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入夜時,月至高空,曙天淡淡有星子隱現,這午後一覺便至傍晚,依舊燈火闌珊。


    一覺醒來,發現懷中有東西在跳動,寧修肅微微一怔,將那塊妙無窮拿出。


    肉色軟乎乎的一團,也不過手掌大小,可偏生唿吸般一下一下收縮,就像剛割下的活肉……這未免有些惡心了。


    他看著微微蹙了蹙眉,隨手將其扔在一旁。


    可詭異的是,那肉靈芝像是長了腿,準頭極佳地蹦進手中。


    ……


    扔出去,又定位般迴來。


    奇了,這東西有意識的麽?


    寧修肅被這怪東西給賴上了,正是一頭霧水。


    “砰”地一聲巨響,窗外煙火乍現,如同天女散花,光芒映照在客棧的窗紙上,光影搖曳。


    妙無窮似乎受驚,一團肉乎乎驀地縮起,沒了動靜。


    寧修肅倒覺得,這玩意兒古怪之中泛著一股子傻勁兒,莫不是什麽靈物。


    客棧內,一時人聲鼎沸,喧囂聲不絕於耳。


    寧修肅隻聽樓下吵鬧,似乎是因為住店之事起了爭執。


    要知道幽州城鮫人頗多,故而未有宵禁,現在正值繁鬧之時。


    這有瓜不吃沒樂子,寧修肅所居二樓,剛好可看,於是探頭瞅了瞅。


    這一瞅不要緊,竟然看見了吃瓜人群中,有一個戴鬥笠之人。


    那人實在有些眼熟,一身花青色繡山河暗紋的勁裝,深色布料在燈燭下,浮動五彩斑斕的光澤。


    許是似心有靈犀,他也抬頭往上瞅。


    清雋身影一襲淡白衫,衣飾寬鬆,憑窗而立。


    又是他!


    花見敗的眉宇中閃過一絲訝然,畢竟也是跟著指令到了此處,難不成這次的任務目標沒變?


    寧修肅與之目光相對,也是詫異。


    隻見花見敗腳尖不自主的一點地,立馬騰空而起,竟然翻上了窗。


    ……


    “你怎麽在這兒?”


    花見敗站在他麵前,與之異口同聲。


    這一下,尷尬了一瞬,他又問道:“你憑空消失,沒遇到什麽危險吧?”


    寧修肅搖了搖頭,語氣清緩:“倒是你,傷勢如何?”


    花見敗隻是聳聳肩:“你若不出現,我一定認為你是穿越迴家咯。”


    “要是真是如此,便好了。”


    花見敗在屋中坐下,給自己倒了一盞茶:


    “現在域界到處都亂七八糟,阿宇失聯,我孤身一人又無法救出筱筱……”


    他似乎心情不太好,山泉般的眸子有些失意:


    “我本來想讓你幫我,可是仔細想了想,你好像也不是很信任我。”


    寧修肅纏著一臉倦意,言語間透著無所謂,“既如此,你此番所為何事?”


    “我想弄清楚一點。”


    花見敗放下茶盞,不知為何,讓人感覺到他身上有些殺戮之氣。


    “什麽?”


    寧修肅剛問出口。


    見花見敗拔劍疾起,一泓秋水當空而鳴。


    他心猛地繃緊,眼見勁風如襲月之寒,斷了幾許青絲,卻堪堪定在喉間。


    寧修肅掌心起了微汗,這花見敗突然翻臉,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花見敗似乎也有些意外:“咦,奇怪,通幽之人遇到危險,不是會傳送麽,你這次怎麽沒傳送?”


    這是拿我搞實驗???


    寧修肅似有不悅,拂開了他的劍:“你三番五次,幾個意思。”


    他見寧修肅疏淡眸中有慍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大反派,你別生氣,我不試試你,怎麽知道你和我是不是一路人?”


    這花見敗說話怎麽和澹玉郎一樣,真是莫名其妙。


    “那我現在和你是一路人了?”


    他點點頭:“你去過通幽,想必也對這個空間有所了解,我們現在身處的不隻是小說裏那麽簡單。”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寧修肅心緒有些複雜,抬眸看他:“通幽那次,是你們故意誆我去的,是麽?”


    花見敗沉默了一瞬,訕訕地承認:“因為……阿宇的任務是了解通幽,可誰知他自己進不去……”


    寧修肅鳳目如淵沉冷,更顯得聲線如冰似玉:


    “合著有所謂的任務,幹什麽事都情有可原的對麽?”


