知道他此番收斂性子,自然是有所求。


    一時間,也沒什麽答複,花見敗擠出兩滴眼淚花,輕輕拉住衣袖,不肯放。


    寧修肅沒想到來這麽一出,心跳都快漏了。


    他默了默,“你鬆開好好說。”


    “大反派,我在域界沒有認識的人了……”


    寧修肅鼻尖嗅見了極好聞的醉花香氣,有別於一般脂粉,半點不膩人。


    他沒來由喉間滑了一下,手也不知往哪兒放,半晌道:


    “大家都是男人,能不能別哭哭唧唧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


    他這語氣,像是耍賴,


    “而且我是穿越過來這麽久,從來都沒這樣求過人。”


    寧修肅顯然是拿他沒辦法。


    許是眼淚的確能融化淩寒,他幾乎喟歎一聲:


    “這麽說來,你不打算拆夥兒了?”


    花見敗聽他這麽說,不由得一愣,抬眸看他:“拆什麽夥兒?”


    他“嘖”了一下:“我怎麽記得,當初也不知是誰說的,看見本王要繞道走……”


    花見敗愣了一下,一抹眼淚花。


    “算我錯了行不行,大反派這麽小氣幹什麽?”


    花見敗正找補,忽然想到了什麽,他怎麽知道我和阿宇的的對話……


    他恍然大悟瞪著寧修肅,一把鬆開:“怪不得你能識破我的偽裝,你這個人怎麽簾窺壁聽,挺陰……”


    寧修肅冷淡看他,花見敗話鋒一轉,連忙改成褒義道:“英才。”


    花見敗嘴上難得諂媚,可心裏盤算。


    既然現在人設任務的問題,得留在寧修肅身邊,總得有個明麵上的理由,否則以寧修肅的性子,指不定懷疑他有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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