    花見敗趕緊解釋:“這也不是我能控製的,誰讓你比較特殊,不會被侵襲者盯上。”


    “侵襲者?”


    “唔,就是域界裏令人發瘋的那個東西。”


    “你身上的印記如何解釋?”


    “這個……”


    花見敗又開始支支吾吾。


    他眉目一改平日溫綣隨性,上前一步。


    “你莫非還有很多事情瞞著我?”


    花見敗神情驀地有些緊張,不由得腳下退至牆角,撇開雙目不敢看他。


    “你能不能別像審犯人似的。”


    花見敗嘴唇動了動,嚅囁了半天才道。


    “而且,我也沒瞞你什麽……”


    “看來你始終不願坦誠相待。”


    “不是,”花見敗聽他語氣極淡,慌措地抬眸,目光清泉坦誠無比:“我當你是朋友。”


    寧修肅眸中濃墨化不開,有一絲捉摸不透的情緒。


    “直說吧,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麽任務?”


    花見敗慌慌張張,破罐子破摔般“哎呀”一聲急道:“我是你護衛嘛,現在跟著你,能有什麽任務。”


    “哦,”寧修肅聞言抬了抬眉毛,“你還知道自己是護衛?”


    “寧修肅,你什麽意思啊!”


    花見敗聽罷有氣,指了指胳膊。


    “你知不知道在山上,我可是拚命救你,你就這麽涼薄,和那本尊一樣!”


    這話倒是提醒了,寧修肅目光落在他手臂上,也不多言,上去扒開了破損的衣料。


    “誒!”


    衣料之下應當裹著傷,可是並未好生處理。花見敗覺得也不是很痛,自然沒太在意。


    可不料想,寧修肅極為好看的唇角抿成線,拉著他便往外走。


    “你幹什麽?”


    他冷淡道:“即便是在小說裏,不處理傷口,也是會得破傷風的。”


    “我真的沒事啊。”


    寧修肅拽著他可沒鬆手,出了客棧,就一路往街上去。


    城東處,市井繁華,直至較為冷寂的巷子口。


    醫館門楣上掛著一盞燈籠,燈籠上寫著“懸壺濟世”四個大字,透出一股古樸的氣息。


    醫館裏有個抓藥小廝,麵容端正,手持藥方見了兩人。


    “實在不巧,今日有魚龍舞,大夫前腳可剛走。”


    “無妨,有金瘡藥就行。”


    小廝將藥端來,寧修肅又瞅見了藥箱工具,丟了一錠銀子,一塊買了。


    月光如水,灑落醫館門庭。


    寧修肅手法輕柔而熟練,二話沒說,替他淨傷口。


    花見敗覺得這就是小題大做,域界又不是現世……


    他正心裏吐槽,一股子鑽心的痛傳來,


    “嗚……有沒有搞錯啊,真的很痛啊。”


    也不知是不是藥氣熏得眼睛發酸,花見敗眼尾通紅一片,控製不住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忍忍就好了。”


    “死反派!”


    寧修肅眸色漆黑深沉,停下上藥。


    “能不能別哭哭唧唧的。”


    花見敗沒意識到自己在哭,他怔了怔:“你變臉怎麽這麽快啊,我又沒哭。”


    他搖了搖頭,取出一卷潔白的繃帶,細心地將傷口纏繞起來,生怕給人弄疼了。


    “這位郎君莫非是同行,這手法很到位啊。”


    這時候,那小廝忍不住說了一句。


    花見敗倒也好奇起來,“對哦,你怎麽會的……”


    寧修肅依舊態度一般:“你自己寫的,又忘了?”


    花見敗想起來了,設定裏麵,大反派是個雜學家,醫卜星相是樣樣會。


    “可不太對勁啊。”


    花見敗看著手臂包紮得極佳,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慨。


    寧修肅淨了手上藥末,“怎麽?”


    “你什麽都會,為什麽道法一點都沒了?”


    “懶得練。”


    他並未正麵迴答,又自顧自往醫館門外麵走。


    “做人怎麽能這樣,你對待角色,也太不負責了。”


    花見敗跟上去,嘴裏不忘吐槽。


    “人如果太完美,招天妒的。”


    寧修肅說完這句,有煙花絢爛升空,映照了青石街,走至巷口便看見了魚龍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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